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赵十灯

8、决斗

　　九月初十晨，秋风萧瑟，冷雨凄迷。
　　乔七正在屋中写字，就听小乞丐报说外面有人找他，还嘱咐他千万小心些。待他出了院门，就见门外直挺挺站着个青年男子，头戴斗笠，身着青衣。只见他左手执一柄苗刀，右手置于刀柄之上。清冷的雨水顺着那男子的帽檐流下，同他身上的雨水汇成一处，又滴滴答答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眼见那青年衣衫已然湿透，乔七便知他在外面已然等了许久。
　　此时那青年看着乔七一步步出了院门，面上无甚表情，一双眸子亦是无悲无喜。待乔七站定，他方才缓缓从刀柄中将长刀抽出，冷声问道：“你就是乔七？”
　　乔七实在不认得这人，只得皱眉问道：“在下正是乔七。不知公子找我何事？”
　　却见那男子将长刀横于胸前，缓缓说道：“我，江大米，此来便是与你决斗。咱们今日，一战定个输赢。”
　　听那江大米说话没头没尾的，乔七只得忍着脾气皱眉道：“可是在下得罪过公子？”
　　却见那江大米又将长刀竖了起来，一边仰头看着雨水从刀面一缕缕划过，一边冷声说道：“男人之间的战斗，无非是为了功业或者姑娘。”
　　说着他又用手中长刀点指乔七：“所以，乔七，咱们今日必有一战。输的人，就必须放弃叶子。因为只有最优秀的男人，才能配上叶子那样的姑娘。”
　　“你说谁，”宫祁出了门，正好听见江大米最后一句话，一脸惊讶的问道：“你说的叶子，是李叶紫？”
　　江大米闻言点头，又将胸膛挺直了几分。他从怀中拿出一只纯金打造的金钗，眯眼细细端详了许久，又小心翼翼的收了回去，方才接着道：“我和小叶子已然相识多年。我对她，势在必得。所以为了叶子，我必须战斗。乔七，拔剑吧。”
　　宫祁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江大米，又看了看乔七。而后摊开手掌，竟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为何还不拔剑。”江大米见乔七没有动作，又高声说道，“乔七，难道是你怕了吗？你可知道，一个懦夫不配得到姑娘的芳心。”
　　此时外面已经大雨瓢泼，雷声轰鸣。乔七和宫祁站在房檐下，倒是没什么关系。可是已然在雨中坚持了一早上的江大米，却已经被浇的睁不开眼睛。
　　虽然如此，江大米的心中却坚信，此时此刻正是他与对面的男人比拼心志的关键时刻，自己绝不能后退一步。为了心爱的姑娘战斗，这是每一位真正的侠者，闯荡江湖必须经历的一场战役。
　　因而尽管被雨水浇的睁不开眼睛，立志要通过情爱关卡，成为一代大侠的江大米却仍然一动不动，宛然雕像一般的昂首挺胸，正视对面始终沉默不语的乔七。他决心要以自己的气势胜过对方一头，却不成想，半盏茶后乔七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冷冷说了一句“不用比了，在下甘拜下风”，之后便转身回了院子。
　　此时只剩下个一脸坏笑的宫祁，冲着江大米抱拳道：“这位小哥，恭喜恭喜。兵不血刃便大获全胜，实在是可喜可贺啊。别在这儿淋着了，快回去吧。要不然冻感冒了，叶紫姑娘得多心疼啊。”
　　“那小子走了？”见宫祁进屋，乔七抬眼问道。
　　“走了。临走了还嘱咐我呢，说不许同李叶紫提及他来找你决斗的事儿，不能给李叶紫造成压力。”说着，宫祁摇头道：“不知道从哪儿冒出这么个傻小子。哎，你说，该不是李叶紫拍脑袋想出来的馊主意，雇人来气你的吧？”
　　乔七却摇了摇头，淡淡道：“武师级别的高手，她要是真能雇的来，也算她本事了。”
　　宫祁听着乔七语气不大好，偷偷瞄了他一眼后接话道：“我看不出他修为，还以为是个连武宗门都没入的毛头小子。没想到没想到，李叶紫是从何处认识这等厉害人物的？”
　　乔七蹙眉思忖片刻，抬眸向宫祁道：“去查查，这个江大米到底是什么底细。”
　　宫祁点头答应，又摇头喃喃道：“大米叶紫，有意思，这名字倒还挺配，正好能包粽子。整不好这两个还真是一对儿？”
