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赵十灯

9、赏杏楼

　　临安府中，赏杏楼。李叶紫和江大米一进大红门，就有三五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齐刷刷迎了上来，将江大米团团围住，口称“大爷”。江大米慌的手脚发麻，动都不敢动，只怯怯的看向李叶紫道：“小叶子，你不是说带我出来吃饭吗？”
　　就见李叶紫嘿嘿笑道：“大米，你发了好几日的烧，如今总算好了，我不得带你好好享受享受？这儿啊，可是吃饭的好地方。而且呀，不光吃饭，还有别的好处呢。”说着她冲着那几位姑娘抬了抬下巴道：“你们妈妈呢，叫她出来。”
　　一位身着杏黄薄衫的女子闻听这话，不免斜眼瞥了李叶紫一眼，轻蔑道：“这位姑娘不知道我们楼里面不接待女客吗？还敢叫我们妈妈，口气倒是不小啊。”
　　李叶紫冷哼一声，刚要说话，一个五十多岁，身穿薄纱，体态丰腴的老鸨已然踏着小碎步飘了上来，满脸堆笑道：“哎呦哟，今日是哪阵香风，把咱们二小姐吹过来喽。”
　　说着她瞪了那姑娘一眼：“没长眼睛的东西，还不给咱们东家二小姐赔罪。”
　　那姑娘听了顿时花容失色，李叶紫却没生气，摆了摆手说道：“我又不常来，姑娘们不认识也是寻常。”
　　说着她拽了拽自己身边的江大米：“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我听我哥说了，近日咱们楼里来了几位极好的姑娘，有劳请出一位招呼我这位好朋友。”
　　老鸨子立时点头如捣蒜，连连陪笑道：“二小姐看这样可好，我让人先带您和这位大爷去看表演，一会儿让青兰姑娘亲自过来陪大爷。这位青兰姑娘，可是我们从秦淮重金请来的花魁娘子呢。”
　　两人坐在赏杏楼的二层雅间，正对着一楼当中的舞台，一群薄衣青衫的妙龄少女轻歌曼舞。李叶紫看的津津有味，江大米却是坐立不安，手足无措。正在此时，两人就见楼下飘上来一位薄衫少女。她穿的清凉，更显得肤如凝脂。就见她欠身行礼，款款坐好后，便用青葱一般的玉手勾起一杯酒，贴到江大米唇边道：“公子，先饮了这一杯可好？”
　　从没见过这般世面的江大米此时已然吓成个一只呆鹅，哪里还说的出话，只能由着那姑娘灌了酒，又由着那姑娘勾着手进了屋儿。李叶紫本跟在两人后面，待那姑娘当着她的面儿关了闺房的秀门，她一怔之下方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泛起一阵嫣红。
　　李叶紫自个儿回家的路上还在摇头叹息：“这赏杏楼的姑娘还这是有本事，不光光男子，就是我这姑娘家，都不由脸红心跳。要是自己有这个本事，何愁......”
　　李叶紫想到此处眼光闪动，脑中闪现出个天大的“好主意”。
　　晚上江大米回了李府，李叶紫兴高采烈的问他今日快活不快活。谁知江大米却是满面通红，难得的冲着李叶紫发了脾气，还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李叶紫却完全没在意，只当是江大米不好意思。
　　翌日李叶紫再到赏杏楼时，众人都已认得她，早有人通报了老鸨子过来相迎。老鸨子眼见只有李叶紫一人，正自疑惑，就听她摆手说道：“我没什么大事，去把青兰姑娘叫过来，我和她聊聊。”
　　老鸨子虽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她给李叶紫安排了一间雅致客房，又让人给她端了上好的龙井茶和杏花糕。
　　李叶紫等了不多时，就见推门而入一美貌女子，正是昨日的花魁娘子青兰姑娘。那女子见是李叶紫，款动金莲，施礼万福道：“李二小姐好。”
　　李叶紫歪头看着她一行一举，就觉得真是又舒服又好看。她赶忙起身，给青兰让了位置道：“青兰姑娘，你来，坐这儿。”
　　青兰抬眸看着她，浅浅一笑，坐在李叶紫对面。她轻抬玉手将李叶紫眼前茶盏倒了半满，方才轻启朱唇道：“不知二小姐找奴家，是为何事？”
　　李叶紫托腮坐在青兰对面，眼见她螓首蛾眉，明眸皓齿，闻着她身上淡淡兰花香气，一时间脑子都蒙了。待青兰又问了她一遍，李叶紫方才缓过神来，轻咳一声道：“青兰姑娘，我有个事情想请教你啊。我这人呢，相貌也就算还能看，念书不多，就是家里面有钱。我就想问问啊，就是、就是以我这个条件，要是喜欢一个人，得怎么才能让他也喜欢上我？”
　　青兰听罢，愣了片刻，方才望向李叶紫轻笑回道：“二小姐何必自谦。您的相貌家世品格，均是万里挑一......”
