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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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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一听洛清晚病了,林月沐二话不说,披上外衣拿着医箱就往外走,里面隐隐有声音传来,林月沐简单回了几句示意王子殿下带路。张玧诚见林林月沐如此重视洛清晚,心里咯咯愣愣不舒服,但王子知道这时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救人要紧,也就暂时放下不痛快,带着情敌赶回自己的营房。
洛清晚烧得迷迷糊糊,朦胧间好像听到房门响动,他费力的睁开眼,依稀间看到有影子逐渐走进,刚想挣扎的起身,下一刻沉香木温柔的袭来,立刻让他有了安全感。心下一松,洛清晚知道,张玧诚回来了。
“别动。”张玧诚快步赶到床边,把洛清晚按了回去,又给心上人掖了掖被子。
“阿诚,阿诚……”洛清晚稀里糊涂的叫着张玧诚,伸出手想去抓王子的手。
“我在这,清晚。我在这。”张玧诚拉住这人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我回来了,放心。”
“别走,阿诚,别走……”
“别留我一个人在这……”
大概是烧糊涂了,洛清晚难得露出妥协又耍赖的模样,撒着娇求张玧诚别走。
这段时间他太孤单,没有依靠,没有家人,独自在陌生的环境挣扎,斗不过也改变不了,只能逆来顺受。心情压抑,前途迷茫,他找不到方向,也不知该怎么办,苦寻无果把自己折腾生了病。
生病的人格外脆弱,洛清晚也一样。平时可以装作不在意或是不争不斗,可以平凡如云。但是在这一刻,他只想任性一回,说着平时不太会说出口的话,想依赖阿诚,想让阿诚照顾自己,也不想让...阿诚离开,想让他时时刻刻守着自己。
张玧诚英俊的容颜在脑海中清晰可见,洛清晚更想看看此时的乾元王子,他努力的睁开眼,只见床榻前是他倾心的乾元,俊逸潇洒,脸上麻点依稀可见。这人双眼湿润,握了握王子的手。
“阿诚……”
“我在。”张玧诚回应着。
“别走...别离开我……”
“别离开我,好不好……”
“好,不走,我不走。”张玧诚安抚的摸了摸洛清晚的脸颊,释放出自己的信香安慰心上人。
“你生病了,我找林兄过来给你瞧瞧。”
洛清晚的软弱哀求让张玧诚巴不得立刻把人抱进怀里,不管不顾的亲吻这人,咬对方的腺体,让彼此的信香融在一起。但...不行,不说洛清晚病着不能趁人之危,还有林月沐在一旁。他是不在乎被看,就怕洛清晚清醒后羞得不敢见人。
张玧诚轻咳一声,拉过洛清晚的手腕让林月沐把脉。可左等右等没动静。王子殿下纳闷的扭过头,看到林月沐愣在一旁。
“林兄,林兄。”张玧诚试探着叫了两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林兄!”
“啊?”林月沐猛地一颤,这才回过神。
“把脉。”
“哦,好,失礼。”林月沐尴尬的抿抿唇,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摸着洛清晚的脉息,眼睛却来回瞄着跟前的坤泽和一旁的乾元。
他被刚才那一幕惊到了。那是...他不曾见过的洛清晚,他认识的洛清晚总是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就算亲密也是在一定范围内。他认识的洛清晚虽然是自小一起长大,可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熟稔,更不要说撒娇。他认识的洛清晚永远只叫他林大哥,不曾越界半步。
但是,洛清晚却用宛转的声音叫着王子的名字,他叫他[阿诚],那样亲昵,那样充满感情。这人甚至...在冲王子撒娇,用他未曾听过的语气对王子耍赖服软,在祈求王子不要离开他。那样唯唯诺诺,仿佛生怕王子会扔下他不管。
那是得多深的感情才会有这样发自内心的交付和完全的依赖信任,特殊到林月沐羡慕不已,洛清晚从没对他这样过,那是...他渴望又不可及的东西。
一瞬间他被此时洛清晚和张玧诚的感情所震撼,他一直以为王子殿下只是图一时新鲜,等新鲜今儿过了,该得到的都得到了也就不会把这人放在心上,而洛清晚在看清现实后也会觉得攀上王子不一定是最佳选择,加上这么一遭,势必打击到两人的感情,会让他们慢慢的放手。哪知道...居然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这两人之间已经容不下别的,眼神的交融和自然而然的身体接触都不是他能达到的。林月沐可悲的发现,他根本插不进他们之间,他一直都有一个外人,看着他们逐渐靠近,付出真情,交付真心,就算困难重重,也要不离不弃。他甚至艳羡到有点嫉妒。
摸着洛清晚的脉息,看着张玧诚担忧的表情,王子殿下不知什么时候打了盆水回来,正用绵巾擦着洛清晚泛红的脸颊,动作轻柔,就好像这人是个瓷娃娃,一碰就会碎掉。而洛清晚再次抓住张玧诚的手,比先前更用力,连指节都泛白。
林月沐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输了啊,输得彻头彻尾,本以为能仗着多年的感情博一下,最终还是过于自负了。
张玧诚看着洛清晚难受的样子也皱起眉头,用温水一遍遍擦着这人的额头和脖子。这都病成什么样了还不说,非得搭上性命才肯罢休?等他好了,看他怎么跟他讨回来自己的担惊受怕!
