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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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贾昱旻说的美术比赛还有接近半年的时间，他并不急着要求左潮交出作品，相反地，他希望左潮能够尽可能多地画出更多好的作品，最后挑选出最完美的一副送去参赛。
说起这个美术比赛，贾昱旻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听到以前的同学提起，而恰好有一位与他关系不错的教授正是这次比赛的评委之一，他完全有办法使左潮混进大学生的队伍里参加比赛——前提是他必须放弃这次机会。
对于贾昱旻来说，这只是一次可有可无的参赛机会，他不是没有参加过比赛得过奖，尽管这是国内最具权威性的一个比赛，但他并不在乎这一回。而左潮就不同了，评委每年都会换，想要得到参赛的机会，或许就是仅此一回。
“我们慢慢来，不急，你可以想到什么就画什么，按照你的想法来。”贾昱旻对左潮很有信心，他了解当前美术专业学生的水平，这些学生大多数以艺术生的身份进校，不像贾昱旻自己和左潮是从小便开始学画画，即使技巧再纯熟，基本功不扎实便会成为整个作品的败笔。但也不全是如此，潜心学画的人并不少，所以左潮必须再提高一层功力才有可能夺得头筹。好在时间充裕，就像贾昱旻所说的，慢慢来。
而对于左潮来说，他本就是看得极淡的人，原本他觉得画画只是一件他喜欢的事，如果成为了比赛的工具就感觉很奇怪。可那天晚上左汐死缠烂打地要他答应下来，而自己竟也迷迷糊糊地妥协了，于是左潮也无所谓了，不就是一个比赛吗？
说起来，左潮似乎总是没有办法拒绝左汐，桂花米酒也是，参加比赛也是。
“左潮哥，得了奖有奖金拿吗？”余英俊终于如愿在教学楼的天台上见到左潮，听说左潮要比赛，他比左潮本人还要兴奋。
裴奥毫不留情地批评：“你怎么这么庸俗？”
“本来就是，钱才是最实际的！”余英俊据理力争，“如果拿回来一个奖杯有什么用？喝水吗？”
“你别嫌弃奖杯，”左汐调侃道，“余英俊，你连摸都没摸过奖杯吧？”
余英俊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企图垂死挣扎：“但我得过奖状！”
另外三人皆好奇地看过去，裴奥问：“哦？什么奖状？”
“穿衣服比赛第四名！”余英俊眉飞色舞道，“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三人皆默然：这种比赛只得第四名还好意思讲出来并且骄傲无比的你，确实很厉害。
裴奥好笑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余英俊的妈妈和裴奥的妈妈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这两人第一次见面是裴奥的妈妈抱着刚出生的裴奥去余家看望满月的余英俊。
那不是一个愉快的初时。裴母抱着裴奥到余家的时候，刚满一个月的余英俊小朋友正躺在冰冷冷的炕上大哭，而余父则倒在一堆空酒瓶中昏睡不醒。看到这一幕的裴母气得红了眼睛，明明是自己的错误，为什么要惩罚到一个婴儿身上？
我们总认为弥天大错能使一个人觉醒，但总有人选择破罐破摔。余跃平时就喜欢跟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小酌几杯，就连余母在接近临盆的期间他也控制不住。那次他与朋友们聊得尽兴便多喝了几杯，之后便人事不省地倒在了朋友家的沙发上呼呼大睡。
余母躺在家里等着余跃回来给她做饭，一直等到下午三点也不见自己老公的身影，她试图挣扎着起床来找点东西吃，却一个不小心从床上栽了下去，血水顺着大腿根|部流下来，在地板上淤积成一滩。
恰巧裴母的一个亲戚煲了营养汤送去给她，裴母于是想着分一些给余英俊的妈妈，于是睡了一个午觉后便提着汤去余家，等见到余母的情形，裴母吓得当即就把汤碗摔在了地上。
送到医院的时候，余母已经快不行了，她提着一口气，在医生问及是要保大人还是孩子时，余母虚弱且坚定地回答要孩子，便昏死了过去。
如果余母有先知的本领，能够预见余跃懒得动脑筋便给自己用命换来的孩子起了个恶俗不堪的名字，接回家后便丢在又冷又硬的炕上不闻不问导致日后有了手脚冰凉的毛病，要不是裴奥的妈妈去拜访恐怕孩子也会饿死在家，那么她大概就不会选择保孩子了。
余英俊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但余跃却坚定地认为是余英俊这个贱小子害死了他的老婆，他恨他的儿子，他每见一次余英俊就动手打一次。
多荒谬。
裴母把小婴儿余英俊抱回自己家中，好生养了一个星期，和裴奥享受一样的待遇。而余跃仍旧醉生梦死在失去妻子的悲痛中，不可自拔。
不顾裴父的反对，裴母收养了余英俊在家中，直到他满五岁。
期间，余英俊和裴奥一起上同一所幼儿园，一起剪前排女生的长辫子，一起去幼儿园围墙外偷摘别人家院子里种的葡萄，一起在午休时间趁阿姨不注意去操场上玩滑梯。
五岁那年，余跃来到裴家把余英俊接走了。余英俊根本不认这个陌生人爸爸，他抱着裴母不停地嚎哭，余跃冲上前去拉扯，站在一旁的裴奥便扑上去撕咬余跃的手臂，至今余英俊还能见到爸爸手臂上有隐隐的牙齿印。
裴母自然不会扣住余英俊不肯放人，裴父对此事一直有诸多不满，裴母的压力也随之越来越大，她舍不得余英俊，却也不得不放手。