　　李叶紫不待青兰说完便皱眉摆手打断了她：“青兰姑娘，我是真心来和你请教的。你要是只讲这些场面话，可就没意思了。”
　　青兰闻言，思忖片刻后方浅笑道：“那奴家斗胆问您一句，您心仪的那位公子，出身如何，有什么爱好，您又喜欢他什么？”
　　李叶紫托腮仰头想了许久，方才缓缓回道：“乔七这个人啊，长得好，学问好，脾气也好。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坐在聚英楼门外的台阶上喝酒。虽然穿的破破烂烂，可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看，最神气的一个了。”
　　李叶紫想起当年认识乔七时候的情形，嘴角已然不自觉的挂起浓浓的笑意，脸颊也是微微的泛了红。她扭头就见青兰一脸笑意的歪头看着她，不由得脸上更烧。
　　轻咳了一声后，李叶紫才接着说道：“那次见过之后不久，我偶然救过他一次。他念着我的那点子恩情，就一直很迁就我，也教了我许多东西。我知道他对我好是因为感谢我，可是我心里面想要的却不是他的感谢。”
　　说到此处，李叶紫抓着青兰的手，一脸炙热，殷殷切切的问道：“青兰姑娘，你这么厉害。我就想请教请教你，怎么能让乔七真的喜欢上我啊？”
　　这日晚间，海神娘娘庙。乔七一进屋门就见李叶紫坐在炕上等他。只见她头上绾了个松松的发髻，脸上只略施粉黛，身着一件鹅黄纱裙，歪着脑袋，双手撑在炕沿。见他进来，李叶紫也不起身，只抬眸斜斜望向他。
　　乔七莫名觉得今日的李叶紫与往日大不一样，却也未曾多想，便开口轻斥道：“你赶紧下来。一个姑娘家，不晓得这样不合礼数吗？”
　　李叶紫却只轻轻一笑，歪头向乔七柔声道：“乔七你过来，我有正经话同你讲。”
　　此时窗外朦胧的月光映着李叶紫的脸庞，更显得她皮肤白皙，眉若远山，眼似秋波。这个时候的李叶紫，再不是平日里那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竟宛若一朵秋日绽放的岩桂。乔七不知怎的，竟真的就听了她的话，不由自主的慢慢踱到床边。
　　待乔七走近了，就见李叶紫笑眼盈盈的抬头看向他，绵声细语道：“乔七，今日我学了句诗，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你教给我好不好？”
　　李叶紫这一句话出口，乔七不知为何竟是一阵头晕，连心脏也不由跳的快了些许。他沉了沉气，刚要开口道声“别胡闹”。可一个“别”字才出口，他就被李叶紫一伸手拉倒在床上，随即又被她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乔七一愣之后，一边挣扎着要起身，一边皱眉斥道：“李叶紫，赶紧起来。你知道自己现在干嘛吗？”
　　李叶紫却定定望向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乔七，将青兰教她的步骤又快速回想一遍后，心中暗暗鼓了鼓气，然后便两眼一闭，一鼓作气就吻在乔七唇上。也不知道多久，李叶紫觉得乔七往后退了退。她实在没勇气再往前凑，只能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缓缓睁开眼。就见乔七正皱眉看着她，神色虽无大异，嘴唇上却破了小口子，沁出几滴血珠。
　　李叶紫这才发觉自己口中的淡淡血腥之气，脸上便又红了三分。她本来只是害羞，如今却又添了抱歉。看着乔七嘴上的伤口，李叶紫自然明白是自己磕的。她不知所措，犹豫许久方才伸出手想帮乔七把血迹擦了，谁知乔七却又向后退了退，也不说话，只蹙眉看着她。
　　李叶紫心中更是羞愧，刚才不知道何处来的勇气此时都跑到了爪哇国。她慌慌张张的从床上爬了下来，低头说了声：“我，我先走了。”说完也不敢再看人，扭头就逃了出去。却不知道屋中的乔七，呆愣愣的又在床上坐了许久，方才同手同脚的下了床。他拿帕子沾了水擦嘴唇，一边擦一边还疼的嘶撕低声抱怨：“李叶紫这牙，也太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