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流风遗泽

40、瑰林湖

　　重莲一大早起来，就看到上官透又腻在雪芝的房间外面了。
　　“芝儿，你别这样…昨天不都好好的么，红尘又是梅影教主的人，芝儿还在生气什么？”
　　重莲微笑着走过去：“昭君，早啊。”
　　上官透一脸伤感的靠在门上：“岳父早…”
　　重莲缓步走到雪芝厢房门口，抬手轻扣木门：“芝儿长大了，连大爹爹的话也敢不听了。”
　　房里还是没有动静，重莲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又过了片刻，门开了，露出雪芝一张写满了不情愿的脸。
　　重莲借机推上官透进去，然后转身关好门，悠然走下楼：“芝儿，等会朱砂送早饭过来。”
　　大堂内，吩咐店里的小二喂马，准备早饭，抬头看到海棠哭笑不得的站在二楼木栏上看着他：“宫主，这些事情你也要亲自管，总觉得你这次出门变得婆婆妈妈的。”
　　重莲一扬手，茶杯里的水向长了眼睛般泼过去，海棠侧身急避，重莲佯怒：“疯丫头，这是和本宫说话的口气么？”
　　正说笑间，林轩凤走入客栈，与重莲打了个照面。那一日在苏州交手，误会虽是解了，两人却至今没有碰过面，气氛有些僵持。
　　海棠站在楼上，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但重莲许是今日心情好，并未显露多少不快，只微微倾身：“林庄主。”
　　林轩凤略显惊惶的回礼：“莲宫主…我是来找凰儿的。”
　　“废话，你不来找林宇凰，难道还是来找我们宫主。”朱砂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房门，站在海棠身边，“林宇凰还没醒呢，他懒死了，你还是回去吧。”
　　重莲仰头轻声道：“雪芝惯坏你们了么，没大没小的。”又转向林轩凤，“林庄主有什么事？一会他醒了我可以代为转达。”
　　林轩凤低下头沉默良久。
　　重莲正想说若是不方便那就算了，林轩凤却忽然伸出手，摊开手掌。
　　他的掌心放着一支簪子。
　　刻着一朵红玉莲花的簪子，闪着温润的光芒。
　　林轩凤头低得更深，声音苦涩：“莲花簪…你知道的。凰弟在苏州的时候每天总是拿着它发呆，簪子的棱角都磨得不成样子了…他还和我叹过，说天下之大，却再无第二支…如今你回来了，他应该觉得很可惜吧，不能把它再完整赠与你。前日路过长安杨家的玉器店，便托人打了一支，虽是不比以前那个，但也总是新的…想叫他再送给你…”
　　声音越来越小。
　　重莲深吸一口气，弯起嘴角：“谢谢你，凰儿一定会开心的。”
　　林宇凰微微颔首，低语一句告辞便走出客栈。
　　却又忽然回首看着重莲的眼睛：“其实…只要你喜欢，他便会喜欢。”
　　重莲微笑：“多谢。我很喜欢。”
　　林轩凤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之中。
　　这么多年，他依旧还是没有成婚。
　　一人抚养着心爱的人和别人的孩子，宠着她，教她武功，让她安逸成长。
　　为他人做嫁衣裳。
　　他不甘，可是他不恨。
　　凰儿喜欢的，他一并通通接受。
　　哪怕是重莲，哪怕是奉紫。
　　甚至，奔波劳累寻到一支莲花簪，也只是为了林宇凰的爱情，没有遗憾。
　　他不爱他。
　　而他心甘情愿成全他。
　　重莲瞥了楼上两个目瞪口呆的女人一眼：“海棠下来吃早饭，朱砂去把早饭端给昭君和雪芝。”
　　海棠轻声道：“完了，宫主真的变成管家的了。”
　　重莲道：“海棠你最好快点下楼，别以为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两人石化。
　　海棠偷偷看一眼重莲，他似乎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有朝自己看。她思考了一下，声音放得更低：“你说，林宇凰会不会是重翼的人，把咱们宫主搞傻了再溜走，然后重翼就赢了。”
