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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宫宴在正殿昭阳殿举行。
      贺思齐和沈渊在午门外下马除剑,款步走进宫门。
      这座皇宫名义上是贺思齐的家,然而他在这里住了不过区区三个月,就被派往封地南疆。
      对这座京城深宫,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攻陷这座皇宫那夜,在前朝皇帝殇帝寝宫燃起的熊熊大火。
      殇帝亲手放的那把火,照亮了半空夜色和半个京城。至今,殇帝寝宫旧址上依然荒废,只余残垣断壁,与这金碧辉煌的皇宫格格不入。
      当年父亲曾许下承诺,谁最先攻下皇宫,将来就传位于此人。然而,入主这皇宫不过三个月,父亲就听从众臣之言,立嫡长的大哥做了太子。并把他们这些军功压身的叔伯兄弟匆匆分封,遣往封地镇守。
      只可惜,人心不古。
      贺思齐轻叹,父亲为他钟爱的儿子如此筹谋,到头来还不是酿成了今日京城之祸。
      三叔梁王贺铭基谋反。京城的勤王诏发出一个多月,只有自己前来救驾,也确如自己那尸骨未寒的三叔所说,大家都等着看笑话吧。
      皇宫之内,不论亲情,只讲君臣之道。甚至,连君臣之道,都是虚的。
      昭阳殿内,文武大臣已齐备。这些人被围困一个多月,时刻危如累卵。如今危险解除,可不要好好庆祝一番。
      大臣们见贺思齐进来,纷纷交口赞扬,赞他忠勇有加,前来敬酒的人上来一波又一波。贺思齐来者不拒,觥筹交错间一律仰头饮尽。沈渊看着自家爷越来越白的脸色,担心得在袖底握紧拳头。
      明德帝贺思杰坐在高堂銮座上,低头看着贺思齐,目光幽暗不明。
      这四弟比五年前更瘦了些,然而眉目更加俊朗,多年战场磨砺之下,气势锐不可当。他又想起近日钦天监的进言。
      “启禀陛下,臣观南天星象,破军星沉寂多年,今突然辉耀夺目,有争辉欲夺帝星之势,,恐非吉兆。”
      彼时梁王还未谋反,明德帝长眉挑起,漫不经心问道:“此话怎讲?”
      “破军乃‘杀破狼’三星之一,若位于紫微宫侧,则是利主辅佐,若是斗冲紫微,则主杀伐动荡。如今破军入紫微,正是山河动荡、侧星欲取而代之主星之象。”
      钦天监还举例道:“前朝平武帝十三年间,破军星显,横于正空。于十七年光锐,即发生了‘怡恪之争’,朝廷动荡。其后于十八年坠,其年怡王赵承昀身死,平武帝薨,宁惠帝继位,皆应了星劫之兆。可见星兆不可忽视。”
      当时明德帝不以为然,不久之后,就发生了“梁王之乱”。只是梁王镇守西北,却与南疆不符。如今看来……
      明德帝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星象之兆对应南疆,只怕另有其人啊。
      酒宴过半,明德帝意兴阑珊地起身,“好了,各位爱卿请自便,朕与怀王多年未见,此次正好叙叙兄弟之情。”
      “臣弟遵命。”贺思齐饮尽杯中酒,撑着桌案起身。
      沈渊扯着他的衣袖,担忧地叫了声“爷……”
      “在宫外等我。”贺思齐扯开他的手,随明德帝往殿后走去。
      ---
      明德帝却是往太庙去了。
      殿中灯火通明,似早有准备。
      “你多年未回,先给父皇母后上炷香吧。”明德帝点燃线香,递了过去,和蔼得一如平常人家的兄长,对待久未归家的兄弟。
      贺思齐接过,恭敬行了大礼,把香插在香案上,也规矩得一如恭顺的儿子,拜见久别的父母灵位。
      “当年咱们兄弟几个,一起启蒙练武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不想如今只剩下你跟我了。”明德帝感叹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就属你最皮,每次闯祸,总是求到我母后跟前,最后都是我给你圆过去。”
      贺思齐低眉拱手,看不清神色,恭谨道:“臣当年顽劣,幸得陛下多有照拂,臣感激不尽。”
      “叫我大哥。”
      贺思齐默了一默,仍是垂着眉眼,“礼不可废,臣弟不敢。”
