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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2 平安 ...

  •   12 平安
      两人于是一块儿下了楼。
      申琢言就往外套了件普通运动服,因为两人终于又能正常斗嘴吵架,不用再冷战,黄大小姐非常高兴非常满意,特别骚包地换了件露脐的瑜伽服,玫红加湖蓝,跟马上要出去顶风作案的花蝴蝶似的。申琢言瞅了眼她露在外面那腰,一时有些无语,提醒说:“外面就七八度......”
      黄真笑嘻嘻靠过来,双手往她脸上一贴,说:“没事,我挺热的。”她人贴上来的时候腰也贴上来,又细又韧,一样滚烫,申琢言体温低,感觉像被个煤球炉子烘着,从头到脚一股子燥,又被她癞皮狗样的姿势拖着走出大楼。
      结果走了没十几米,大小姐就开始打喷嚏。
      申组长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把自己临时扎在手上的一块头巾解下来,拉开了给她围在腰上,随手打了个结。
      头巾是迷彩的,红、绿、蓝,加上荧光黄的一双跑鞋,彻底来了个不伦不类。
      黄真:“阿嚏——”

      两个人都有会员,进去各自练了会儿器械热身,心照不宣地往拳击区走,旁边训练区这个点钟居然还有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穿着拳套正在打沙袋,她个子不算很高,但看上去挺瘦的,动作也不太标准,头上都是汗。身旁站着个身材挺健壮的男人,长袖、短裤,长得还挺不错,是个小帅哥,但就是杵在人家姑娘身边不走,嘴上就没停过:“哎你这不行,你肘往上点,对对,就这么打,别怕抽筋,哪儿那么容易抽筋呢?我告诉你啊,至少得四百下,不然没用.......哎你看看这轻飘飘的算什么啊?”
      小姑娘也挺无奈,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申琢言皱着眉头。
      黄真看她神色:“这谁啊?”
      申琢言:“我们小区楼下超市夜班的收银员小陆。”
      黄真:“这你也能认识???”
      她又看了一会儿,啧啧道:“旁边这男的,不是教练吧?人挺恶劣啊,教人家初学的打上肘击,这四百下打完胳膊还要不要了?”
      她一甩头发,申琢言立刻感觉不对,拉住她手说:“师姐你干嘛?”
      黄真被这声师姐叫得浑身舒爽,拍了拍她的手,小声说:“放心,师姐今天不闯祸。”她整了整拳套,大大方方走过去。
      大小姐不摆流氓架子的时候,是个漂亮姑娘,肌肉线条流畅漂亮,但一点也不夸张,那挺魁梧的帅哥一看到她,也没心思去搞那小姑娘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小姐看。
      黄真笑了笑:“空吗?来套基础?”
      那男人眼睛也亮了,伸手过来,跟她没戴上拳套的右手握了握:“老季。”
      “呦,季大哥。”黄真说,“我主练站位,力道不太行的,一会儿可别太当真哈。”
      老季挺挺胸,说:“没事,你来。”