想归想,王子殿下毕竟不想看到心上人遭罪,他又握了握洛清晚的手,顺便顺了顺这人的头发。
“唔……”洛清晚贪恋张玧诚手掌的温度,下意识蹭着王子的掌心。
“好好躺着。”王子殿下心里嘀咕自己平时没这么好的待遇,手摩挲着洛清晚的脸颊,“好好让林兄给你把脉。”
“林大哥?”洛清晚缓缓的转过头,这才勉强看清林月沐坐在一旁,不好意思的勾勾嘴角,“林大哥,麻烦你了。”
“应该的,客气什么。”林月沐再次感叹洛清晚对自己的差别对待,手上的动作也一点也不含糊。
“怎样?”张玧诚看着林月沐的神情,着急的问。
“风寒侵体,旧疾加重,这一病不轻。”林月沐把完脉,把洛清晚的手放回被子里。
“很严重?”
“是,很严重,严重到...有可能丢了性命。”
“怎会这样……”张玧诚看着床榻上发着高烧的洛清晚,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忧心忧神,又遭受奔波之苦已经让他身体虚弱,加上辛苦劳作又休息不当,旧疾没得到很好的控制就……”林月沐闭闭眼,吸了口气,“我虽没有十足把握,但是最坏的结果...我得告诉王子。”
张玧诚听着林月沐的话,也知道对方不会拿洛清晚的性命开玩笑,既然这样说,那洛清晚真的病的很严重,不单单是简单的风寒,而是这人身心俱疲,身子虚弱到了极点才会这样。
握着洛清晚的手抵着自己的额头,张玧诚痛苦的闭上眼睛。清晚...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你为什么就不能依靠我一点点,让我帮着你分担一点点。
“王子您……”林月沐看着张玧诚的表情,能感受到情敌此时的心情。
“你好好医治他,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张玧诚睁开眼,深棕色的眸子里全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务必尽全力。”
“不用王子说,我也会尽全力。”林月沐打开医箱,查看里面的药材。
“缺什么少什么也要告诉我,能找到的我去找,就是没有...我让人从朝都送。”
“我先用药让他退烧,明日再去看看都有什么。”
“嗯。”
“清晚这病来得及,他在您这……”林月沐看了看张玧诚,知道自己没说出口的话王子一定会明白。
“这个不用操心。”张玧诚神色不变,“他那个地方是没办法再住了,就算这次好了以后还得折腾出病来,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挪出来。”
“明日还得麻烦林兄撒个谎,就说...清晚得了顽疾能过人,得单独住。”
“行,我明日清早就跟大夫上报。”
“那就有劳林兄。”
“王子客气。”
两个乾元第一次达成意见一致,于是立刻开始治疗他们共同在乎的人。
两人很快做好分工,林月沐煎药,张玧诚照看洛清晚,顺便打个下手。当看着乾元王子熟练的支起药炉,打起火折子点上柴火,林月沐愕然,没想到一个王子居然会做这样的活儿。王子不应该养尊处优,凡事都有下人处理吗?
