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终（师姐师姐）》小谢春风

18、17 债务

　　儿童失踪案居然还能牵带出杀人案，这是谁都没料想到的。
　　因为早上和死者发生过争吵，702的主妇刘香珊又被盘问了一次。这女人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加上哺乳期晚上睡眠质量差，一肚子火都撒在了孙继头上。
　　“我们就租个房子，脑子里有几个坑啊跑去杀房东？我早计划好杀房东我还花几百块钱去买个震楼器？我是不是嫌钱多？我把房东杀了我这房子不是更住不了？你们警察到底有没有脑子啊？怀疑我们的你讲不讲动机的啊？”

　　孙继灰溜溜下楼的时候，申组长正在给赵局打电话，请求案件升级及多方配合。
　　“两起事件，同一时间、同一楼栋，绝不可能是巧合，互相必定有所关联，请一支队与交通大队配合，务必在福星、周巷，以及本市长途汽车站、高速路段设卡，继续尝试寻找失踪儿童。二支队会以死者赵韬为突破口，进行线索排查，我们会争分夺秒，随时保持联系。”
　　“死者生前和一个叫零政的财务公司有利益纠葛，我们已经联系片区派出所，现已开始询问相关负责人，并调取资料。上午死者被零政财务的‘员工‘骚扰，该员工当时就被拘留，我们也正在录取口供。现场发现死者的手机，暂时还无法解锁，在等技术人员进行作业。”
　　“另外，楼下702一对夫妻早上曾和赵韬发生过争吵，之前701蔡小元失踪时我们已经排查过监控，男主人早上7点多就离开公寓，已经和其公司确认过，目前仍在长苏区卸货，暂时无法回来接受询问，女主人带着孩子9点多出过一次门，是去打疫苗的，也盘问过了。”

　　她打电话的时候，小队其他人已开始进行现场勘验，孙继习惯了黄大小姐时时刻刻不把门的那张嘴，今天见她彻底安静了，心里又不太是滋味，略微靠过去一点，开始没话找话：“这书桌挺乱的哈。这小子，看不出还挺会享受生活的，烤箱里那是什么玩意儿？饼干么？”
　　黄真正在翻一叠票据，没搭理他，孙继讨了个没趣，随手拿起桌上一个比订书机大不了多少的玩意儿，说：“这是个啥？”
　　黄真慢吞吞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无墨打印机，这玩意儿如果和激光打印机差不多大，也不会太贵，不过这么小的就价格不菲了，而且你看它这个，后面有插口，是只能连数据线的，说明什么？”
　　孙继：“.......没有无线和蓝牙.......说明型号落后？”
　　黄真翻了个白眼：“......你醒醒吧，内芯都能做成这么小了，放不进一个蓝牙接收器？只连数据线当然是为了保证数据安全。还有烤箱里那个，不是饼干，是司康松饼。这个赵韬，爱好与经历不简单啊。”
　　孙继乐了：“原来你刚才在听我说话啊，我说怎么不理我呢？和男朋友吵架了？”
　　黄真：“没。”
　　孙继：“没吵架？”
　　“我这是没架吵吗？”黄真没好气地说，“......我尼玛是没男朋友。”