      两个人翻上了台,黄真扎紧了拳套,摆出姿势。原来那旁边没声息的超市营业员小陆站在原地,也不打沙袋了,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台上看,见申组长走过来,小声说:“你朋友不要紧吧?我看那人一身腱子肉,她一个女孩子,万一吃亏.......”
      小姑娘脸略有些圆,两腮鼓鼓的还有些肉,一双眼睛很灵动,申琢言觉得好笑,小声说:“她吃不了亏——”
      上头黄真拳头那力道,带了风的,老季一上来没几下就知道不好,被她脸上连着招呼了七八记组合拳,心里顿时明白这是来挑衅的了。他倒不是职业的,不过在各个拳馆转了好几年,也不全是花架子,勾手就开始击打黄真的喉部和胸腹部位。
      小陆看得比台上的人还紧张,不断在下头“啊”“哎呀”地发出各种声音,黄真其实在台上挺游刃有余,得空还给她wink了一下。小陆也眯着眼睛对她笑,几分钟后,黄真回头一拳把那傻大个子撂倒在地上,蹲下来说:“这位大哥,叫什么来着?老季是吧?我也就劝一句啊,做人要善良,你跟人家小男孩搞这种,没意思吧?人要真练伤了怎么办呢?”
      老季脸肿了半边,已经彻底回过了味来,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盯了几人一眼,跳下来准备走。临走前,眼刀还剜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小陆,还有台上的黄真,用口型说:“你——们——等——着——”
      那眼神说不出的阴鸷。
      他出了大厅,去了趟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一出门,看到走廊那头有个女人正往这边走。这女人个子挺高,鼻梁特别挺,脸部线条很柔和,面色还有些发白,一副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刚才也在拳击厅里看热闹。
      老季啐了一口,刚想走人,一边手臂忽然又被人按住,他抬起头一看,见那高个子女人面无表情地按着他。
      他本就一肚子火,用力一甩,恶声恶气地说:“艹你马什么意思——”
      话没说完,手被人一折,反方向再次按了下去,那力道大得跟铁钳似的,老季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响,浑身剧痛,几乎已经能听到骨头发出的、咯咯的声音。
      那看上去特别好说话的女人皱了皱眉,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手上却一点不客气,把他又往下压了压,伸出手来,从他口袋里拎出张会员卡,慢条斯理地读上面的名字:“季成杰。”
      老季恶声恶气:‘’是老子,想干嘛?”
      女人朝他笑了笑,忽然脚下一个发力,将他整个人往旁边消防通道的门上撞去,老季猝不及防,被她这力道一带,感觉脊椎都快要断了。门被撞开,他被向后推去,上半身悬空,半个人就这么架在楼梯扶手上。
      老季吓得魂都要飞了,开始拼命挣扎,那女人眼睛却亮起来,甚至身体前倾,两个人的重量加重心,堪堪停在恰好达到平衡的那个点。
      季成杰心都凉了,想斥骂一句你是不是有病,看到那女人那双平静得一点波澜都没有的眼睛,又莫名其妙地不敢了。
      “季成杰,这个俱乐部,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好么?”她声音很轻、用请求的语气说,“你这样看我的朋友,我心里不太舒服,可能会很冲动。你看,这里有两个监控,不过这个角度,拍不到我的手和你的上半身,你如果摔下去,我可能不用负什么责任。”
      季成杰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她,愣了半天,才开始拼命点头。
      女人很和煦地笑起来,她的眉眼生得淡,棱角收得很熟练,轻轻地放开了手。
      她这边一松,季成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楼梯下面冲,没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他一走,申组长就撑着旁边的扶手坐下来,开始剧烈地喘息,苍白的脸上开始翻出一种奇异的、不太健康的嫣红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重新平复,去洗手间休整了一下,重新回到训练厅里。

      黄真见她过来,凑过去低声问:“教训人去了?”
      申组长笑了笑,“吓唬了一下,不然这小姑娘以后可能会有麻烦。”
      黄真:“你揍他啦?”
      申组长平静地说:“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欢打架。”

      黄真哈哈大笑,见那姑娘小陆还愣在那儿,随手拍了拍她肩膀,说:“你别介意啊,我跟你说,各种武术馆拳击馆啊,都有这么流窜的一帮人,就敢欺负新手,这种一般水平不会太高,你再练几个月,他们糊弄不了你,也不太会来找你麻烦了。这帮人吧,纯粹就是闲得慌,也不是什么真流氓,你也不用太害怕。而且我们这位出马,保管那人以后看到你就躲,绝对不过敢造次。”
      小陆笑眯眯地说:“我知道,我不害怕,我知道申组长是警察。”
      “呦。”黄真瞟了眼申琢言,口气有点酸,“姐姐妹妹,敢情你们这是双向认识的啊?”
      小陆奇道:“什么双向认识?我打零工那超市有个男同事是申组长小迷弟,申组长在我们小区可出名了。”
      小姑娘自己说叫陆平安,大学毕业没多久,找了家互联网公司,白天居家灵活办公,晚上跑出来在家附近的超市打工,每天日夜倒错。对于这种努力生活的小朋友,黄真是打心底里佩服的:“真不容易。”
      陆平安:“哎呦,没啥不容易,我爸在X安开建财厂的,他挺有钱的啊,我在超市打工就是想追我那......呃,同事。”
      黄真好奇:“那追上了没?”
      “没。”陆平安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语气还有点幽怨,“他那不是眼睛里只有申组长么,说我是黄毛丫头不搭理我,我寻思着我不差啊,要不就差在这个肌肉上?所以就来报班了嘛......”
      黄真:“目标还挺远大,得,那你加油!”