“我父王教我的,说行军打仗都得靠自己,万一孤身一人也得努力活下来。”
张玧诚仿佛看出了林月沐的疑惑,无所谓的解释。林月沐这才明白张玧诚在边境能和平民百姓坐在一桌吃饭,能和百姓说说笑笑是来自他的家教,不仅感叹七王爷的严谨和用心良苦。
不过张玧诚也是第一次伺候人,喂药、擦身都不怎么熟练,林月沐想演示一下,却被王子醋劲大发的拦了下来。他看着王子把洛清晚抱在怀里,笨拙的一勺勺将苦涩的药汁送到那人嘴边,小声的哄着,对方仍然迷糊,喝一口能撒一大半,王子也不恼,体贴的擦净怀中人嘴边的药汁继续喂着,却不管自己身上被药汁溅得深一块浅一块。
吃下药后洛清晚半天没有退烧的迹象,张玧诚从外面拎回一坛白酒,拆了封纸倒在盆里,用绵巾擦着洛清晚的脖子、手心和脚心,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你还知道用这个退温?”林月沐记得自己这样问王子,毕竟之间相处过,现在又在一同照顾洛清晚,彼此之间也少了点嫌隙,说话也就不再那么拘谨。
“也是我父王教的。”张玧诚擦着心上人的手心,眼神也有点放空,“我分化那年也发着高烧,父王...就用这个法子给我退热,不过用的是药酒,眼下只有这个,将就用着。”
乾元王子说起自己父王,眼睛里闪烁出崇拜和尊敬,让林月沐觉得传说当中的七王爷似乎并没有多可怕,也如寻常人家的父亲关爱子女。
直到忙活到后半夜,洛清晚才逐渐出了汗,先是额头上密密的一层,接着药效上来身上更是被汗水浸透,不得不换衣服。张玧诚用温水擦拭着心上人的身体,解开对方亵衣亵裤带子时脸都是红的,还执拗的不让林月沐看,自个儿抖着手给心上人换了干净的衣服。
许是出了汗身上舒坦些,洛清晚安稳的睡着了,两个乾元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天刚擦亮的时候张玧诚出早操,回来时拿了点粥和馒头,全都放在火盆上的架子上温着,等洛清晚醒来后吃。林月沐也赶紧回到自己的地方简单收拾收拾,顺便把能用上的草药装进医箱里。
跟着林月沐就去管事大夫那里报信,说一个犯人昨晚找自己看病,结果是顽疾,有传染性,需要单独医治。大夫一听直说晦气,其实边境寒苦,时常有犯人患急症,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治,条件有限,药材也有限,能不能活得看命数。
大夫明里暗里让林月沐自己看着办,不用太尽心,并说自己会把这事告诉将领,让他给那个犯人弄到单独的屋里,还嫌弃的把林月沐赶了出去,说没确定患病不准进到这里。林月沐也算得了闲,全心的医治洛清晚。
李将领也从张玧诚那里听到消息,不过王子对他是实话实说,李将领当然知道怎么安排。先是让众人放心,说发现得早,不要怕得病,如果有症状赶紧找大夫。还说要把洛清晚挪到远离这里的偏僻屋里去治病,不用担心会被传染。
肖晨一听这话急到不行,昨晚他就觉得洛清晚不对劲,哪晓得会这么严重。倒是同屋的那两个犯人沾沾自喜,小声说着还好把这人赶了出去,不然无故跟着倒霉。肖晨狠狠瞪了那两人一眼,借着机会拦住林月沐。
“林大哥,林大哥。”肖晨站在林月沐跟前,“你跟我说实话,清晚他怎样了?到底要不要紧?”
林月沐打量一番肖晨,又想了想之前中庸对清晚的态度,知道对方是真心对洛清晚好。
“林大哥,清晚他……”
“他目前还好,你放心。”林月沐没敢说太深。
“我听其他犯人说,得了疫症一般都是不怎么管的,说是移到旁处也是自生自灭,清晚他...会不会……”
“不会。”林月沐坚定的说,“他不会。”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肖晨拍了拍胸口,踌躇着说,“林大哥,我能不能...去看看清晚?”
