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流风遗泽

38、要挟

　　弄玉抿着嘴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宇凰和雪芝均是一脸莫名，不知为何红尘竟要维护重翼。
　　重莲忽然想起那天深夜的事情，嘴角漾起一抹笑容：“红尘公子的心上人，莫非是重翼？”
　　弄玉眼睛微红的转过头，一掌拍向重莲胸口。重莲伸手轻松接下，凛冽杀气顿时化为无形：“我只是猜测罢了，你今天怎么如此喜欢打人。到底怎样，你问他便好。”
　　弄玉从床榻上慢慢站起来，忽然从身旁的林宇凰腰间抽出凰羽刀架在自己的脖颈上：“红尘公子，可否给在下和莲宫主一个回答。”
　　他说，红尘公子。
　　红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死死咬住嘴唇。
　　重莲叹气，上前一步：“弄玉，把刀放下。”
　　弄玉微微仰首，优美的颈部线条裸露在空气中，手上加重了力道，有血珠顺着刀背滑下：“重莲，你不要过来。这是我的家事。”
　　红尘强撑着坐起身，上官透想要扶他，却发现自己迈不动步子。然后他发现房间里的其他人和他一样，林宇凰是，雪芝也是。
　　时间和空气都仿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剧烈咳嗽着，却还努力翻身下床的红尘身上。
　　他的头发没有梳，不知是不是因为重伤，发丝显现出黯淡的枯黄，凌乱的披散在肩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还是一样的清秀脱俗，惹人怜惜。
　　他支撑身体的右手在微微颤抖，弄玉咬紧了牙，身体前倾了几步，终是没有上前去扶他。
　　于是红尘终于支持不住重重摔在地上，一声闷哼。
　　弄玉的眼睛更红了，他深吸一口气，依然倔强的无动于衷。
　　重莲抿嘴，他知道自己不该插话，他也理解弄玉。
　　这是一场关乎忠贞与背叛的考验。
　　红尘在地上躺了许久，才忍痛直起腰，嘴唇已经咬出血，落在苍白的脸上，惊心动魄。
　　他虚弱的无法站起来，只有一点一点向弄玉爬过去。短短几丈远，他走得分外漫长。房里静的可怕，只听到布料与地面的摩擦声，和各人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
　　弄玉握刀的手抖得厉害，凰羽刀锋利轻薄的刀身更深入皮肤几分。血更快的滴下，沿着他如玉的皮肤和瘦削的锁骨滑落，染红他胸前的衣襟和脚下的地面。
　　红尘终于爬到弄玉近前。他伸出手想抓住弄玉的衣角，手却在半空中僵住，嘴角扯开一个苦涩的笑容，然后收手在自己的衣服上轻轻擦了几下，继续抓住他的衣角。
　　他举起手，握住弄玉空出的左手。
　　他忆起三十多年前，他便是由这双手带着，走出梦魇一般的火海，走进弄玉和他的生活。
　　这双手牵过他，抱过他，打过他。
　　已经哭红的眼眶，忽然又渗出大滴的眼泪。
　　弄玉微微用力扶他起来，靠在自己的胸口，红尘环抱着他的腰。弄玉小心的控制着刀尖，不沾红尘分毫。
　　他看到弄玉胸前的血色，闻到淡淡的腥味。
　　泪水的温度，自红尘的脸上钻进弄玉的外衣，然后氤氲进他的心里。
　　红尘软软抱着他：“不要问了…好不好。任何人都可以杀他…只有你和莲宫主，不可以。”
　　弄玉苦笑：“除了重莲和我，天下还有谁能杀他。”
　　他忽然感觉到腰间环绕的手的力道加大了几分，红尘在他怀里轻颤。他终究心软，抬起一只手抚上红尘的背。
　　那一瞬间，红尘明显抖了一下。
　　弄玉的眼泪簌簌落在红尘发间，销声匿迹。
　　这样的身体，这样的温暖，除了他的采儿，可有第二人能给予。
　　他当的一声扔下凰羽刀，死死箍住红尘，嘴唇贴上他的耳垂：“采儿…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只求你别再说自己是段红尘，别再说…你不认识我。”
　　红尘轻吸一口气，似是准备回答。
　　弄玉声音里带着哀求：“采儿，求你…别这样。采儿…你不是什么段红尘，你是温采，是我的采儿啊…”
　　雪芝毕竟是女孩子，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有些心酸，一汪清水在眼眶的打转，她转向林宇凰：“凰儿，弄玉对温采真好。”
　　林宇凰轻声道：“你大爹爹对我不好么。”
　　雪芝点点头：“大爹爹和弄玉都练成了莲翼，却都为情所困。”她直直盯着林宇凰，“臭凰儿，小时候大爹爹疯了的那段日子里，你不在，大爹爹每天都是这么哭的。哭累了就抱着小树睡一会，睡醒了又继续哭。”
　　林宇凰的表情，忽然间流露出了一点心疼。
　　红尘在弄玉怀里沉默良久。
　　然后寂静的房间里，听到红尘若有若无的声音：“你别说了。”旋即努力抬头，吻上弄玉冰凉的唇，“义父，采儿…回来了。”
　　重莲微笑，揽过林宇凰走出房门。上官透心领神会的抚上雪芝肩膀，却被雪芝大力拍开，瞪了他一眼飞速跑出去。上官透无奈一笑，回望相拥的两人一眼，轻手轻脚走出去，带上房门。
　　温采贴着弄玉的胸口，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心底的温度，热烈而滚烫。
　　似乎可以把他们两个人都烧成灰烬。
　　弄玉的声音欣喜得让人心颤：“采儿…你是采儿…”
　　温采侧脸，嘴唇擦着弄玉的下巴：“你为什么要骗我…骗我说你死了，放一场火让我死心…若是没有白琼隐把我从墓中救活，又让我易容跟在他身边，我如何能今日再见你一面…”
　　弄玉抚着他的头发：“凤凰涅盘…我不知道，我竟能活下来。采儿，我昏睡了一年，一年后醒过来却听说你死了，你可知我是怎样的心情？漂泊不定，凄凉无依，没有采儿，纵然江山在手又有何用…”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厢房里两个相依的身影，宁静美好得似一幅画卷。
　　宁不知，倾国与倾城。
　　佳人难再得。
　　弄玉横抱起温采，放在床上替他掖好被子，俯身吻上他的额头。
　　“采儿，相信我，再也不会走。我们拉过勾的，要回曾经住的海边，一辈子，只有我们。”
　　“采儿，不要再走了。为何要断了红尘，世间情爱太过让人执恋，这一生，与你共度便好。”
　　“采儿…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