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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宿敌为所欲为的第二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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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滟在泉水边待到了天亮。
那道男声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后来宁滟尝试着喊了对方几声，始终得不到回应，便知对方不会再理会他了。
宁滟既不知晓对方姓名，也没问出是哪种妖族。
他想对方兴许是山石成精的妖怪，嗓音着实好听，但语气又冷又硬，言语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
绝非好相与的妖，更遑论结交。
不过宁滟倒不讨厌对方。
迢迢峰只他一个居住，偶尔听听别的妖说话，就像死水泛起了一丝涟漪，平添一分生趣。
日光熹微，雾气全部散了，宁滟行了半个时辰，穿过荒林和许多的碎石堆，回到了他的草屋“冷宫”。
大黑狗正蹲坐在门边，见宁滟回来，立即冲他龇牙咧嘴。
“瞎跑什么，你知不知道逃跑了会怎么样？！”
宁滟再一次答道：“会被炖汤。”
大黑狗说道：“对，你马上就要被炖了！”
宁滟：“……”
大黑狗前爪一抬，拍开身前的一个粗布包裹，霎时奇香四溢，且不止一种香气，甜的，微苦的，雨后草木的清新香气……各种花果草叶的味道混合一起，每一种都独特异常，显然不是凡间之物。
大黑狗双眼发直的看着这些奇花异草，即使受到了这股浓郁香气的冲击，依旧不忘自身的任务，“这、这些是给……给你吃的……先去去你体内的腥、腥气……”
滴答滴答。
大黑狗的口水不受控制地淌到了地上。
它浑然未觉，磕磕巴巴地继续说道：“然后……然后等你没有腥味……就把你、把你扔锅里炖汤……！”
大黑狗两只前爪的地面上，已经湿了一小片。
纵使如此，大黑狗的身形没有一丝一毫的移动。
宁滟依旧是那副平静的神情，完全感受不到情绪的起伏。
“我明白了。”
宁滟看着那些堆起来犹如一座小塔的花草和果子，“只是……”
“只是什么？！”
“太多了，我吃不完。”
一人一犬对视。
“又没让你一天吃完……”大黑狗的声音没了一开始的威吓。
宁滟说道：“无论这些东西是何品质，总有腐坏的时候，浪费未免可惜。”
大黑狗附和道：“对，浪费食物可耻！”
一人一犬再度对视。
片刻后。
宁滟盘腿坐在还倒在地上的门板上。
他手里拿着一朵梨花，花瓣如雪，触之格外的寒凉，被宁滟放进嘴里后转瞬即化，随即一阵清凉散至五脏肺腑，带来一股舒缓之感。
而大黑狗蹲坐在他的旁边，前爪捧着一颗红彤彤的果子，吧唧吧唧啃完，连果核都不放过，直接咬烂了咽下。
“对了，还有一件事。”吃到了格外美味的不知名果子，大黑狗的语气不禁变得温和几分，“从今天起，我每天都会来盯着你，你休想再乱跑，想去哪里都得跟我说，我会向大王的妖侍通报，得到准许才可以。”
大黑狗说道：“如果你安分守己，等到被炖汤的那日，我让小妖小点火，留你个全尸，但如果你还敢乱跑，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宁滟安静听完，问道：“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大黑狗骄傲道：“我叫食月，是最后一只天狗族。”
宁滟看了大黑狗一眼，一身皮毛虽然顺滑泛光，平日的吃食应是不差，但它四肢瘦长，腰腹亦是瘦瘦的一圈，能否吞下月亮的一角还有待商榷。
不过妖各有志，宁滟不对此置评，只道：“劳烦食月族长，请去通报一声，迢迢峰中有处山泉，我可否每夜去那里沐浴净身？”
听到“族长”二字，食月的尾巴微微动了动，身子端坐得更直，它轻咳一声，“你们这些鱼妖对哪里有水源还挺灵，这荒山野岭的，亏你能找到山泉。”
“我这就去通报，在我回来前，你不许四处乱跑。”食月站起来，抬头端详宁滟，“话说……你就不害怕吗？过几天你就要被炖了哎。”
宁滟说道：“自然是怕的。”
食月露出诧异的目光。
宁滟忽然望向远方，神色不悲不喜，如茫茫雪雾，周身萦绕着一种空寂疏离感，他缓缓说道：“但天行有常，万物生死轮回，我的死去，亦会带来新的生机。”
食月张着嘴，“你这只妖……好怪哦。”
“看来你真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啊。”食月说道，“只有那些讨厌的修士会把天啊，万物啊什么的挂在嘴边，身为妖族，就是要为自己而活，快乐的活，努力的活，只剩一口气也要活，哪怕天塌了都要活！”