“我就在门口望他一眼,不进去。而且我身体好,不怕被传染。”
“还是...算了。清晚这病,容易过人,而且你去看了他,回去...也会被说三道四,清晚也不愿意这样。”
“那我何时能……”
“等他好一好,能见人了,我会让你看望他。”
“只能这样。”肖晨想了想,“那我能不能随时问问清晚的情况?”
“可以。”林月沐点点头,又想起什么,“能不能麻烦你把清晚的东西收拾一下交给我,我怕其他人会……”
“没问题没问题,我马上去收拾。”
“那多谢你。”
肖晨动作很快,抢在其他犯人想把洛清晚的衣物烧毁前打包交给林月沐,乾元再次向中庸道谢后,快步赶回张玧诚的营房。
洛清晚仍有点体温,精神比之前好了些,可还是有些萎靡,他就着张玧诚的手吃了点东西,昏昏沉沉的又想睡,张玧诚守在床榻前,握着心上人的手,徐徐释放自己的信香制造安逸的气氛,让洛清晚睡得踏实点。
俗话说得病如山倒,祛病如抽丝。洛清晚生病凶险,好起来格外慢,连着好些时日,这人总是反反复复发烧,体温高的时候浑身滚烫,低烧的时候萎靡不振,咳嗽也是时好时坏,甚至几次咳了血,张玧诚看着直心急,药喝了好几副就是没怎么见强。
看着洛清晚烧得稀里糊涂的样子,张玧诚只觉得这人双颊的红润诡异得厉害,仿佛下一刻就会扩散到全身,直接要了洛清晚的性命。
洛清晚弯眉轻皱,紧闭的双眼微微挂着泪珠,淡粉色的唇变成樱桃红,一张一合呼出热气。他昏昏沉沉的睡着,可睡得并不安生,好似被噩梦折磨着。额角不断有冷汗流下,就是没有退烧的意思。
“这么多药喝下去,一点没见好。”张玧诚用绵巾擦掉洛清晚脸上的汗,急得直上火。
“...爹,娘……”洛清晚喃喃的叫着双亲,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爹,娘,孩儿...孩儿在这呢……”
“小唐,小唐,小心...小心后面……”
“清晚,清晚。”张玧诚轻轻拍着洛清晚,试图把人叫醒,“清晚,醒醒,醒醒。”
“爹娘,不要...不要……”
“不要杀他们,不要……”
“清晚,醒醒。”
“不要,不要...爹娘,别走...别走,别丢下我……”
“爹,娘,你们别走,带我...一起走,别让我一个人……”
“清晚,我是阿城,你睁开眼看看。”
“阿诚,阿诚……”
“对不起,对不起,阿诚……”
“清晚?”
“阿诚,是我害了你,是我耽误了你……”
“别恨我,别讨厌我,阿诚……”
张玧诚眨眨眼,没想到洛清晚的内心会是这样,被父母死亡折磨的同时,还承受着自我谴责。清晚他一直内疚着,因为自己也来了西北边境而自责不已。他什么时候能从阴霾中走出来?
正想着,洛清晚好像又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更多泪水滑落,很快打湿了枕头,他抽搐着,哽咽着,嘴里叫的全都是[阿诚]。
“阿诚,阿诚……”
“阿诚,别恨我,别赶我走……”
“我只有你,只有你了……”
“阿诚,阿诚,你...你等等我,等等……”
“阿诚,阿诚!”
实在舍不得让洛清晚继续受梦魇折磨,张玧诚咬咬牙,手指在这人胸骨处用力一按,洛清晚发出痛苦的呻吟,随后慢慢转醒。
双眼全是泪,让视线模糊一片,洛清晚眨了几下眼睛,眼泪落下后才看到乾元王子担忧的俊脸。
“阿...诚?”这几天都是浑浑噩噩,洛清晚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我在。”张玧诚擦掉这人的泪水。
“你...没走?”
“你想让我去哪?”
