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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再入幻境 ...

  •   杭岁渝心中思绪繁多,不动声色,只是神情冷了下去。看了一眼旁边挡在身前的唐啸,内心复杂。
      “师祖,我想再进入一次幻境。”杭岁渝道。
      “不行,很危险。”唐啸正色道。
      “我意已决。”杭岁渝神情冷漠。
      唐啸听出杭岁渝话中的决绝,欲言又止,既然杭岁渝已有决心,再劝也无法改变。
      唐期瞥了一眼杭岁渝,道:“没这么简单。先不说这些艮因算计你的目的何在,知道未来因果并非好事。你确定能承担预知未来的结果吗?如果未来不如你所愿,你会不会……”
      “不会!”杭岁渝知道他想说什么,斩钉截铁打断道。
      唐期摇摇头,笑道:“既知结局,自然会心生杂念,到时还由得你吗?”
      杭岁渝盯着艮因,想到幻境里的“年年”,除了爹娘,从来没有人这样叫他乳名。当年娘去世一事十分诡异,但调查多日不得结果,今日有机会明白,总不能继续糊涂。明知是个圈套,也要闯一闯。
      “师祖,未来如何我不想知道。我想明白过去的事。”别的杭岁渝不能多说,总不能说觉得母亲的死有蹊跷,那不就露馅了。早知道当初就不瞎诌当唐啸的亲哥哥,程然的大儿子了。
      “如果发生什么,师祖您立刻打断我。”杭岁渝说完,闭上了眼,一副我准备好了的表情。
      “既然如此,我将因引出来。若是艮因同时出现,未来过去你能听能看,稍有不慎,万劫不复。”唐期手上施咒,眼看因就要贴上杭岁渝的背,最后告诫:“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是未知的。但你切身体会的,不会作假。”
      杭岁渝道:“谢师祖,岁渝谨记。”

      “年年……”
      出现了!
      杭岁渝眼前一片白茫茫,眼睛用力睁大看去,一无所获。耳边再次传来娘的呢喃。
      “年年……”
      “年年……”
      是母亲在找我!
      “娘……”杭岁渝循着声音找去。
      眼前还是一片空白。突然,有人过来了!
      一个脚步声,不,不是,四面八方的脚步声!杭岁渝被包围了!
      “就是他了吗?”一个男声迟疑的问。
      “他是最合适的!”另一个有些气急败坏。
      “别犹豫了,动手吧!”这个声音为何有些熟悉?接着他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他们在说什么?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母亲当日为什么自尽!杭岁渝心里咆哮。

      当年母亲尸身冰冷的场景又在脑海浮现。

      那是杭岁渝及冠之礼,杭家虽是外来户,但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杭老板杭叙诚信经营,处事圆滑,妻子贤良淑德,夫妇二人恩爱相伴,乐善好施,独有一子杭岁渝,天性活泼,聪慧过人。是整个奉塭镇的佳话。及冠那日,半个奉塭镇的百姓都受邀前来祝贺,杭叙生意上往来的生意伙伴,杭夫人的闺门佳友,皆来祝贺,杭府门庭若市。
      杭岁渝由妆娘卸下发髻,高高束起马尾,玉冠缠缚,盛装出席,乖乖听父亲长辈的告诫,母亲举起手来,杭岁渝下意识弯腰,那只手轻轻抚摸了他的头发。
      年过半百但风韵犹存的冯婉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许多的青年,欣慰道:“长大了……”
      杭叙在一旁看着妻儿,台下满座宾客,两鬓有些花白,但精神抖擞,神采奕奕,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一个男人满足了。
      寒暄过后,入座请酒。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拄着拐颤颤悠悠的走了进来。
      杭叙见到来人楞了一下,心道:这是谁的家属不成?从未见过。但来者是客,还是勾起笑容上前招呼。
      “老朽名唤江鸣,前来拜见,无意打扰,求见冯婉一面,有事相告。”这老者也不入座,行了一礼便在一旁等候。
      杭叙一头雾水,但还是来到女眷内室,在冯婉耳边低语告知。冯婉也是不明所以,从未听说过此人。
      杭叙见状,陪着妻子来到前厅。不等二人打招呼,江鸣先行一礼,道:“不知可否容我与尊夫人单独聊几句。”
      冯婉看了看杭叙,杭叙识趣的退下。

      筵席结束,杭府冷清下来,丫鬟小厮撤下残羹剩饭。杭岁渝百无聊赖,扯了扯撤下的红布,跟书童吐槽:“我都说了低调点,你看看这红绸,我只是成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成亲呢。”
      “娘,娘。”杭岁渝也没真心吐槽,相反父亲这么隆重还不是为了自己。一边兴高采烈的找娘。
      “一回来就娘娘娘的喊,多大年纪了还找娘?喊了十几年了让你娘清净清净。你爹我在这呢。没看见啊?”打扮精神的杭叙一脸喜气,眼看儿子就要从面前走过去,忍不住说。
      “爹爹爹!不够我再叫!”杭岁渝早就习惯父亲老是逗趣自己,故意捏着声音撒娇。
      “您找媳妇我找娘。不然你在这里干什么?”
      “杭岁渝。我看你及冠礼还差一步。”
      “啊?什么?”
      “还欠一顿揍!”

