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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6 死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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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真下午本来自己在房间里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还整理了大半箱子的衣物,结果理到一半又觉得自己非常可笑,再把所有衣服翻出来通通又塞进了衣柜——陆平安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过来的,失踪的那个孩子蔡小元,就是她们白天在7楼遇到的那个很害羞的小男孩。
景湖苑属于林湾区,本就是二支队辖区范围内,蒋方华和孙继那边挂掉电话就往小区赶,这边离市局近,他俩住得也不远,因此到小区物业监控办公室看到黄真也已经在了的时候,还有点惊讶。
孙继过去撞了下她胳膊,小声说:“可以啊,领导一回来就积极表现。”
黄真手插在口袋里,冷冷看了他一眼。
这二世祖虽然浑身都高调,平时嘴也欠,但面对这个组的几个组员还是挺收着的,甚至可以说得上客气,这会儿瞥的这么一眼,搞得孙继一愣,都不敢有下文了。
监控室里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小美女,梳着个团子头,站在申组长身旁,很小鸟依人的样子。
孙继只能凑过去小声问申队长:“那是谁啊?”
申队长倒是心平气和,看不出什么异常来:“邻居。”
监控画面被调出来。
保安队长说:“67号,拆迁安置房。一共八层,出事的7层一共两户,701,蔡小元家,祖孙三代。蔡时陈,87岁,去年中风后偏瘫,卧病在床,基本丧失自理能力,一直由终点工阿姨照顾,蔡建鑫,38岁,外资公司职员,系报警人。失踪的蔡小元是蔡建鑫的儿子,大概是八点多保姆买完菜回来发现不见的,并且先报到物业的。我们已经在看监控了,今天是工作日,七八点钟上下班出入的人和车特别多,目前还没有发现蔡小元离开小区。67号电梯监控一直也没有拍到蔡小元。”
蒋方华说:“两种可能,一是孩子没有出小区,二是他是跟着车辆出去的。小区内排查过了吗?”
保安队长说:‘’公共区域已经都找过了,我们小区只有一个景观池塘,水很浅,孩子没在那里。“
黄真忽然在旁边插口:“地库和车库呢?”
保安队长:“都找过了,包括一个不太常用的自行车库。”
景湖苑这个小区,地段还不错,但也已经有十几年房龄,虽说是电梯房,但还做不到每个楼道都有监控,除了小区门口,主干道和公共区域还有那么七八个摄像头,申组长让几个民警继续看监控,自己和队里的几个人开始在67号逐楼敲门排查。
孙继自动就跑去和蒋方华一组,从一楼开始盘,申组长带着自己跑过来的陆平安进了电梯,黄真一声不吭地也跟了进来。
两人谁也不开口,陆平安这小姑娘天生情绪雷达敏锐,很知趣地也不说话,三个人就这么一直沉默到电梯抵达七楼。
701的门没有关,男主人蔡建鑫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一些,已经有点发福,身上还穿着已经不太合身的西装,显然刚从单位赶回来,双眼通红,正和人在电话里对骂:“你自己不要儿子,现在有什么好说的?你哭什么哭?装给谁看!”
他抬头看到外面的几个人,面色阴沉地把电话挂了。
陆平安躲到了后面,向上指了指,意思是说我先上去了。
申组长亮了警员证,直截了当地问:“蔡建鑫先生是吗?您先不要过于紧张,小朋友平时还有可能会去什么地方?附近还有亲戚吗?”
蔡建鑫面色很不好看,用手不停地抠着手机背面的手环:“我不是本地人,老婆......已经去了别的城市,我们在华阳没有亲戚,小元本来今天是要去幼儿园的,因为早上我走的时候给他量了□□温,有一点低烧加流鼻涕,我就没让他去,让他在家休息一天。除了小区公园,应该也不太可能回去别的地方?”
申组长又问:“我听说是保姆报的警?”
她朝房间里望了一眼,蔡建鑫这才省起,让出了门口,让两个女警察进了门。
房间是两室一厅,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神情非常焦虑,内卧的门没有关,能看见里屋的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还在睡觉。
申组长:“刘桂梅?”
那女人应了一声,焦急地问:“还没找到小元吗?”
申组长说:“是你报的警?”
“是。”刘桂梅声音略有些急促,“今天蔡先生早上给我发消息,说小元会在家,我就提早了一点过来,正好菜市场那边买好菜收市。我到的时候,门没有锁,进去一看,小元就不在了。我房间里找了没有,楼里楼下也找了一圈没看见,就赶紧给蔡先生打电话。警官,小元这个孩子很老实的,他不会自己乱跑的。要不......要不我再出去找找吧?”
申组长问:“那时候大概是几点?”
刘桂梅:“八点多,九点左右吧。”
蔡建鑫在旁边插了一句:“我走的时候,门肯定是锁掉的,他自己可以从里面开,但我交代过他不要随便开门。”
黄真一直没说话,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忽然问:“家里有少了什么东西吗?”
蔡建鑫:“.......应该没有。”
黄真去了厨房,打开了冰箱,又翻了翻几个储物柜和垃圾桶,神情有些松动,申组长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她的神情,很自然地开口问:“怎么了?”