      申组长这会儿也已经换好装备,两人在台上活动开了,这就和刚才同老季那一场全然不同,各自出了一身汗,陆平安也不练拳了,光看俩美女打架,拿手机拍了几张照,自己在那儿夸:“你看我这镜头、这叙事语言、这气氛,绝了。”
      黄真凑过去看了一眼,是拍得好看,连申组长下颚一滴汗都框在镜头里,她打起拳来有时候会忘记给自己套一层温柔的罩子,整个人就变得很锋利,像明明开了锋又假装是钝器的一把尖刀。黄真心里痒痒的,本来想叫小姑娘删了,没舍得,鬼使神差地打开自己手机,递过去一个二维码。
      陆平安领会精神,加了好友手脚麻利地给她把原图发过来,又小声说:“保证不外传,大陈要我也不给。”
      黄真:“大陈是谁?”
      陆平安小声说:“......我没追上那个。”

      到了9点多,陆平安上班去了。黄真和申琢言干脆彻底活动开,在俱乐部洗了个澡后才打道回府。
      谁知道等到了后半夜,黄大小姐就开始发烧。
      她自己也没察觉,还摇摇晃晃走出来拿冰箱里的苏打水喝,喝到一半又晕晕乎乎就趴在客厅地板上吐,申琢言是浅眠的,很快被吵醒,出来给她拿了个耳温计一量,38.8°C。她翻遍了家里药箱,只有一盒退烧药,想了半天,给自己妈发消息:“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退烧药过期了还能吃吗?”
      习惯性熬夜做研究的申安妮女士秒回:“大人小孩?过期退烧药不要吃,要是严重,可以物理降温。”
      申琢言用冷水绞了毛巾,也想给大小姐降降温,但黄真缩在被子里叫冷,脑子好像清醒,又不太清醒,和她絮絮叨叨地推拉:‘’.......我这是冷感冒,不是热感冒,我冷得要死,不要拿冷毛巾贴我!你还有没有常识了?申琢言是不是恨我特别想我死?”
      申琢言心说我也没养过大小姐,你这是什么常识?根本没这种狗屁常识。她在床边坐下来,过一会儿看见被子里的人真的在抖,又有点不落忍,用手掌盖住她头发,轻轻薅了两把,然后把她乱糟糟的卷发拨开来,把掌心贴在她额头上拍了两拍。
      黄真一开始不说话,过了好久,趴在那儿睁开一个眼睛:“.......你玩儿够了吗?”
      申琢言笑了笑:“这么不舒服?”
      “别搞我头发。”黄真说,“要么你躺下来,安静点陪我睡会儿。”
      申琢言:“我没这义务。”
      黄真从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她状态正常的时候只是有些乖张,还会讲基本的道理,体温一高人好像就蛮横起来,也不说话,伸出滚烫的手就去搂申组长的腰。
      申组长人瘦,但毕竟是练过的,腰部触手硬而韧,被揽住腰的时候下意识钳制住对方的手往后一扳,对方“啊”一声,随着她的动作顺势翻了个身,仰躺着,睁着一双因为发烧而眼角带红的眼睛,挺无辜地看着她。
      申组长半跨在床上,低头瞧了半晌,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
      黄真这回干脆闭上了眼睛,不理她。
      申琢言躺下来,把被子撑来开一点钻进去。黄真说自己冷,但身上还是很烫,凑过来了一点,还是那个熟悉的癞皮狗姿势,把脑袋拱在她肩窝里,含含混混地讲:“你长高了。”
      申琢言捏了一把她的腰。
      黄真:“哎呦。”
      十几岁的时候申琢言没抽条,比黄真矮七八公分,学校出去露营她俩住一块儿,白天针尖对麦芒,犯了错误晚上在禁闭室又冷得只能抱在一块儿睡——就跟现在一样。
      申琢言躺在那里想,但我已经哪里都不太一样了。
      她闭上眼睛,立刻能看到闷热逼仄的火车车厢,瓦窑、听不懂的土语,麻醉针,还有那一叠一叠的案件剪报,与奇形怪状的死状照片。
      还有一个声音,始终有那么一个声音,不断地叫她,秦崎。
      秦崎,
      秦崎。
      她觉得头痛,继而腹部的疼痛感又翻上来,她转身很快把灯关掉,很沉默地陪伴着这个少年时的伙伴,现在的同事和朋友,一直到对方熟睡。黑暗中,她又探了探黄真的额头,黄真呼吸绵长,翻过身,下意识把她又拉过去了一点,口齿不清地讲:“......别压着你手。”
      申琢言以为她没睡着,手伸出去,卡住对方的纤细的脖子,用一点点力,卡出一个红印子,偏过头,又放开。
      没有反应,睡得很熟。
      申琢言终于安下心来。
      在对方平稳的呼吸声中、以及没有休止的、真实无伪的疼痛中,她终于能确认,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秦崎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2 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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