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摆烂第五天（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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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文武百官看到神采奕奕出现在朝堂上的小皇帝，大松一口气。
太好了，他们还以为这位新帝要将“逃避可耻但有用”的原则贯彻到底呢！
李纲抢先一步站出来：“陛下！臣有奏！”
汪伯彦也不甘示弱，大声说：“陛下，臣亦有奏！”
“准，汪卿先说。”
李纲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怒视着得意洋洋的汪伯彦，暗自磨牙。
“谢陛下。”汪伯彦先是行了一礼，做足面子之后才说，“不知陛下可有看过臣等拟上的文书？”
“当然，朕两封都细细看过，写得甚好。”赵岚半点儿不心虚地微笑。
“陛下谬赞了。”汪伯彦喜形于色，又行一礼，“臣以为，我大宋精锐之师已于靖康时葬送大半，再难与贼寇一战，若金贼再度南下，其后果不堪设想，故应暂且南巡以休养生息，来日从长计议！”
“陛下，臣以为不然！”
李纲正要说话，却忽然一愣。
汪伯彦一愣。
百官皆是一愣，不由自主地回头。
只见一个陌生的新面孔身着红袍，毫无怯意地站在那里，昂首挺胸，怒视汪伯彦，高声道：
“中原之地，尺寸不可弃也！若今日南迁，此地非我有，他日当率众几何而复取之？金贼谓吾素弱，正宜趁势击之！你身为宰执，却如何力主和议，欲误国事？！”
一语惊人，满朝皆静。
从七品的武功大夫岳飞和正一品的宰相汪伯彦对视，未曾萌生丝毫退意。
汪伯彦反应过来之后，顿生滔天怒火。
“区区小官懂得甚么！”他呵斥道，“你一不知金贼蛮横，二不知大宋国情，三不知宋金军力差异，便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宰相此言差矣。”岳飞平静地说，“下官不才，却于宗留守手下亲自上阵杀过金贼，怎的不知其蛮横？于某而言，金贼若草寇尔，一箭便可夺其性命，与凡人并无不同。”
有人轻轻吸了一口气。
“再者，某先随刘韐将军御辽，后至刘浩将军处得见康王，又转至宗留守麾下，大宋国情如何，某再清楚不过。至于宋金差异，某只知宗留守与金贼连战十三次皆胜，李相任京城四壁守御使时，使贼寇退却，不得已而议和！”说到这里，他终于显出几分愤慨，“若非投降派出的好主意，东京本不至于失守！今日局势，究其根源，本就是你们这些懦弱无能之辈的责任！眼下正是该反攻雪耻的大好时机，你却又怎敢来劝陛下南迁！”
朝堂上鸦雀无声，极度的寂静持续了整整三秒，汪伯彦才终于反应过来。
“好！好！你说的有理，太有理了！”他怒极反笑，也不管龙椅上的小皇帝如何，直接转身直面那小官，“那我且问你，边关守军不是弃城就是投降，连带兵打仗的将领都一路逃跑，此种情况下，你待如何北伐？！西军几乎全军覆没，靠着剩下的这种杂乱军队，你要如何与金人铁骑抗衡？！你是能练出一支与西军不相上下的队伍，还是能以一敌万，独自一人大破金贼骑兵？！”
“正因为朝廷决议南迁，所以他们才不愿守城！”岳飞用比先前更大的声音说，“若他们能看到坚守的希望，能盼到朝廷的援军，何至弃城而去！”
“以及，某不敢妄称以一敌万，”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龙椅上坐着的那人，踌躇满志道，“但是，某有信心能练出一支比西军更好的军队！”
“好！”赵岚忽然一拍桌案，顿时吸引了全场注意力，“此话可当真吗！”
“陛下敢信，臣就敢做！”
“好！太好了！我大宋如今正需要你这般的英雄人物！”赵岚脸上是全然的赞许。
他站起身来，专注地看着岳飞，眼里闪烁着一种旁人无法辨明的激烈情绪。
“——想我昔日之中国，秦皇汉武，若何之雄杰；汉唐来之文学，若何之隆盛！反观今朝，昨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处处雀鼠尽，夜夜鸡犬惊。国为待死之国，一国之民为待死之民。万事付之奈何，一切凭人作弄，亦何足怪！”
他走下龙座，经过惊呆了的众臣，一步步缓慢地穿过大殿，清朗的声音在宽阔的房间里生出回音，而伴随着回音的是毫不动摇的声音：