她问得很随意、也很自然,好像早上那场争执完全不存在一样。
两个成年人所思所想,不说出来远隔山岳,说了出来却雾里看花,黄真早些年觉得申琢言是自己琢磨透了的一个童年故事,这会儿又觉得自己就是智商不够,把海巫匕首当做了南瓜马车,完全不知道好歹为何物。
最客气的是,对方还全然不当回事——她怨肠百结,心里千百个小爪子挠了半天,这才调试好心情,极力公事公办地说:“早上陆平安放的那袋零食没见着。”
他们进门的时候,放门口的那袋零食就已经不见了,很可能是小元拿进去的——今天早上小元开门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听见了隔壁的争吵已经报警的声音,所以好奇开门来看。
现在来看,他很有可能在那次开门之后,忘记将门锁上。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给了别人可趁之机?或者,是他自己又打开了门,走了出来?
这家的老人基本已经没有行动能力,既没有办法开口讲话,也无法自主移动,自然也没办法提供任何信息。蔡建鑫当然也没心思挽留他们,申琢言和黄真退了出来,门刚被关上,黄真就嗤笑了一声。
申组长问:“你笑什么?”
黄真说:“我笑这个父亲,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孩子失踪,我就没见过当爹的还能稳稳当当坐在家里面忙着和老婆吵架的,我看人家保姆都比他着急。”
申组长不置可否,两人又敲了702的门,过了会儿,那早上见过的泼辣女人抱着个孩子出来开了门,一脸倦容,看到两张陌生面孔,也愣了愣:“谁啊?”
申组长又亮了一次警员证。
隔壁这女人叫刘香珊,她身上穿的不是早上见面时候的家居服,而是一套休闲装,一辆婴儿车停在玄关旁,很像是刚刚外出回来的样子,听说隔壁不见了个孩子,也挺惊讶:“哦,我老公七点多就上工去了,今天我们家宝宝打疫苗,我也是刚从社区医院回来。我说呢,怪不得门口有警车。”
申组长问:“没见过那孩子?你大概几点走的?”
刘香珊想了想:“可能9点左右?具体时间记不清了,我出去的时候反正没见那孩子,他们家出门少,作息也和我们不一样,一般也不太会碰上。”
申组长又问:“你走的时候,701门口有东西么?”
刘香珊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好像有个垃圾袋还是什么的,我推车转弯还差点带到.....”
她家里老公没在,宝宝还在婴儿车里睡觉,可能是采光的问题,房间里不知怎么的,显得有些昏暗。申组长瞧了一眼里面的隔断,也没再多问,直接退了出来往楼上走。
她们没坐电梯,直接走的楼梯,陆平安就等在楼梯口呢,迎上来问:“怎么样啊?”
黄真摇了摇头。
申组长问:“你和这孩子关系很好么?”
“哎,算不上很好吧。”陆平安说,“这孩子挺可怜的,妈跟人跑了,老爸是个不着家的,三天两头去个应酬什么的,就能把孩子在幼儿园门卫那儿留到七八点,也不给买点吃的。要不是有那个保姆刘阿姨,这孩子和那老人,指不定能双双饿死在家里。我也不说主动去吧,就有事没事碰到会给他塞点吃的,这小孩儿可懂事了,特别有礼貌,真是白瞎了。哎他长得那么可爱,你们说不会是被拐卖了吧?”
申组长说:“你别急,现在还不好说。现在从确认失踪开始还不到4小时,如果真的是拐卖,还是有机会能找回来的。”
陆平安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黄真已经动手去敲隔壁802的门。
802那鸡窝头赵韬无业,照理应该在家,不过黄真敲了很久的门,又按了几次门铃,都没有人来开门。
黄真回头问陆平安:“你见他出去过没?听见什么动静么?”
陆平安:“我......我没注意啊,我之前一直在补觉,还是听到下面动静才出来看的。”
黄真皱了皱眉头,申组长说:“查电话。”
几分钟后,物业发来了赵韬的联系电话,申组长拨通了。
电话铃声同时在申组长和手机功放,以及702室内部响起。
申组长往后退了一步,手探入裤子口袋里,习惯性地摸到一样东西,还没来得及掏出来,旁边的黄真忽然冷冷道:“让让。”
申组长默默地让开,下一刻,黄大小姐毫不客气,一脚蹬在了大门上。
这一脚非常有技巧,陆平安在旁边扒着自己家门,也看出了点门道来:电视剧里演踹门,讲究姿势好看,踹的一般不是门锁就是门正中,受力太平均,其实吃住的力道不大,在现实生活中不大可能真的把门砸开。但黄大小姐明显这方面斗争经验极其丰富,姿势虽然非常流氓,毫无美感,但吃准了角度,是往门锁与门框中间的间隙去的,老式四不零锁、锁舌与门框位置接近,被她这么下了狠劲一踹,锁舌卡口的地方微微变形,松了个口子,她再伸手把门把手抓住往下那么一抻,两边把手直接就掉了下来。
陆平安目瞪口呆,黄大小姐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伸手从孔洞伸进去,把下面保险栓往旁边一推——门开了。
申组长就站在她身后,两个人几乎同时看到了里面的情景,申组长拿起对讲机:“发现赵韬,孙继蒋方华立刻上八楼,带鞋套上来,陆平安——回自己房间去!”
她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陆平安吓了一跳,脑子还来不及细想,已经按照指令照做,801的门“砰”地一下被关上。
802室洞开的门内,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半直起身体,头靠在沙发上,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已经没柄而入的刀,身下的血液已经干涸——双目直愣愣地望着玄关的方向,表情已经完全凝固。就在他身后,厨房里的烤箱亮着灯,浓烈的香味在房中散逸。
烤箱的旋钮还未归零.......但死亡却已不必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