　　说罢宫祁偷偷瞄了一眼乔七，就见他本来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片刻之后才又将茶碗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宫祁今日见到江大米，这才想起前几日李叶紫醉酒来寻乔七的事情，便向乔七问道：“前几日我不在的时候，听说李二姑娘喝多了，来这儿闹了一场？”
　　乔七闻言微微蹙眉，只淡淡道：“没什么事儿。”
　　宫祁却是一挑眉道：“听说你还嘱咐大伙儿，若是李叶紫问起，别说她酒醉之事。”
　　乔七本就有些无端端的心烦，听着宫祁这般追问更觉厌烦，便摆了摆手不耐道：“没什么，就是省的那丫头再生事。”
　　宫祁闻言却是一挑眉道：“乔公子一向心细如发，想来不光丐帮，就连李府中的人也都嘱咐了。”说着他一边偷瞄乔七神色，一边接着道：“也是。李叶紫一个姑娘家，纵使平日大大咧咧的，可是半夜醉酒跑来找你，等她醒过来难免会觉得丢人，不让她知道也好。”
　　江大米折腾的风生水起，可此时人在建水街上晃悠的李叶紫，却全然不知道海神娘娘庙的这一桩公案。今日一早李喜月与肖禹城便和李芙蓉告辞，说家中有事儿，要回启封。李叶紫听闻本来挺高兴，可是又听说李芙蓉送了他们许多金银，李叶紫可就不乐意了。
　　于是乎她和李芙蓉大吵了一架后，便独自跑了出来逛街。不成想她刚买了糖葫芦，抬头就见前面不远处走着的女子竟然正是那日和乔七说话的白衣姑娘。赶忙将糖葫芦扔给身边跟着的小乞丐后，李叶紫疾走两步高声道：“喂，那个谁......”
　　那姑娘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李叶紫。却见李叶紫不慌不忙，粲然一笑道：“姑娘可有空？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想请你喝杯水酒。”
　　聚英楼二楼雅间中，李叶紫一边殷勤给那女子倒酒，一边陪笑道：“我叫李叶紫，是乔七的朋友，不知姑娘您闺名贵庚。我瞧着乔七对您十分敬重，可是您看着却又这般年轻俏丽，我便实在不敢混叫。”
　　那女子闻言，抬眸瞄了李叶紫一眼，方才浅笑道：“我是乔七的堂姐，名唤乔安素。年纪应该也比你大些。”
　　李叶紫闻说这女子竟是乔七堂姐，一时间又惊又喜。她暗暗一吐舌头，立马脆生生道了声：“堂姐好。”
　　那女子闻言，也不由得抿嘴笑道：“倒是乖巧。叶紫姑娘可是心仪乔七？”
　　李叶紫闻言，更是眼睛一亮。她眼珠一转，立时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小妹我心仪乔七已久，只是苦于还不知晓乔七的心意，还请堂姐点拨一二。”
　　那女子思忖片刻，方才点头道：“李姑娘蕙质兰心，哪里需要我点拨。若是非说上一句的话，就是我那堂弟虽宽仁笃厚，却也动必缘义。小事上可能会谦让你，若是你想与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大事上还需多些分寸。”
　　李叶紫听了，连忙端起一碗酒道：“堂姐所说，句句珠宝，小妹一定记在心上。小妹我不会说话，今日我便满饮此碗，以示谢意。”
　　酒过三巡之后，李叶紫还要请乔安素去逛首饰铺子，却被她以有事为由推脱了。待李叶紫走后，乔安素望向身后面露微微疑惑之色的侍卫道：“顾章，你可是奇怪，我为何与那姑娘说了这许多？”
　　一直站在乔安素身后沉默不语的男子闻言，连忙抱拳答道：“依属下拙见，您是有心想撮合这位李姑娘与乔少爷？”
　　见乔安素微微点头，那侍卫犹豫道：“只是她与乔少爷......”
　　那侍卫并没说完，乔安素已然明了，挑眉笑道：“你可是觉得他两人不般配。或者说，这姑娘多少有些配不上乔七？”
　　见那侍卫犹豫着微微点头，乔安素缓缓答道：“那日在擂台下面，你上前半步，乔七便立时将那姑娘往他身后带着护了半步。很多时候，配不配的上不重要，喜不喜欢才要紧。”
　　那侍卫听到乔安素的话，不由得身子一震，忍不住抬眸偷瞄她。却见乔安素已然看向跑远的李叶紫。见她蹦蹦跳跳的头上两条飘带都高高飘了起来，乔安素悠悠道：“那姑娘性子虽然鲁莽，好在心思活分，也算识分寸。况且她这般有钱却无势的家世，配乔七最好不过。”
　　说罢那女子微微摇头笑道：“乔七外宽内深，五情不热。我倒是没想到，他竟会钟意上这般性子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