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丙辰年

6、觭梦

　　“下星期这个时间我在这里等你。”
　　顾织点头，他握着盲棍轻轻敲了几下地板，顾寐开门进来，她冲李医生笑笑，要带顾织出去。
　　“他今天的状态比以前要好一些。”
　　李医生说，“多多关注他的行为吧，也不用太小心翼翼。”
　　“还有，他的眼睛……”顾寐点头，又提新的问题。
　　李医生笑了一下，“这个取决于他自己，……”

　　“喏，”顾寐把手机递给他，“最近有个人老给我打电话，我昨天才有时间接，他说是你的编辑。”
　　编辑？
　　顾织一顿。
　　“你手机没电了，我今天早上帮你充好了，你可以用。”
　　顾织接过来那部手机。
　　可以用了。
　　顾寐没有多待。
　　顾织按亮了屏幕。
　　“二十一点二十四分已亮屏……”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电话提醒。顾织按了回拨。
　　“顾织！！！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
　　顾织应了一声，“抱歉……最近有点事。”
　　因为他的眼睛，顾织在顾寐提醒前都没有想起来用手机联系谁——看都看不见，拿了手机就像拿一块废铁。
　　编辑也从顾寐那里知道了他眼睛的事情，只是关心了几句。
　　临挂电话，他才弱弱地问顾织，“更新的事情……”
　　顾织顿住了。
　　“在……我眼睛恢复前，我不会再更新了。”
　　编辑叹了口气，他嘟囔着，“坑了就坑吧，那，顾神你眼睛有好转告诉我一声。”
　　“……嗯。”
　　“怎么了？”笑声。
　　是蔺栗。
　　“舍不得吗？”蔺栗把手机从他手上拿走，“织织啊，我——”
　　他语气亲昵，“可以当你的眼睛啊。”
　　顾织握紧了拳头，“你什么时候死？”
　　他又问蔺栗，那个男人没有生气，他又开始亲顾织，从眼睛开始，一直到嘴唇。
　　他轻轻松松地撬开了顾织的口腔，两个舌头黏在了一起，一个想要阻止，一个只顾掠夺。
　　顾织狠狠地一咬，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蔺栗却像是不怕痛一般，吻得更加起劲。
　　“蔺栗！”
　　蔺栗又在笑。
　　他敲了一下顾织的头，“一打不过就咬。”
　　“没点长进。”
　　顾织瞪他。
　　蔺栗又把手机还给了顾织，“不打算去看看吗？”
　　顾织没动。
　　蔺栗捏他脸，“心里那么想都不看吗？”
　　顾织看他，“你说我想就要看？”
　　“织织，别后悔。”
　　他这么一激，顾织直接把手机丢开了。
　　蔺栗弯腰把他抱了起来，“顾织别闹。”顾织不是很想理他。
　　他把顾织放到了床上，又给他盖了被子，“织织今天去看医生了？”
　　顾织没说话。
　　“织织那么想要忘记我吗？”
　　顾织看了他别开了脸。
　　“织织想要忘记我吗？”
　　他直勾勾地看着顾织，顾织被他看的烦躁，直接把他的脸推开了，“有什么用？”
　　“我要怎么样才能忘记你？”
　　“蔺栗，我要我的视力。”
　　“我不要你，我要我的视力……”
　　蔺栗吻他，“你选择了我，顾织，是你选择了我啊。”他撩开顾织额前的头发，“你又一次地选择了我。”
　　“你选择了我两次。”
　　“顾织。”
　　“你放弃过我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他摸着顾织的脸，抚摸着他的眉骨，“是你选择的我。”
　　顾织听不懂。
　　他闭上了眼，“蔺栗，我不会选择你，永远不会。”
　　“我恨不得你去死。”
　　蔺栗搂紧了顾织，“那又如何？顾织，你现在只能选择我。”
　　“你永远都是我的。”

　　模糊的，陌生的，一个梦。
　　顾织重新拥有了视力。
　　他以上帝的视角看着梦里发生的一切，那是一些片段，一些模糊的片段。
　　有很多人和事，他不认识也不记得。
　　他看见自己穿着一件T恤坐在床上，玩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微博页面。
　　“大大有对象了？？？”
　　“老婆的对象也好帅〔舔舔舔〕”
　　“老婆有对象了呜呜呜”
　　“老婆和另一个老婆要好好的哦〔哭哭哭〕”
　　他看见梦里的自己唇角上扬，笑的很开心。
　　顾织一个一个念着看见的评论，他的眼里重新蒙上了迷惑，〔对象〕，他交往过一个对象？
　　什么时候？
　　顾织努力想要看清楚屏幕上面的内容，可是，除了那几条评论，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甚至分不清楚这个梦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梦里的事情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忽然很想看看，很想登陆看看那些评论。
　　他后悔了。
　　顾织其实没有看评论的习惯，刚刚开始发表文章的时候他每一天都会仔细的看评论，看点击率，时间久了，名气大了之后，评论开始变化，从一开始单一的彩虹屁和催更变成了辱骂质疑，他开始不再期待评论。
　　算起来，他已经有几年没有这么关注过微博和各大软件的评论区了。
　　所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什么时候交往过一个对象？
　　顾织什么都不记得了。
　　脑子里边一阵刺痛，顾织来不及思考，梦里的场景开始转换。
　　同样的地方，“顾织”依旧坐到床上，不过，这一次他穿的是一件灰色的毛衣。
　　看着不像是他的衣服。
　　“顾织”在玩手机。
　　他划着屏幕的手指忽然一顿，顾织凑过去看，上面是一条闪过的新闻。
　　一条……飞机失踪的新闻。
　　他看见，“顾织”哭了。
　　他退出了新闻页面，点进了通讯录，抖着手指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没有人接听。
　　场景很快又开始了转换。
　　这一次是墓地。
　　只有顾织一个人，他站在一座墓碑前，手里拿着一束雏菊。
　　顾织没能看清楚墓碑上面的照片。
　　场景的切换越发快起来。
　　在那些场景里，顾织颓废麻木地继续着生活。
　　直到……直到，直到什么？
　　直到什么？
　　“顾织……织织……，”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我把记忆还给你好不好？”
　　“你想忘记我吗？”
　　“你会再次忘记我吗？”
　　“我不要你忘记我，你不能忘记我。”
　　“你永远也别想逃离我，永远，永远都不行。”
　　顾织睁开了眼。
　　一片黑暗。
　　在一片黑暗之中，他感觉到有人压在他身上。
　　是蔺栗。
　　他沙哑着声音，问顾织，“我帮你记起来好不好？”
　　“用我们曾经最喜欢的方式。”
　　他的吻落了下来。
　　又急又温柔。
　　很熟系。
　　是……
　　顾织想起来了。
　　他曾经……有个男朋友。
　　他叫蔺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