      杭岁渝一大步跨进冯婉院子,大喊着:“娘,救我!”
      “婉娘,臭小子瞎说!”
      父子二人嬉笑进屋,笑声戛然而止。
      眼前是杭叙前几日去隔壁镇谈生意,在街上买的绣花鞋。当日一同谈生意的老板说这是他们这特有的绣法,栗鸢鸟寓意坚韧不移,沉稳低调,这里许多人喜欢绣在衣服鞋子上。
      杭叙回家时,满载而归,除了一队人马的货物外,还有两双精致的的靴子和一双别出心裁的绣花鞋。当时冯婉还笑他,这鞋子哪里不能买,千里迢迢买两双鞋平白叫人笑话。年年鞋子穿到后年都造不完。
      杭岁渝套上新鞋,笑道:“娘,这你就不懂了吧?爹想买的是那双绣花鞋,我啊,顺带的!”
      今日大礼,冯婉穿上新鞋试试脚,笑道:“软和,正正合脚。”

      此时,那双绣花鞋正悬挂在二人眼前。
      冯婉穿着杭叙为她挑选的华服,梳着精致的妆容,在杭岁渝及冠这日,宾客将且散尽时,悬梁自尽了。

      冯婉死后,杭叙一蹶不振,交代完杭岁渝后事,一个月便追着冯婉去了。杭岁渝一个月连丧双亲,将夫妻二人合葬,散尽杭家家财仆人,徒留杭宅,在里面孤独度日。

      杭叙将江鸣找冯婉一事告诉了杭岁渝,二人都认定冯婉的死与江鸣有关,但当日江鸣与冯婉在房内说完话后,消失无影,除了冯婉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杭岁渝根本无从查起。杭叙没几日又跟着去了,杭岁渝悲痛难忍,难以接受杭家竟然就此破灭。
      在空荡冷清的杭府一住三百年,修成正果。

      以为再也不会有爹娘的消息,没想到艮因执着让自己入幻境,本以为能有机会明白娘自缢因果,没想到听到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对话。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我想知道我娘的事。为什么?”想到那日的绣花鞋,杭岁渝有些癫狂。
      没想到,白茫茫中传来声音。
      “因为时间到了……”是一个年迈老妪的声音。
      杭岁渝一惊,忙问道:“什么时间到了?你是谁?”
      “因,我是因。”那声音回答。
      杭岁渝:“你想告诉我什么?”
      因:“是阿晚想告诉你,哦,也就是冯婉。”
      杭岁渝:“我娘?她想告诉我什么?”
      因:“我确实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她也一样,当她开始感受到的时候,就是她成为人类的时刻。所以她的时间到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人类的情感?我娘不是人?那他是什么?妖吗?”杭岁渝不可置信。
      “你好像很惊讶。其实有什么惊讶的呢?”这老妪得声音突然近在眼前,“你以为你是什么?神仙吗?笑话!”
      杭岁渝:“到底什么意思?”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选择成全你,她自己则留下来成为因。”
      “我要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
      “如你所愿。”

      杭岁渝耳边出现了一男一女的声音。
      “时间到了,阿晚。”老者沙哑的嗓音,应该就是父亲所说的江鸣。
      “竟这般快吗?”是娘的声音!她不忍道:“今日我不能……”
      那沙哑的声音打断道:“明日你亦不忍,后日你也不舍。而且,你别忘了。你究竟为何而来。”
      “年年他今日这么开心,我不能在今天离开。”冯婉声音坚定。
      “冯婉,我早知你会拒绝,我将艮因带来了。你且看。”江鸣严肃道。
      不知道江鸣让冯婉看了什么,冯婉有些崩溃,道:“那你且等我与他们道别。”
      “她没有找我们。”杭岁渝呢喃道。
      “她去找我了。”因说。
      冯婉故作镇定回了房间,慌慌张张摊开手心,葱白如玉的手掌中有一玉瓶。倒悬瓶口,咬破指尖时疼的冯婉皱了皱眉,将染血的手指靠近瓶口,一团白雾缥缈而出。
      冯婉:“以身为祭,留有一愿。”
      因:“她用60余年寿岁和一身血肉,换你我如今相遇,有什么用呢,知道了你也改变不了。60年呢,哈哈哈哈哈,天下竟有如此蠢笨的女子。”
      杭岁渝不屑道:“你怎会懂人类感情。我娘说了什么?”
      因:“她若不懂,也不会落个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的下场。这是她给你留的话。”
      杭岁渝听到因这样侮辱冯婉,有些动怒,但想到冯婉的遗言,沉默了。耳边传来冯婉的声音。