“华夏子民，究其根源不过是两个字：骨气。这是自炎黄以来，传承了四千多年的血性。靖康之难何其耻辱，国库全空、国君被俘，更有皇室亲眷被金人掳去！经受过如此耻辱，我华夏子民的骨气岂能容许此仇不报！？一日未曾雪耻，朕便一日不得安宁，时时怒从心起，恨不能将金人挫骨扬灰才是！”
“朕平生素无所求，唯愿我大宋，上承汉唐之风采，开创一个空前的盛世景象！”
赵岚终于在岳飞面前停下，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年轻男人，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朕敢信你。”他说，“岳卿，请助朕一臂之力。”
窗外是一轮初升的朝阳，光洒进大殿，给站在那里的两人的身影镀上金边。
*
朝会散了。
李纲恍恍惚惚地回到府中，呆坐在那，愣愣怔怔地看着前方。
大儿子李仪之出来迎接，走到正堂里，看到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爹，这是怎的了？”
李纲不说话。
“爹！”李仪之急了，“这是怎么了，莫非朝中情况有变，陛下已决定南迁了？！”
李纲终于有了反应。
“……南……迁？”他缓慢地重复一遍。
“南迁？”他又说了一遍。
李仪之被他这副样子唬得不敢说话，只能点头。
李纲猛地站起身来，断喝一声：
“南迁！朝中谁敢再提南迁一事！”
他一把抽出挂在墙上当装饰的宝剑，剑锋挥下，将一旁的桌案劈成两半！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他仰天大笑，状若疯癫，眼角落下两行清泪，“陛下万岁！陛下万岁！！何人再提及南迁一事，与此案同！”
李纲用剑尖指着那惨遭毒手的桌子，脸上笑容分毫不减，却也泪流满面。
“天佑我大宋！北伐有望！抗金有望！复仇有望！雪耻有望！陛下英明神武，真有太/祖之风也！！！”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了京城各处主战派臣子的家中。
谢克家拉着侍卫小李的手使劲儿摇晃，脊背挺得直直的，自豪之情简直要溢出来：“怎样！老夫果真没看错人！老夫早说过，汉王有明主之相，必能使我大宋重振太/祖、太宗时之国威！！”
小李被晃得头昏脑胀，刚想说什么，谢克家却放开了他的手，转头一看，原来是他妻子端着点心出来了。
谢克家拉住老伴，又开始喋喋不休：“老夫早说过，汉王有明主之相……”
御史张浚下班之后什么也没干，在先祖牌位前跪了一下午，先拜张良，再拜张九龄，又拜祖父和父亲，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爹啊，您在天有灵，可看到陛下抗金的决心了吗！”
宗泽正在东京为疯涨的物价焦头烂额，冷不丁从飞奔进来的儿子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手一抖，毛笔“啪”一下掉落在地。
“陛下……陛下支持北伐了？”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儿子，“鹏举他劝谏成功了？！”
“千真万确！”宗颖喜上眉头，把岳飞来信递给他，“陛下不日便会还京，以将抗金决心告知天下！”
宗泽双手颤抖着接过那张薄薄的纸，读了一遍又一遍，好像要把每个字都背下来，记得烂熟于心。
许久，他才长出一口气，神情辨不出喜乐，依然是那副稳重老成的模样，吩咐宗颖说：“东京事务繁杂，我脱不开身。你给我代笔回信，须得重重赞扬一番！”
宗颖走后，宗泽对着桌上文书呆滞数息，方才慢慢弯腰，捡起地上的笔。
情形不容乐观，距离金贼将京城洗劫一空才过了不到两月，昔日开封府繁华盛景尽成萧条——米价升至三百文钱，猪肉一斤六贯，羊肉一斤八贯，市场上的肉铺里，甚至还有人肉！
病人未死，就被杀了混在牛肉马肉里卖掉，怎一个惨字了得！
宗泽想，万万不能让陛下还京之后，看到的是这么一幅凄凉景象。
于是他又开始借着烛光和月光批阅起文书，神情认真，脊背似乎比先前挺得更直了些。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摆烂第五天（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