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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8 凶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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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胜第三次坐在审讯室里的时候,眼角微微有些发红,这个看上去有些怯懦、安静的男生,其实性格很要强,一直没有在人前掉眼泪。
申组长端详了他一会儿,柔声说:“我们已经大致能判断出案发当夜的细节,只是来找你求证一下。”
吴晓胜抬起头来,大眼睛望着她,没有说话。
“你心里大概在想,这个人怎么又来诈我了,是不是警察的管用伎俩?”申组长笑了笑,“不过这次不是,你们费尽心血制造的不在场证明,其实并不成立。那个电子锁记录的是关门的时间,之所以你们之前没有嫌疑,是因为我们忽略了当时门并没有关上的可能性。在这种情况下,张岚已被证实处理了手机和凶器,现在就连时间上的不在场证明也不成立,基本已经不可能脱罪。她唯一的希望,现在在你这里。”
吴晓胜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仍旧没有答话。
申组长似乎没留意到他的反应,轻声说:“5号晚上,季成杰和你约的,其实根本不是10点,而是9点,是吗?”
吴晓胜嘴唇微微颤抖:“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申组长:“你不记得了,没关系,9点多你上去找季成杰,张岚跟了上去,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心生愤怒,用一把改锥,趁季成杰不备,深深刺进了他的后背。”
“之后,你们两个都愣住了。谁知道受伤的季成杰非但没有大喊大叫,把人都叫来,反而叫你们不要声张,让你们做了几件事,之后还把你们两个都赶走了。你们为什么就这样听了他的话?我不知道原因,但是你们的确是去了洗手间,将血液擦干,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工作岗位上。”
吴晓胜嗫嚅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申组长继续说:“他让你们做的几件事里,就包括让你发那条微信,以及,让张岚第二天去处理掉那个手机。我想,看到他死状的时候,你们应该心里也充满了疑惑吧?”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只有你能证明,张岚的那一锥子的确不是致命伤,但你如果不说,我们无法厘清其中逻辑,就只能认是张岚杀人了,毕竟凶器是她藏匿的——你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是么?”
吴晓胜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大约过了两三分钟,这种颤抖才停止。
他轻轻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们......我们都很害怕。”
“岚姐是我在华阳遇到的第一个好人。我......我从小读书就不怎么样,也没什么人管我。后来家里人生病需要医药费,其实我什么都干过,因为长得好看,也......也干过那种事,是岚姐拉了我一把,还把我介绍到这里来工作。”
“她真的很好,是我不好。我.....我急着用钱,来了之后没几天,听说季.......季经理私底下有那么点小癖好,不劳而获的念头就止不住了。我就去.......就故意去接近他。这事儿我当然不敢告诉岚姐,就自己偷偷跑着去的.......你们在酒吧那照片,应该就是那时候拍到的。”
“我缠了季经理几天,却发现他有点奇怪。”
“人前,他是挺喜欢勾肩搭背,有时候还摸两把,但到了人后,又完全不是那个样子了。他私底下还跟我说,他其实对这种事不怎么感兴趣,之所以给别人留下这种印象,是因为□□这种地方,人人都有点癖好,太洁身自好,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
“他和我这样说,我就也说了实话,说想预支几个月工资,但我肯定会好好干,他同意了,说让我晚上去找他签单子。9点多一点,我按照约定去找他,他很痛快地给我写了条子。他那天好像很感慨,签完了之后看着我,忽然就说,你长得有一点像我妹妹。”
“我以为我听错了,但他说的真的是妹妹。我知道自己长得有点女气,但也不见得会像个小姑娘呀,谁知道他接着又说,他妹妹年纪还小,只有七八岁,就是眉眼间有点像。他感慨完,还嘱咐我,让我以后不要去动这种歪脑筋,作奸犯科这种事,一旦沾上,就像洗不掉的···········油墨一样,会跟着人一辈子的。”