      “年年,我知道这样突然消失让你们很难过,但我思考了很久,这是最好的结果。至少没有那么残忍。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不会再回来了。但你不要难过 。我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我还有很多东西想教给你,你以后会遇到很多人,你会成长,学会爱人,学会承担责任。告诉你阿爹,几十年来我都很快乐,你们好好活着,一定要活着!”
      “切记不要轻信任何人,包括我。”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父亲已经永远听不到了。杭岁渝心头涌起悲伤。随之而来的是满腹疑问。母亲说她消失是为了让我们留有一丝希望,可是当年她是自尽的。

      因:“好了,她的遗愿已完成,因果既消,你可以离去。”

      杭岁渝道:“娘是自缢而亡。”
      “不可能!”因有些惊恐。“你看到她的尸体了?”
      因的声音带着一些恐惧:“她被我吞噬了,血骨无存!”
      杭岁渝:“我和我父亲不可能认错。”
      因陷入极端的恐惧,歇斯底里:“不会的,不可能!那我吞噬的是谁?”
      杭岁渝看他如此笃定也有些发毛。问:“江鸣你认识吗?”因却陷入癫狂,没有回答他。似乎有什么东西令她非常恐惧,声音颤抖的直说:“逃不过逃不过……不可能,我明明把她吃了。”
      杭岁渝苦笑,本来以为能弄清娘死亡的因果,没想到反而越发迷糊了。如果她真的被因吞噬,那么悬梁的那人是谁?如果不是,那这老妪吞噬的又是谁?为什么要设这一出谜团?为什么娘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她和江鸣到底有什么关系?
      错综复杂的问题扑面而来,杭岁渝耳边是因嘶哑的声音,胡言乱语,神志不清。
      “江鸣是谁?”杭岁渝问了一遍,因喃喃自语没有理会,杭岁渝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
      杭岁渝感到一阵无力,正想再问些别的。因突然说:“阿晚还有一句话留给你。”杭岁渝凝神。
      “她说”,他听到因的声音越来越近:“杀了唐啸。否则你会死。”
      杭岁渝浑身一震,不待细问。因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似乎正受极大痛苦。杭岁渝凝神念咒,稳住心神,没一会因的声音停息下来,那老妪的声音温柔的像杭岁渝幻想中的奶奶,说出口的话却像毒针一样扎进杭岁渝的脑海:“你比我更像怪物。”
      那声音渐渐散去,杭岁渝睁开眼睛。
      唐啸见床上躺了整整一天的人终于睁眼,忙凑近:“你怎么样?”杭岁渝脑子浆糊一样,又闭上了眼缓一会。
      唐啸见他呆愣愣的还以为杭岁渝被艮因伤到了脑子,忙说:“师祖,杭,哥他醒了,但不太对劲。”
      唐期围过来拔拔眼皮,随意道:“没事了,休息三日,功课继续。”
      杭岁渝无力说话。
      杭岁渝卧床休息时,唐啸端茶送水,伺候的杭岁渝服服帖帖。在因的幻境里,冯婉警告他杀了唐啸。
      为什么每个人都让自己杀唐啸?天帝是,就连,母亲也是。杭岁渝看着手中昏暗无光的断仙剑愣神,只要这剑刺入唐啸的心脏,便会知道一切,但是杭岁渝有一种直觉,这剑刺入唐啸,将会发生恐怖的事,是他无法承担的后果。
      这种念头在他第一次见到唐啸时就没有由头的产生了。实在无法下手,杭岁渝烦躁的翻了个身。这么多问题,一个个来吧。杭岁渝一想到剑刺入唐啸,就觉得心脏一阵发紧,好像会天翻地覆,没错!就是天翻地覆,会发生所有人都无法承担的结果,会死很多人。他不敢。
      想到师祖说的:“听到的看到的都可能有假,但是自己感受的绝不会欺骗自己。”

      杭岁渝还是犹豫了。即使在幻境里被唐啸割了喉咙,但是无法骗自己,相处几个月以来,唐啸给他的感觉不会错。

      听到脚步声,杭岁渝忙把短剑收进乾坤袋内。唐啸一进屋就一股鸡汤的香味,手里端着一大碗鸡汤,还有一只黄灿灿的鸡腿。
      “这么大一碗,你也太高估我了吧。”
      待喝完最后一滴汤,唐啸端着碗:“我看是我低估了。”
      “我进入幻境时发生了什么?”杭岁渝看着唐啸把碗放在桌上,唐啸一边擦手一边坐到床边:“因死了。”
      杭岁渝一时没反应过来。因死了?
      “哪个因?我陷入幻境的那个?”
      “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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