“我……”
“我不走,就在这。”张玧诚吸了吸鼻子,忍回心里的酸涩,尽量保持平素的表情。
“清晚,我就在这,你一伸手就能抓到我。”
洛清晚听着张玧诚的话,心里翻覆不定,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充斥全身,让他哽咽着想哭,只想宣泄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
他刚刚做了个梦,不太好的梦。梦里再次身临父母惨死的现场,双亲表情惊恐,惨叫不已,七孔流血,染得全身血红,他们惊慌的冲自己伸出手,向自己求救,可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
还有小唐,被砍得浑身是伤,费力的冲他伸出手,他抓不住,只能哭,一遍遍祈求不要伤害他的家人。跟着他发现爹娘现在他跟前,跟以前一样笑得慈祥,他们把他扶起,拍着肩跟他说:
[清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幸福的生活下去。]
他发现父母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顷刻间换成张玧诚,他高兴的扑到王子怀里,却被冷冷拉开。王子责怪他,说是他害了他丢了前途,失了君心,伤了双亲,还说不会再喜欢他,会接受家里安排跟别国公主成婚。
他一下就慌了神,想追着对方解释却追不上,摔得遍体鳞伤。跟着就是胸口一疼,才发现是一场噩梦。
一个梦就让他在失去阿诚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如果他真的放了手,真的要和阿诚生分,那会是怎样的...撕心裂肺和痛不欲生。他根本...没办法放开阿诚,也没办法跟王子形同陌路。他只想...在自己虚弱的时候能缠着阿诚,能霸占多久是多久……
费力的伸出手,洛清晚想抓住张玧诚,发现自己的手上涂了药,还缠着一圈圈的纱布,另一只手被搭着脉,林月沐一脸愁容的看着自己。
“林大哥……”洛清晚虚弱的叫着,声音嘶哑,很是难听。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林月沐把完脉问。
“头晕,嗓子也疼,哪里都不舒服。”洛清晚细声细气的说,没说一句话都喘个不停。
“胸口呢?闷不闷?气够不够用?”
“不怎么够,总觉得...上不来气。”
“喘?”
“有点……”
“到底怎么了?”张玧诚听着两人的对话着急的说。
“这些药对他来说是有用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病得太重,吃得少营养供不上,而且手上的冻疮血泡感染,让他的身体更加虚空,药达不到表里,起效赶不上病情加重,所以……”林月沐低下头,语气沉重。
“所以,就没有办法了吗?”张玧诚握住洛清晚的手,“不能增加药的剂量?”
林月沐摇摇头说:“是药三分毒,清晚的身子已经亏虚,再增加药量他承受不住,病还没要恐怕受不住药性就...中毒而亡了。”
“那就只能……”
“只能治治看,能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林月沐说到后来声音已经颤抖,仿佛已经注定洛清晚的结局。
张玧诚感到当头一棒,打得他耳朵轰鸣,头脑空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护了这人一路好不容易平安到了西北边境,又费劲心思不让心上人吃太多苦,怎么到头来...还是保不住这人的性命。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他们,偏要将他们拆散了才甘心?
张玧诚把脸贴上洛清晚的手背,眼泪控制不住的充满眼眶。别这样了行不行?别在这样对待罗清完了,他已经受够了所有的不公,怎么到这时候还不给他活的机会?如果...如果能让这人活过来,他宁可自己折寿都甘愿!
“清晚……”张玧诚亲着洛清晚的手背喃喃自语,“你快点好起来,你只要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头发被轻轻抚摸两下,张玧诚一抬眼就看到洛清晚冲着自己微微笑着,吃力的碰着自己的眼角。
“阿诚,你别哭……”洛清晚擦掉王子的泪珠,心撕扯着难受,“我...见不得你哭。”
“清晚。”
“我不不值得...你这样。”
“胡说,怎么不值得。”
“阿诚,别为了我难过,我知道我自己可能...挺不过去了。”
“洛清晚,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张玧诚咬牙切齿。
洛清晚晃了晃头,只这几下就晕眩得厉害。努力忍着恶心的感觉,洛清晚喘了几下又拉了拉张玧诚:
“我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阿诚,你再多陪陪我,行吗?”
