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终（师姐师姐）》小谢春风

33、32 桐生

　　季成杰特殊的性癖、与林肖声的共同点，以及他并不是真正的季成杰，并且户籍地实为三尸案的发生地长平县这几件事，很快惊动了专案组上下，两案原来只是关联并查，现今正式并案。
　　专案组正式出发去长平前，小队成员一同去了一次法医室，“季成杰”，也即邵桐生的尸体已经解剖完毕，而三尸案的尸检报告也已经回传。
　　法医老李给他们做了详细的解说。
　　“华阳的这位死者季成杰，由于尸体发现时间保守估计距离真正死亡时间隔了1-2天，很难给出一个精确的时间范围，只能确定死亡时间应该在5号晚上至6号凌晨之间。致命伤确认是窒息，但是死者后背，相对靠近胸腹的部位还有一道利器伤，尖刺型，很深，伤到了左边肺叶。”
　　黄真问：“这一伤口是不是先让死者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死者身高超过1米8，体重保守150斤，并且掌握一定的搏斗技巧，一般人在正常情况下要徒手制住他不太容易。”
　　孙继好奇道：‘’有多不容易？”
　　黄真笑了笑：“打两三个你没问题，所以这一刀很关键——他是背后中的刀。”
　　“哦。”孙继也明白了，“死者当时没有防备，下手的人要不就是他认识的，要不就是当时没有防备？”
　　黄真点了点头。
　　老李又说：“再看这个绑吊住他的绳结，和水手结类似，是以x字形，于□□、肋下绕出，最后缠绕在脖子上，导致手、脚部的任何挣扎动作，最后吃力点都会回到脖子上——也就是说，窒息感导致挣扎，挣扎加速死亡，整个死亡过程应该很快，不超过2分钟。”
　　申琢言问：“长平的那几具，情况类似吗？”
　　老李说：“绳结的手法、绳子的绑法是完全一样的，不过其他伤口的位置说不好，其中年代最久远的一具已经半白骨化，无法判断是否有伤口，另一具从残余的肌肉组织判断，腹部有利器刺入痕迹，另一具，那个叫林肖声的个体户，胸口心脏处有刺入伤，看伤口形状，也是较为狭长的管制刀具造成的，与华阳这具尸体身上的伤痕基本相符。”
　　成梵在旁边沉吟道：“也就是说，凶手一般是先出其不意，动刀子，待被害人失去行动能力后，再实行捆绑、索吊？”
　　老李叹了口气：‘’长平那个现场，据说也发现了大量血液吧？我怀疑，凶手一定要先动刀子，目的也有可能是放血。让人在被捆绑的同时，由于挣扎看到更多的血液流出，从而产生巨大的恐惧感，加速死亡进程。”
　　几个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孙继说：“可真够残忍的。”
　　申琢言：“我只不太明白一件事——如果说长平是这个人一贯的作案现场，那为什么季成杰，不，应该说邵桐生，却死在了华阳市？”
　　大家沉默了片刻，成梵忽然说：“.......是不是地方不够？长平那间屋子不超过10坪米，再多挂一个梁可能就塌了。”
　　众人：“.......”

　　吃过午饭后，蒋方华开着辆凡卡载着一队人去赶火车，成梵上车时候拎了个大包。他长相凶恶，孙继一开始也不怎么敢搭腔，后来发现其实人还好，有点冷幽默在身上，也放松下来，笑着问：“成队，包里是什么呀？”
　　听见他问，成梵把包拉开，清一色的不锈钢保温杯，不多不少正好六个，他把其中一个往孙继手里一塞。
　　孙继：‘’？？？”
　　“菊花茶。”成梵很认真地说，“办这种恶性案子，性质恶劣、作案手法残忍，容易心气大，火气旺，加上几天连轴转，喝点清火的有好处。”
　　孙继愣愣地接过来，眼看着成梵一个一个地分，一边还严肃地说：“杯子是新的，底下给你们用标签贴了名字，不要搞错，喝完我这里还有。”
　　孙继往他那包里一看，好家伙，一个看上去至少10L的大保温壶，他往旁边凑了凑，小声对那小警察史河说：“你们成队一直这个脾气吗？”
　　史河也凑过来，同样小声回答：“我们那儿管他叫成妈妈。”
　　孙继“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成梵回头看他，孙继连忙假装正经，问：“小史第一次来华阳吗？”
　　史河笑着说：“我是长平那边本地人，当地派出所的，本来轮不到我跟成队来，不过三尸案那案发地，是我和一个同事发现的。”
　　孙继：“不是说维修电力的工人发现的？”
　　“这么说也没错，因为电力故障的时候正好下大雨，又是晚上，所以我们两个同事和是电力局的同志一块儿去的。”史河说，“一般确实不会往那地方去，但当时雨实在太大，我们就想暂时避一避。”
　　孙继深表同情：“晚上做噩梦了没？”
　　史河叹了口气，小声说：“不瞒你说，大白天小憩都能梦见那三位大哥，太尼玛吓人了。”
　　孙继续想象了下当时的场景，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火车到站，他们转了大巴，于下午到达牯乐村，村子人口不多，因为落后，非常闭塞，愿意开口和警察谈话的就更少，都推说不知道。
　　他们在村子里走了几圈，最后，村口有一户人家开了门，一个年轻女人探出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两人一会儿：“你们是来问邵桐生么？”