食月越说越激动，“而且就算你失忆了，难道你对大王的爱也消失了？！你就不想再去拼一次命，让大王知道你有多爱他吗？！”
宁滟：“……”
那个遥不可及的宁滟倏地消失了。
宁滟：“但是……”
“没有但是！你等着，等我的消息——”
尾音未落，食月已窜了出去。
宁滟来不及叫住食月，便见它如一团黑旋风似的跑远了。
有风吹过，挂在窗外的“冷宫”木牌晃了晃。
宁滟眼神放空地呆站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正要将粗布重新系上，瞥见里面还有条发带，和他衣服上的纹样相似，便拿了出来。
散落颊边的头发被发带系至脑后，不知为何，宁滟的动作顿了顿，总觉得他戴的应是……是什么？
想不起来，暂且算了。
他把剩下的花草果子等裹好。
宁滟没有食欲，碍于食月的催促，吃完梨花后，他又挑了一朵颜色浅淡的花，以及一株散发着浓郁水露之气的异草，细嚼慢咽地吃了。
其实无论吃哪什么，对于宁滟来说就像是喝水，起初润唇舌，随后便索然无味了。
宁滟又坐回了门板上，失了法术修为，事事需要亲力亲为，比如修门这件事。
……刚才应该拜托食月带些工具回来。
不知不觉间，他始终保持着盘坐的姿势，一直到日光西斜。
没多久，远处突然出现一团黑影。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食月已奔至近前，四爪如腾云般，几乎没有沾地。
“我向大王的妖侍通报了。”食月吐息如常，语气透着一丝同情，“我等了好久，妖侍才回传，说你可以去那山泉，至于能不能再见一面大王……呃……”
食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宁滟说道：“但说无妨。”
食月说道：“倒不是得了什么话，是妖侍根据大王的意思，用法术变出了几个字，让我记下告知于你。”
食月清清嗓子，“就是什么月什么日，还有毛无什么的……”
宁滟：“……”
食月移开视线，拒绝和宁滟对视。
“估计大王喜欢有毛的妖族，你们鱼妖身上都是鳞片，抱起来多不舒服，是吧，哈哈哈……”
干巴巴的笑声，最终归为无声。
食月的前爪挠了两下地，自暴自弃地说道：“反正我就是不识字！大家都是妖族，凭什么要和人一样会识字，字又不是妖族变出来的，就算没有字，互相也知道说的是什么……！”
宁滟说道：“若你愿意，我可以教你识字。”
食月顿时抬起头，“我愿意！”
“你可别误会！”食月连忙补充，“我只是为了能知道大王的意思，表达对大王的尊敬！”
宁滟：“嗯。”
食月说道：“那现在就开始吧！”
宁滟说道：“在这之前，可否重复一遍，你是如何通报的？”
食月“哦”了一声，“我就是先说了你要去山泉，然后说你对大王想得不得了，见不到就要发狂，还有你对大王的爱，就像鱼儿和水，鱼没了水会死，你没了大王也会死。”
宁滟：“……”
宁滟说道：“我有些累了。”
食月：“……啊？”
宁滟：“我先去休息了。”
食月无意识地小声呜咽了一声，“那教我识字的事呢……”
宁滟被食月的眼睛紧盯着，不知为何竟感到了一丝压力感。
于是他说道：“……明日。”
食月：“嗯嗯！”
此后无话。
宁滟回了屋中，仍盘膝坐在窗边的地上。
待他睁开双眼，夜已深，月光比昨夜更盛。
感受到腿边传来毛茸茸的热意，宁滟微低下头，食月正挨着他侧卧在地上，脑袋压在前爪上，耳朵尖尖的立着，不放过四周一丁点动静。
宁滟眼中毫无情绪，极致的冷。他无声地看了食月一小会，忽地动了动腿。
食月立刻起身，退开些许。
“其实我一开始就嗅到了，你身上有股我从没闻过的冰冰凉凉的气息，倒是挺舒服的。”食月为自己的贸然靠近解释着，“贺兰山上也有一些鱼妖，不过都没你的妖气好闻。”
宁滟淡淡“嗯”了一声，走出草屋，拿起粗布包裹，然后迎着月光往山泉的方向走去。
食月自然跟上，毕竟要履行自己的职责，盯紧宁滟，省得对方乱跑。
雾气依然浓重。
宁滟始终步伐如常，而一开始总比宁滟快五六步频频回头等着的食月，在雾中穿行时渐渐地放慢速度，甚至后来下意识地贴着宁滟的小腿边谨慎地跟着。
穿过最浓的那道雾气屏障时，食月感受到了某种危险，浑身毛发竖起，同时龇出锋利的犬牙。
即使雾气转瞬消失，厚重的山壁和清澈无比的泉水现于眼前，食月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
宁滟抬脚正要向泉水边走去，突然又停住了。
食月猛地一蹿，挡在他的腿前。
“别过去……！”食月躬着身，压低声音，“我从没闻到过……这么强的妖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