　　重莲回过头，笑容清澈温柔：“海棠，本宫觉得是你傻了。今天一天不许吃饭。”
　　…
　　半个时辰过后，众人陆续下楼。先是弄玉抱着温采下来，然后是送完饭的朱砂和清滢洛暖，最后是林宇凰衣冠不整打着哈欠一步三晃滚下楼。
　　朱砂捂住眼睛：“罪孽，宫主怎么看上那么邋遢的人。”
　　重莲不以为意，揽过林宇凰的腰按他坐在自己腿上，将莲花簪塞进一脸莫名的林宇凰手心，抬头出声询问弄玉：“凰儿说要回长安看看，你们准备去哪里。”
　　弄玉看着温采：“他的伤还没好，随便你们了。”
　　温采轻声道：“雅文再过几个月也要回长安的。”
　　弄玉抚着他的脸：“怕什么，他早晚要知道的。”想了想又加一句，“我也想他了。”
　　林宇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惊愕的温采：“年轻人，别那么容易激动好不好，轩凤哥也要回长安呢，我就不担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重莲低头，“你现在手里抓着的东西，就是他刚才来打算送给你的。”
　　林宇凰一抖，抬头看着重莲，笑的万分心虚。
　　重莲装作没看见，又问温采：“你没有练过什么邪门武功，为何也能不老？”
　　温采叹气：“白琼隐救了我之后，我的相貌就停留在死的那一年了。”
　　林宇凰咬着嘴唇去扯重莲的袖口：“不公平。哪天我看到白琼隐，一定要让他也给我搞一个。”
　　重莲握住他的手，笑容宠溺温和：“凰儿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林宇凰不解风情的弯腰干呕。
　　此时有两人走进客栈大堂，想是早起进城，在这里歇脚的。却有一人道：“瑰林湖最近还真是古怪。”
　　另一人接口：“可不是，前几个月莫名其妙出来一座湖心亭也就罢了，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湖里的鱼越来越少，以前成群的锦鲤哪，现在一条也看不到了。”
　　“那天我听我们家隔壁的人说，湖里是有水妖，不请厉害一点的法师镇不住。”
　　林宇凰等人只当闲话听，弄玉却抬起头，对上重莲意味深长的目光。
　　下午众人收拾停当后，准备出发。雪芝的房门依然紧闭，上官透也没出来。林宇凰问重莲这小夫妻两个该不会吵架吵得殉情了吧，重莲悠悠然看他一眼道，你急什么。
　　果然，马车快要出发时，在马的嘶鸣声中，上官透和雪芝拉拉扯扯的过来了。上官透依然是一脸陪笑，雪芝完全不睬他。
　　重莲也不管，催促朱砂道：“启程吧。”
　　车经瑰林湖，弄玉与温采的马车停了下来。重莲跟着下车，见弄玉负手立于湖畔，衣袂飘举。
　　重莲不语。
　　片刻，湖心忽然爆发出惊天的水花，惊得岸边系着的马奔跳不已。
　　重莲道：“又有长进了么。”
　　弄玉不看他：“不用你说。”抬手指向湖面。
　　一条黑鱼的尸体浮上水面。
　　闻声下车的林宇凰和朱砂等人，见了不由变了脸色。
　　奉天瑰林湖，湖名便是由当朝天子钦定，奉天百姓每年均会买锦鲤来此处放生，已是当地的圣湖，周围是绝不敢有人杀生的。
　　然而黑鱼却是性情残暴，最喜吞噬其它鱼类为食。纵然湖中有再多锦鲤，不出数天，也可被赶尽杀绝。
　　说是不懂乱放生是不可能的。
　　黑鱼的体型和颜色，与锦鲤大相径庭，定是有人蓄意。
　　在天子钦定的湖中，做这种事情，无异于想要造反。
　　这是林宇凰等人的想法。
　　弄玉却转向重莲。改朝换代，他根本不在乎，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弄玉曾经住在这里过。
　　是针对朝廷，还是针对弄玉。
　　弄玉看到重莲的唇无声动了几下，他的口型在说：不是重翼。
　　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