      明德帝默然,良久敛去笑容,微叹道:“这次你不负当年对父皇的承诺,前来帮朕,朕很高兴。”
      “家国有难,为臣者自当披沥肝胆,万死不辞。”贺思齐终于抬起头来,注视着明德帝,坚定回道: “臣弟定会竭尽全力,保护这大晏江山,恪守本分,无诏绝不踏入京城半步。臣之所愿,不过山河宁靖,百姓太平。”
      明德帝也深深看着他,赞许的笑了笑,“大哥相信你。只是你已封王,再没什么可以给你的。朕只能再封你个上柱国大将军,手下将领俱提半级军衔。”
      他抬手挡住贺思齐的推辞,话锋一转,又道:“封赏令已颁下城外大营了。你此次倾十万大军进京,南疆边防空虚,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朕且以一杯薄酒,为你践行。 ”
      击掌两下,自有内宦端着托盘无声上前,呈到贺思齐面前。
      贺思齐看着那白玉杯中盛着翠绿酒液,苍白脸上更不见一丝血色,手掌在袖底握紧成拳。
      “二十年陈的玉楼春,正是你当年最爱的酒。”明德帝微笑道,“四弟还犹豫什么?那十五万大军,还在城外等着你呢。”
      贺思齐重重闭了闭眼,稳稳端起那杯酒,“臣,谢陛下赏。”仰头一饮而尽,拱手谢恩。
      明德帝紧绷的肩背微不可查地松了下来,和蔼地扶起贺思齐,“今日你也累了,朕就不留你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贺思齐礼数周全地再次谢恩,才匆匆走出太庙。
      明德帝看着那瘦削的身影隐入夜色中,目光幽深不明。半晌才转身对着先帝的排位长叹一声,“父皇,我也不想这样做啊……”
      ……
      因着贺思齐在宫宴上饮酒,沈渊不敢让他再骑马回去,早早安排了马车候在宫门外。等了许久才见贺思齐出来。
      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色,看他似乎无恙,沈渊松了一口气,忙迎上去,“爷,您可算出来……”话没说完,被贺思齐一把攥住了手臂,身子斜靠了上去。
      沈渊大惊,才发现自家主子满头冷汗,嘴唇发黑,连抓着他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忙不动声色地撑住他,连声音都发颤了:“爷?这是怎么了?”
      贺思齐一手深深按着肚腹,从牙缝中艰难嘣出几个字:“立、立刻回营!”
      沈渊扶着他上了马车,飞快的往城外大营驶去。
      贺思齐瘫倒在车里软榻上,随着行车颠簸,一口黑血喷薄而出。
      贺思齐的手深深压入腹部,大口喘着,脸上却表情淡漠,只是阖目掩去了眸中的痛色。
      ---
      沈渊直接把车驾到了贺思齐的帐房外才停下,他跳下车隔着帘子小声叫了声爷,听候吩咐,却迟迟不见动静。
      他心里惶急,顾不得礼仪,低声道了声告罪,正要进去,却听里头低弱的声音道:“ 立刻,传令下去,全军整装开拔……连夜离开晏都。”
      沈渊大惊,忙拉开门帘,一脚迈了进去,“爷,您这是为何……”
      入眼却是贺思齐伏在榻边,掩唇又呕出口黑血,手上的帕子已经一片淋漓!
      沈渊目眦欲裂,扑上前去扶起贺思齐,“是陛下!?他,他怎么能——”
      “噤声,”贺思齐深喘了两口气,虚弱道,“我不要紧。陛下没打算杀我……否则我活不到现在。这只是个警告。咱们……尽快离开京城!”
      一番似真似假的话到底安抚了沈渊,他冷静下来,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忙按贺思齐吩咐的下去部署。却不敢再离贺思齐半步,只在马车旁守着,所有号令都传给其他副将去执行。贺思齐不时虚弱地提点几句,竟没人发现他们的主帅只剩半条命在。
      此时就显出贺思齐治军之严谨,不过半个时辰,十数万大军已整装完毕,准备开拔进发。
      却在此时,又有人驰马往营地辕门而来。
      “有圣旨到,请怀王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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