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终（师姐师姐）》小谢春风

28、27 三尸

　　除了二队暂时由黄真代管，申琢言那边最后在赵局坚持不懈的和稀泥攻势下，撤了涉案内查，但留了一次执法不当的记录，反省两天，写检查。
　　孙继这才私底下和黄真说：“原本讲内查，也就是因为单从视频上看，怀疑申队和对方有别的什么私人恩怨。这点排除了，基本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毕竟你来之前，申队就自证过没有作案时间。”
　　黄真：“哦？”
　　孙继很耐心地和她讲：“嗯，姜成杰死的地方比较特殊，是个钟点房，输密码进入的，每次输入密码的时间都有记录，所以我们基本确定了姜成杰的死亡时间是当天晚上21:00至次日凌晨。当时申队一直在家，没出过小区。”
　　黄真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发高烧说胡话，有点悻悻，故意试探着问：“谁给她证明的？”
　　孙继也无语：“赵局亲自调看的小区大门监控。”

　　他俩坐那儿嘀嘀咕咕的时候，申琢言正坐在电脑旁打检查，她坐得很正，因为肤色白，脸色又不好，临窗那么一坐，莫名坐出种弱柳扶风的感觉。孙继却知道这位“大个子弱柳”差点徒手把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子掀下楼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再一回头，看见一个剃了平头、三十多岁的高壮男人走进了办公室。
　　孙继问：‘’你找谁？”
　　男人抬起头，大概是经常日晒雨淋，脸部皮肤很糙，长得还算端正，但生了一双眼角下勾的眼睛，看人的样子总显得有些阴鸷，相当不好惹。
　　“成梵，长平来的。”他说，“三尸案那几具尸体就是我的辖区发现的，吴局说让我配合你们工作。”
　　黄真没说话，孙继也没，申组长不得已停下了手头写检查的重要工作，站起身来，朝他笑了一笑，说：“成组长啊，欢迎。”
　　她原本是背着几个人坐的，这会儿站起来，成梵才看见她，不知道怎么地向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
　　申组长却像没留意，礼貌地向他伸出手来——她的手细长、又白，虽然并不小，而且骨节突出，看上去仍旧和别人的手不太一样。
　　成梵在原地站着，手插在口袋里，既不伸手、也不搭话。
　　申组长笑了笑，也不在意，招呼后面的黄真和孙继，说：“我给你介绍，这是会暂代我职务的黄真，这位是孙继，市局今年调过来的骨干。”
　　成梵不但长得凶恶，人也沉默，闻言还是没有握手或者打招呼的意思，只是很快地点了点头。

　　黄真脸色瞬间就不太好看，申组长连忙插到两人中间，说：“我之前去长平的时候见过成队长，讨论过一些三尸案的情况，具体细节，我们去会议室说？”
　　成梵眼睛还是没怎么看她，转向孙继，答了一句：“好。”
　　孙继感到莫名其妙，推开办公室的门，率先往会议室走。
　　黄真目光闪动，笑着越过了申琢言，装作很大方的样子去搭成梵的肩膀，说：“来，成队，第一次来华阳吧？我带你一块儿去。”成梵浑身一个激灵，大跨步弹开，黄真手伸出去，一捞捞了个空，只见对方快步跟上孙继，逃也似地跑远了。
　　黄真疑惑地回头问申琢言：“怎么，这家伙认识我们？有仇啊？”
　　“没仇。”申琢言说，“他就是这毛病，看到漂亮女人容易紧张。”
　　黄真：“哈？”
　　办公室里这会儿就剩下她们两个，黄真靠过去一点，想起什么，又在距离两米多的地方停了，手插着口袋，盯着申琢言。
　　申琢言：‘’看什么？”
　　“老赵给我看监控了。”黄真低声说，“上半张脸看不清，不过能瞧见你嘴型，他们都没注意，不过我知道你说了什么——原来你这么紧张我。”
　　申琢言说：“我看着正常，一控制不住就这样，你不怕？”
　　黄真说：‘’我控制不住的时候还会开车哐哐撞大卡，你不怕？”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都觉得这个型号的神经病世上实在不多见，能在警局这样庄严神圣的地方遇到更是一种奇妙又危险的缘分。黄真伸手过来，本来想牵她的手，想到自己前不久才信誓旦旦说要“保持距离”、“留出空间”，手指一松，落下来抓住了对方的衣袖，小声问：“这案子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你不想长平那边牵头？你这性格，要说贪功抢大案子我是不信的。”
　　申琢言说：“我还真是就想办个大案子。”
　　黄大小姐从喉咙口子里扯出极其不雅的一声“嘁”来，觉得还不够，半晌，又补了一句：“扯淡吧你。”

　　两人最后进的会议室。成梵看上去还是很凶恶，但因为知道这凶恶的底色是什么，黄真倒不觉得这人讨厌了，乐呵呵地坐申琢言旁边，翘着个二郎腿，破天荒地没再瞎跟人套近乎。
　　和成梵从长平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小警察，和孙继差不多岁数，叫史河，挺清秀的一小伙儿，由他负责主讲，蒋方华帮忙整理资料。
　　“发现尸体的这个牯乐村，人口大约只有1200，村内没有大型公共交通，只有短驳车可以到达村东面5.6公里左右的一个短途汽车站，要通过这个汽车站，才能到达最近的春林县。7月7日晚，正好有大雨，村内出现电路问题，进行线路维修时意外发现某废弃村屋内弃置了三具尸体。维修队立刻通知村委一起报警。”
　　他说到这里，蒋方华将现场的照片投在了幕布上。
　　孙继率先倒抽一口冷气。
　　黄真的眼神也跟着凝重起来：旧式的横梁结构上，垂下来三根粗麻绳，绑住了三具尸骨，腐烂程度不一，但都已经完全看不出面目，周身没有衣物，一根长绳从尸体的胯下穿过，在身上绑了一圈，前后形成一根十字，又在颈部收束——正因为如此，其中一具的颈部已经不堪重负，从中断开，一个带着些许皮肉组织的头颅掉在不远处的地上，黑洞洞的眼孔正对着摄像头。
　　孙继没忍住说：“今年这夏天够刺激啊，上回掉河里那个行为艺术，这个直接就山村老尸了。”
　　史河接着说：“除了一根麻绳，三具尸体上非常干净，没有任何其他物件，我们检验了DNA，匹配到其中一具尸体属于潮州的一个私营个体户老板，叫林肖声，大约五年多前报的失踪，当时说是去惠州做生意，然后过年就没回去。其他两名死者身份还未确认。由于村子过于落后，只有村口小卖部有一个像素很低的摄像头，并且储存空间很小，平均一周就需要清空一次，基本对于案件没有参考价值。”
　　黄真问：“房子是谁的？”
　　“没有主人，是解放前佃农留下来的。”史河说，“因为位置很偏，平时几乎没有人去，询问过村民，也没有人注意到有什么人会经常往那里去。”
　　蒋方华接过了话头，将照片调到下一页：“那我说说在华阳的这一起吧，本月8号，某娱乐场所有人报警，称有人死亡，死者为某娱乐场所经理季成杰。”
　　现场照片中，一个赤裸着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被悬空吊在天花板上的一个装饰水晶灯上。他的面部扭曲、没有合上双眼，嘴巴长大，仿佛正无声地嘶喊。这姿势使得他看上去如此丑陋，好像一个已经被弃之不用的什么器具，不值得谁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