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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沈渊带这 “妙手直判”、济善堂主顾零榆大夫往贺思齐屋里去时,心里直犯嘀咕。
      他心目中的妙手神医,都是慈眉善目、挺如松竹,一派仙风道骨,就该如画里的太上老君老神仙;再不济,也至少如营里的几位军医,或老气横秋,或长眉微髯,因为常年跟药物打交道,身上带着一股子药气……哪像眼前这位!
      这位不过弱冠之年,生就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面红齿白的,若是在勾栏坐堂,定然是个顶级红牌;可他却是个医馆坐堂的大夫……这是要勾引大姑娘小媳妇,去开养颜美容的药膳方子吧?
      正胡思乱想着,两人已走到贺思齐房门口。那顾大夫闻到满屋子药味儿,抽了抽鼻子不等沈渊让他就毫不见外地往内室去了,沈渊想拦都没拦住。
      顾零榆直奔贺思齐床前,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惯常嬉笑的脸上难得露出凝重之色。
      两根手指搭上贺思齐的手腕,良久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人外伤失血,内伤脏腑,又忧思内耗、劳顿失调,本就千疮百孔的身子,竟然还中了剧毒……啧,好家伙,这么年纪轻轻就急着赶去见阎王呢?”
      “放肆!”沈渊怒喝,“你知他是何人?怎容你胡言乱语!”
      “我管他何人,”顾零榆嗤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在阎王爷面前,只有活人和死人。”
      沈渊被他堵得无话可说,噎了半天,急问道:“到底我家爷能不能……符合你那条件?你那宝贝雪参可能出让?”
      顾零榆慢悠悠瞥眼看他,“能是能,不过不是现在。”
      ……
      任沈渊和一干军医们如何着急上火,顾零榆不紧不慢地拿出针囊,先给贺思齐全身上下行了一遍针。
      按“顾神医”所说,这位爷经络堵塞,血瘀气滞。若是直接用药,药效最多能发挥个十之三四,岂不糟蹋了他的宝贝雪参!
      沈渊强压着急躁,好言道:“您在这儿给爷行针,我拿了雪参让人配了药先熬着,可好?”
      “嗐,让人先熬着?”顾零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的人知道要放几分水,要用几分火,要熬多长时间,药熬到几分要扬沸?”见沈渊讷讷答不上来,嗤了一声,又摆出那句“名言”:“没得糟蹋了我的宝贝。”
      说罢转头继续给床上的人行针,不管沈渊在一旁直磨牙。
      好容易等顾零榆终于把熬好的汤药端上来,沈渊看着那褐色的药汁,突然犯了疑,拿出银针往药汁里试了试。
      顾零榆嘿嘿冷笑,“我若想要他死,只需对他不管不顾,他撑不过五日。我犯得着糟蹋一颗上好雪参?你若不信我,这药我泼了便罢!”
      这人说泼就泼,毫不含糊。惊得沈渊忙一手抓住他手腕一手护着药碗,告了无数声罪,好容易才从他手里接过了药汁,给他家爷喂了下去。
      ---
      贺思齐迷糊醒来,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有只手压在自己的脉搏上,周围是陌生的气息。他并不睁眼,猛然出手,直接擒住了那手腕。
      不见躲闪挣扎,只听一个悦耳的声音笑道:“刚醒来就欺负人,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贺思齐张开眼睛,入眼的正是一双带笑的桃花眼,眸色极黑,如两汪深潭般把人吸进去。
      “救命恩人?”贺思齐似被他的眸光闪了眼似的微微眯了眯。
      “这些日子若非我在,”顾零榆挣开他的钳制,再次把手指搭上他的脉搏,“你大概已经去见阎王了。”
      探完两只手的脉搏,又翻看眼睑,还解开他的衣襟,查看他的满身伤疤。
      贺思齐不动声色地任由他摆弄,直到顾零榆的手要探上他的胸膛,他才攥住他的手,淡淡道:“原来,大夫除了望闻问切,竟还将病人全身都摸个遍,”他语气幽幽,略带沙哑,“这么想占我便宜?”
      顾零榆不急不恼,哼笑一声,“你昏迷的时候汗湿的衣服,还是我给你换的。你全身上下都被我看完摸完了,我还稀罕占你便宜?”