　　“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小学同学呢。”
　　女人自称赵杏芳，长得不错，打扮也比较入时，她将几个人迎进了客厅，倒了两杯茶。
　　“我是回家来看奶奶的，没想到还有人会记得邵桐生——你们想知道些什么呢？”
　　黄真问：“你是他同学？他的家庭情况怎么样？在学校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杏芳瞄了两人一眼，取出支烟点着了，轻声道：“他自己父亲很早就死了，他妈妈.....长得挺漂亮的，年纪轻轻就守寡，被欺负得挺厉害。家里还有个妹妹，我记得，长得也特别可爱。”她说到这里，笑了笑，“他自己么，其实在学校那会儿还挺受欢迎的......”
　　申琢言问：“哦？为什么？”
　　“聪明呀。”赵杏芳道：“懂事，个子高，有正义感，长得又挺不错，老师同学都喜欢他。”
　　黄真闻言笑了，引导道：“你说，他还很有正义感？”
　　赵杏芳笑道：“我们农村里也是有小坏蛋、小流氓的，我们上学那会儿，总有些不学好的三两个一伙儿，在放学路上堵落单的学生，我们管这个叫’拗分’，有钱的钱拿光，没钱的打一顿。邵桐生遇到过几次，后来放学经常就留下来，一看到有这种情况发生，就很快去找学校保安或值班老师来帮忙......”她叹了口气，“他人真的挺好的，别说我们低几级的，就是同年级和过年级的那些学生，也挺服气他的。我和我小姐妹还为他吵过架......现在想想，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黄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顺着话头问：“邵桐生后来怎么了吗？”
　　赵杏芳吐出一口烟，轻声道：“读不起书，辍了学。”
　　这一茬儿在邵桐生的资料上完全没有体现出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心里默默想：来对了。
　　黄真问：“他为什么辍学？”
　　赵杏芳嗤笑了一声：“他那个妈，脑子，这里，有点不太正常，动辄打骂他和小妹妹。后来受不了了，跑了呗。”
　　黄真笑了笑：“义务教育阶段，没人管吗？”
　　“农村那么多读书读到一半自己出去找活儿干的小孩，管得了吗？”赵杏芳笑道，“我比他小几届，那时候他初中毕业，我还问过他妈，他是去哪儿读书，他妈跟我说，是去几公里外的一个什么县里读书了，挺好的一学校，叫什么韩实验……”
　　黄真道：“韩扬实验？”
　　赵杏芳道：“对对对，我本来卯足了劲，也想考那个学校。”她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女孩嘛，总归有点崇拜心理——结果你猜这么着？备考前，我妈让一个亲戚带我去踩的点，那学校是叫韩扬实验没错，不过还有个别名，叫韩扬女中！都几十年没收过男学生了，邵桐生怎么可能在那里上学？肯定是他不想读书，也不想回家，然后随便编个理由骗他妈呗……”
　　她讲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不过他那个妹妹，是真的好可怜。邵桐生自己跑了，留下个妹妹，和脑子已经不太清楚了的女人住一块儿。那么小个女孩儿，也没别的亲戚投靠，经常晚上撕心裂肺地哭，听说还经常被人......那样欺负。后来邵桐生回来，一推门，她死得那叫一个惨啊，吊在房梁上，就这么晃啊晃。”
　　几个人几乎同时感应到了什么不对。
　　黄真低声问：“你说.......邵桐生的妹妹，是被人吊死的？具体是怎么吊死的？”
　　赵杏芳被问得愣了一愣：“就......就这么一根绳子吊死的吧？反正后来村里人赶去看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被放下来了，不过脖子上的勒痕还是看得见的。那之后，邵桐生就疯疯癫癫，被送去关精神病院里了。”
　　黄真：“他没再回来过？”
　　“没有吧。”赵杏芳也狐疑，“他从精神病医院出来了吗？他已经好了？是犯了什么事儿吗？”
　　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回答她殷殷的问话。

　　从赵杏芳家出来，几个人罕见地都没怎么说话，成梵带的头，就往发现尸体的那个废弃村屋赶。
　　屋子的位置的确偏僻，他们拨草寻踪，于黄昏时分到达，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住，所以门板已经脱落了一小半，墙上爬满了各种藤蔓植物。申琢言率先走进去，因为光线昏暗，她打开手电筒，站在房间中央，往头顶照去。横梁上有三条明显的、没有蒙尘的绳索捆绑过的痕迹。

　　手电筒的光线缓缓移动，到了横梁的另一边——从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还有一条很浅、很细的绳痕。
　　它看上去已经非常久远，如果不仔细观察，应该很难发现。
　　申琢言觉得自己的喉咙口略微发干，她回过头来。
　　“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件事。”她的声音在黄昏的暑气中，显得格外明晰，“三尸案还有第四个受害者——很有可能，也是第一个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