“他的口气真的很温和,除了岚姐,从来没人这样和我讲过话。我那时候是真的觉得很感动,就抱了他一下,我不知道别人有哥哥是什么感觉,但他对我这样讲话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他像是一个哥哥。”
“已经9点多,财务部很早就下班了,我上来的时候,三楼也没有其他人,所以我们就是站在门口说的话。季经理侧着身,对着走廊那一边,因为被我抱着,视线也被遮住了,所以岚姐上来用锥子刺他的时候,他也没能避开。”
“我.......我吓坏了,岚姐那一锥扎得很狠,季经理流了很多血,她也吓坏了。她.......她后来跟我说,因为季经理的名声一直不太好,有几个以前跟过他的小男孩,莫名其妙就失踪了。她以为季经理也对我........又看到我抱了他那下,以为.......以为他要对我做很不好的事,一时情急,就......就拿了口袋里的改锥,谁知道会扎得那么深。”
“我当时一直就在哭,岚姐看到我的反应,也知道可能有问题。我想给季经理叫救护车,但他叫我不要叫。他说他处理外伤很有经验的,让我不要急,又说让我们去洗干净,装作没有事,自己下去上班,一定要镇定。”
“他......他让我们做三件事,第一件是从三楼储藏室里拿了一卷麻绳,第二件事,是让我算好时间,在10:05左右,给他发一条信息,第三件,是让我们在第二天,去后巷捡他的手机,然后想办法处理掉。”
“我.......我们那个时候都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他说,如果有人以后问起这件事,一定要说自己不知道,一定要说自己9点半就已经开始上班。我......我没听明白,岚姐却好像听明白了,她......她拉着我就走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死。我后来周末偷偷去敲过那扇门,但一直没有人应门,我以为他已经自己走了。我要是知道的话我.......我一定会给他叫救护车。”
“但岚姐真的不是故意刺伤他的,她是为了我......而且季经理叫我们下去的时候他还好好的,真的不是岚姐.......”
“申警官,我.......我真的很想知道,季经理他到底是为什么.......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吴晓胜说到后来,虽然说辞有些颠来倒去,但大体过程已经交代清楚,他反反复复地问最后一个问题,显然这件事已经困扰了他许久。
但申琢言却也没有办法回答。
他交代了事实后,张岚也无法再辩解,这个女孩很冷静地坐在审讯室里,看完吴晓胜的证词,沉默地签完了字,过了会儿,忽然抬起头来:“季成杰.......”
申琢言说:“怎么?”
张岚闭了闭眼睛,轻声说:“小吴去拿绳子的时候,季成杰还和我说了几句话。”
“他让我回去之后,要忘了这个晚上。他说,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开始,一旦开始,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接着,她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睛里,终于落下一滴泪来,问了一句和吴晓胜一样的话。
“季成杰,究竟是怎么死的?”
同样的一句话,其实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已经问了自己很多次。
“季成杰被刺大约是09:30,至10:05他仍活着,这中间的35分钟他做了什么?如果伤不致命,为什么不呼救?如果在吴、张离开后,09:30-09:40这10分钟内,有第四个人进来,对季成杰实施了捆绑,这可能发生吗?”
黄真摇头:“10分钟,将一个人剥光,进行捆绑,再吊起来,我不认为有这个可能性。”
蒋方华:“所以,凶手可能还是跟进了房间?这就又绕回去了,因为门已经关了,所以TA还是跳窗走的?”
申琢言说:“还有一种可能。”
几个人都转过头来看她。
申琢言说:“按照吴晓胜和张岚的说法,季成杰死的时候,房间里的确已经没有任何其他人,他也的确没有收到任何威胁,微信就是他自己要发的。”
“这可能性不大吧?”黄真下意识地说,“他那个死法.......”
她说到这里,猛然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说:“你的意思是说.......”
“是的,我们可以设想一下,9点30分,刺伤他的张岚,以及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吴晓胜已经离开。”申琢言轻声说,“如果并不存在一个从窗口逃脱的凶手,那么9点50分,能够关上那扇门的,会是谁?”
黄真说:“........你是说,是季成杰自己??!!他有什么理由?”
申琢言轻声道:“我不知道。但我已经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那天晚上,最后把季成杰弄成那个样子吊上去的,很可能就是他本人。那35分钟里,他都在做前序的准备工作。”
“不然,要如何解释他既不呼救、也不自救的那35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