余跃没有把余英俊带回家，而是把他送到了乡下，余英俊的外婆那里。外婆对这个长相俊俏的小外孙是又爱又嫌，去到那里的第一天余英俊便追着家里养的母鸡不放，那可怜的老母鸡惊恐地咯咯直叫唤，被余英俊惊吓得从此再也生不出鸡蛋，最后郁卒而终。
余英俊是在乡下念完小学的，最后外婆实在忍受不了这个小祖宗，又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回了北淮镇。
哀怨地凑到裴奥身边，余英俊可怜兮兮地说：“你当然不知道，那个奖状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得的。”
对于分开的那六年，余英俊一直耿耿于怀。乡下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余英俊这土鳖嫌弃那些淳朴的乡下孩子，不屑与他们为伍，于是导致他寂寞死了，天天给裴奥写信。现在一想起余英俊在信里写的内容，裴奥就忍俊不禁。
但裴奥从不给余英俊回信，他从小就是不善言辞的人，收到余英俊的信他总是看得很开心，也曾试着想要写回信，但拿着笔绞尽脑汁也写不出一个字，干脆就放弃了。偶尔周末的时候裴母会带着裴奥去乡下看望余英俊，他觉得这样比写信方便，于是就再也没有动过回信的念头，而余英俊还是不甘寂寞地一封接一封给他写信。
为此事余英俊一直怨念了裴奥很久，裴奥故意刺激他：“你怎么没在信里跟我说？”
余英俊愤愤道：“我那时为了报复你不给我回信，就故意没有告诉你。哼哼，后悔了吧？”
“可你现在还是告诉我了。”
余英俊呆愣了足足有两分钟之久，接着他惊恐地捂脸尖叫：“什么——我说了吗？我真的说出来了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左汐怜悯地望着他：“是的，你说出来了，我们都听到了。”
左潮站在左汐身边，配合地连连点头。
天台的门咔哒一声响，门外进来一群男孩子，手里拿着胳膊般粗细的木棍，为首的那个是陈金，他手里还拉扯着一个女生，正是几天前余英俊指给他们看的胡晓。
左汐环视一圈手拿棍棒的男孩，冷笑：“陈金，你有种。”
陈金歪着嘴巴扭曲地笑：“左汐，你知道该怎么做。”
“你想怎么样？”左汐问。
大概是因为极力想抑制住笑意，陈金的脸看起来抽搐得诡异：“你过来，跪在我面前，我就放你们走。”
不等左汐说话，余英俊怒吼：“你他妈做梦！”
显然陈金是有备而来，他把胡晓拽到自己身前，抽出一把小刀抵在胡晓的脸蛋上，威胁道：“我做梦？左汐要是不按我说的做，我就划花掉她的脸！”
“随便你。”左汐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无所谓道。
陈金没想到左汐拒绝得这么干脆，一时也没了主意。胡晓害怕得要命，在陈金怀里扯着嗓子喊：“余英俊，左汐，救救我！”
余英俊很为难，一边是美女班花，一边是好兄弟，这可怎么办哟！
裴奥对胡晓冷冷道：“你放心，他不敢真的划下去。”
这句话似乎是刺激到了陈金，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有小血珠从抵在胡晓脸上的刀尖处不断冒出来。
“喂！陈金！我操！你他妈别乱来！”余英俊怪叫。
“英俊！救我啊！”胡晓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不断地给余英俊施加压力。
左汐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他才懒得管胡晓的死活，可现在的情形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向陈金低头，要么和陈金带来的人硬拼。他当然想选择后者，可是左潮该怎么办？对方的人数和上次差不多，但那时他们都是赤手空拳，现在对方人人手里都拿着根棍子，他不是没有信心打赢这帮人，但他怕他们伤到左潮。
思索一番后，左汐淡淡道：“你知道我不可能跟你下跪，这样吧，我向你道歉。”
左汐感到自己的衣摆被身后的人猛地一扯，他回过头看一眼左潮，没由来地觉得欣慰，似乎道歉这种事也不在话下了——他从没见过左潮露出如现在这样担心不安的神情。
陈金见左汐服软，窃喜不已，顾不得装模作样，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道：“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同意你的请求。不过，我们都各自退一步，你可以不跪下，但你必须对我弯腰低头说对不起。”
左汐双手捏成拳，上前一步，却感觉到身后左潮的手还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服。
左汐笑嘻嘻地伸手覆盖住左潮的双眼，“笨，不想看就闭上眼睛，然后捂住耳朵呗。”
余英俊和裴奥对视一眼，都猜测着左汐是不是打算趁陈金不注意来个突然出击。
然而左汐没有，他轻轻掰开左潮的手，走到陈金面前，停顿了一秒后便低着头弯下腰，缓缓道：“对不起。”
左潮愣愣地看着左汐完成一系列的动作，左汐的一举一动像慢镜头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回放。他很想问，对面的那个女生是谁？为什么左汐会为了她做到这样的地步？
只可惜，他问不出口。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