      “把手起开。你心脉极弱,五脏俱损,我看根源就在你当年胸口受的伤。”
      他拍开贺思齐的手,轻抚上贺思齐的心口。那里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左肩几乎贯穿整个左胸,虽然是陈年旧伤,还是可以看出伤口极深,可见当年之凶险。
      顾零榆目光幽深,半晌笑了笑,“当年为了这伤,你在鬼门关走了许多圈吧?”
      “比这次走得还多。”贺思齐再次抓住他乱摸的爪子,“所以你这‘救命恩人’,夸大其词。”
      顾零榆沉下脸色,切了一声,挣脱他的手,“不识抬举。亏小爷还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几天!等你那木头侍卫来伺候你吧。”
      扭头就往门外去,出门时正好遇上进来送药的沈渊,还对着他气哼哼地瞪了一眼。
      沈渊莫名其妙看他,接着注意到床上的贺思齐,立刻兴奋道:“爷,您醒啦。”
      贺思齐由他伺候着吃了点东西,才问起了那人:“哪里找来的江湖大夫?”
      “您是说顾大夫啊。”沈渊把他昏迷那几日的事情简要说了,笑道,“顾大夫脾气是臭了点,嘴巴是毒了点,不过医术真是靠谱。这几日多亏了他。”
      贺思齐脑海中又出现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默然半晌,似乎要把那双眼睛从脑海中挥去,摆摆手道,“我如今也醒了,军中不留不明身份的外人,你去打发了他。”
      沈渊经过这几日相处,如今是真心信服顾零榆,有心多留他几日,温言劝道:“他医术比军中那几个大夫强多了,再留他两日给您好好调养一番,咱们拔营时再打发了他吧。”
      贺思齐想了想,颔首道:“也罢,随你吧。只是别让他老在我面前晃。”
      ……
      很快,贺思齐就知道自己错了。
      顾零榆不但一日三次过来请脉、一日三顿药食都亲自送过来,甚至没事也寻个由头找上门来,有事没事就在贺思齐跟前晃。
      还发挥他的嘴毒特性,经常三两句就把贺思齐噎得心堵。以至于贺思齐扪心反思,自己多年的涵养都修到阴沟里去了?三军于前而色不变的自己,竟然会被他三言两语给气的心口疼。
      偏偏那顾大夫不长眼,还笑嘻嘻道,“怒伤肝,忧伤肺,瞧你这五劳七伤的,还不知好好保养。”顺手抽走他批注文书的朱笔。
      贺思齐把文书重重一合,扬声对门外道:“沈渊,派人送顾大夫回医馆,咱们今日就拔营回南疆!”
      “你要走?” 顾零榆拦在贺思齐房门口,横眉竖眼地瞪他, “你昏迷了这么多日,如今才醒来不两日,就要拔营启程。你这简直是找死。”
      “我这条命就不劳顾大夫操心了。”贺思齐觉得自己忍他这么久,涵养都快被磨没了,“大夫请回吧。”
      “不行。我说你还不能走,就不能走。”顾零榆抓住门框不放手,“你这身子根本经不起颠簸劳顿,此去南疆还有近千里路途,你这样回去,小命都要没了!岂不是白白糟蹋……”
      “糟蹋了你的宝贝雪参?”
      贺思齐拦口截住他的话头,冷笑道:“我派人在整个大晏打听雪参的消息,据说在漠北绝顶雪峰上有人见过,贺某这就派人去搜寻,定然赔你一支就是。沈渊,送客!”
      “你——”顾零榆涨红了脸,难得的气急起来,突然眼眸一转,悠悠道:“谁跟你说雪参,你是要白白糟蹋我那几日日夜照顾你的心力,每日里一日三顿给你熬药的辛苦,这些你能还的清吗?”
      贺思齐撑着案头,捂住了气得发痛的心口。
      他就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人,若是他麾下部将,早被押出去军棍伺候了。偏偏这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
      沈渊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却在心里暗暗为顾零榆竖起大拇指。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跟他主子说话。
      顾零榆看贺思齐脸上发白,也见好就收,缓了语气道:“你若着急要走,也不是不行。不过 ——”
      “不过什么?”
      “不过,我要跟着你也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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