　　两个人讲话的时候，申琢言那边正好结束了通话，也戴好了鞋套往里面走。法医老李和上次去过石璞村的那个刑技科小伙子杨进已经在工作。
　　申组长问：“怎么样？”
　　老李说：“初步看来致命伤无疑点，尸僵未出现，肝温/肛温35.2，死亡不超过4个小时。”
　　申组长问：‘’凶器？”
　　戴着口罩、绵绵胖胖的杨进小声在旁边说：“哦，我取出来了，没有二次插入痕迹，就是这把刀，带柄长40公分，刃长24公分，侧锋宽只有4公分，这种比例挺少见。我初步看了一下，刀柄上没有留下指纹，应该被人擦过了。”
　　他说着将装在证物袋里的一把刀递过来，申组长接到手里掂了几掂，分量还挺重，她倒过来看了下刀柄上的标志，说：“刺身刀。”
　　杨进听到刺身两个字，圆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跟着申组长到了厨房，料理台上放着砧板，旁边摆着个蓝白印花的布包来，拆开来发现里面有两把细刀，还空了个可以插入的圆纽，申组长把那把刺身刀放在旁边一比对——大小正好。
　　杨进咋舌：“您这眼睛真毒，真是料理刀啊，怎么判断的，是看血槽还是看长度？”
　　“哦，我就是看了下牌子。”申组长说，“这刀具我正好也有一套。”
　　杨进：“......”
　　申组长手里握着那把细长的刺身刀，搁着一层塑料薄膜，小刀极其流畅地在她指尖转了两圈，一切忽然让人觉得意兴阑珊。她公寓里的确有一模一样的那么一套奢侈品，零星用过几次，当初买回家，是因为有几年黄真经常死乞白赖地要上门吃白食。
　　她手部的小肌肉群先天发育得就比别人好，后来那三年里被人专门训练过，说是她最适合用这种长度的刀，长过手掌一些，刃要很薄，最好不要太轻。后来这种天赋全被运用在处理三文鱼上，她在厨房拿着刺身刀的时候，就连最末梢的一根神经都是放松的、愉悦的。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客厅里的黄真，黄真已经又开始大大咧咧地和孙继他们混回到一块儿，长卷发被她扎起来垂在一边，回头看到她的目光，神情居然已经很平静。
　　“申队长。”她客客气气地说，“是不是要去那个叫零政的财务公司看一下？正好有个发现，路上跟您汇报。”
　　她头一回不带调侃的口气这样叫申琢言，让人很不适应，申琢言却反而笑了笑，交代孙继他们做现场收尾，自己和这位刚刚闹翻的师姐一起下楼。
　　两个人这回保持友好距离，申队长从地库开出自己那辆奥迪，车很旧，不过保养得还算不错，黄真坐在副驾驶上，很尽职地开始陈述自己的发现。
　　“赵韬个人的经历我感觉比较复杂，不是邻居说的那样单纯好赌，他其实是有职业的。”她说着调出之前拍的一些单据照片，“我在他个人物品里发现数量不少的登机牌，大多是日本、越南、新加坡等地，有一个无墨打印机，我找了几张单据，是非法赌马、赌彩的记录，我怀疑他在搞境外赌博。另外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几张记录的日期都是今年3、4月，从记录的数据来看，他应该没有输钱，相反的，还赢了不少。”
　　“这就有意思了。”申琢言说，“没有输钱，借什么高利贷？”
　　黄真说：“不知道，也有可能是旧债，所以，还是要问得细致。”
　　申琢言：“嗯。”
　　交流完案情，车里又是一阵沉默，等穿过了几个红灯，黄真忽然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幼稚？”
　　申琢言：“......您不幼稚。”
　　黄真：“算了，申组长，您这会儿是我组长，我觉得您早上说得对，我之前的做法是不太成熟。从今天，从这一刻开始，我保证，认真对待工作，妥善处理同事关系。”
　　申琢言说：“哦，你打算怎么处理？”
　　黄真：“上班，您是我顶头上司，下班，我们各走各的，等这案子结了我就搬，两个月之后，我恭恭敬敬送您调任。您要不信我能做到，我可以这会儿就删微信。”
　　“行。”申琢言说，“那你删吧。”
　　黄真多说了几句，登时被顶在了杠头上，没办法拿出手机，磨磨蹭蹭地拖了个黑名单，犹豫了会儿，还是没舍得删那不知道已经多少年的聊天记录。
　　申琢言也没侧头看她，说：“你的可以留着，把我手机上记录删了吧。”
　　黄真：“......？”
　　申琢言说：“你一直把那个聊天当备忘录用，邮箱网站连steam账号密码都在，自己存一份就得了，不用留给我。”
　　黄真：“......”
　　她悻悻地拿过对方放在手刹前置位置的手机，熟练地解了锁，申琢言用了很多年的这个开机密码很奇怪，0213，不是谁的生日，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她调出微信，将记录全部清空。

　　车行平稳。
　　她将手机放了回去，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