“清晚,别说丧气话。”林月沐也看不下去,打断洛清晚的话,“我们再试试,兴许过几天就好了。”
“林大哥,为了我,你也...费了不少力,我知道你不容易,差不多就...行了。”
“你的病只是重,要是我找到药引也不是没得救。”
“什么药引?”张玧诚听出林月沐的言外之意,立刻追问。
“是一种草药,只是稀少,只在严寒冬季才有。”林月沐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最近这两天正好下雪,我打算明儿出去找找看。”
“林大哥,算了吧,外面天寒地冻,又...不好走,你再为我奔波,会...遭人嫌弃。”洛清晚劝着。
“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弟,用得着这么见外?”
“林大哥,所谓药引,可有十足把握?”张玧诚小声问林月沐。
“并没有。”林月沐如实回答,“我想碰碰运气,万一...能找到,清晚能康复的希望就大一些。”
“林大哥,你的好意,我知道。”洛清晚继续说,“你和阿诚,不要再为我付出了,不然我到下面会...不安生。”
“洛清晚,你再说信不信我……”张玧诚话说到一半,就被洛清晚用手捂住。这人就这样看着他,好像要把他深深的记住。
“阿诚,你先听我说,有些话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洛清晚笑得凄惨,嘴唇抖个不停。
“阿诚,对不起……”
“清晚?说什么对不起?”张玧诚纳闷的问。
“你来这里,都是因为我,是我害得你……”
“我说了,是我自愿,跟你没关系。”张玧诚拉下洛清晚的手,“你别想那么多,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跟我说。”
“来不及了。”洛清晚又流下泪,“我知道我时日不多,你就当...看在之前的情分上,别讨厌我,也别恨我,陪我走完最后的日子可好?”
“洛清晚!”
“阿诚,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我不答应。”
“你能不能在我死后,把我的...我的骨灰带回边境,跟我家人...葬在一起?”
张玧诚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深棕色的眸子瞪着洛清晚。
“阿诚?你这是...不打算让我死得瞑目吗?”
“洛清晚,你若想回边境祭家人就自己去,别总是麻烦我带你,我就负责活着的你,死了的自己想办法。”
“你!咳咳...咳咳咳……”洛清晚被张玧诚的话赌得直咳嗽,他知道阿诚是在鼓励他活下去,但他真的是...力不从心。
“你活着再跟我说不怪你,不怨你。但凡你敢把我扔下先走,我就算...追去阎王殿也要跟你讨个说法,生生世世也要追着你偿还对我的亏欠!”
“阿诚,你何必...我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你自己心里清楚。”
“阿诚……”
“闭嘴,好生歇着。不愿听你说话。”张玧诚替洛清晚掖好被子,转过头不再理会这人。
“清晚,你也先别说这样丧气话,总归我去找找药引,兴许还有希望。”林月沐也安慰这人。
“林大哥,你不用安慰我。那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并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你总得让我试一试,不然你觉得我的心会安吗?”
“林大哥,算了吧,真的。”洛清晚无力的说,“要是你再为了我出点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将死之人,只想平平静静的,林大哥,你能不能让我少点痛苦的离开……”
“洛清晚,闭嘴。”张玧诚气恼的扳正这人的脸,“再不闭嘴,我可不管林大哥在不在,亲到你闭嘴完事。”
“阿诚。”洛清晚不好意思的说,瞥眼看见林月沐露出一丝羡慕的神情。
“阿诚,别这样。”
“试试?”
“不...不用,咳咳...咳咳咳……”大概是话说的有点多,洛清晚控制不住的咳了起来。
这一咳不要紧,洛清晚直接咳到上气不接下气,一股腥甜涌上喉间,跟着一大口鲜血从这人嘴里喷出,落在地上触目惊心,张玧诚额角突突直跳,顺着心上人的背眉头皱得更紧。
洛清晚咳累了才停下,虚弱的靠在张玧诚膝头。手爱怜的抚摸着对方的长发,张玧诚想了想,开口问林月沐。
“林大哥说的药引,在这能找到吗?”
“我在医术上看过,这东西大多在雪山附近可见,这里...不一定能有。”林月沐回答道,“现在要去雪山根本不可能,就算从朝都御医院里送也会耽搁不少时间,清晚...不一定能等到。”
“若是没有,那他岂不是……”
“我只能保一线希望能在这里找到,这东西能早用就早用,拖晚了也就没用了。”
张玧诚抹去洛清晚嘴角的血迹,脑海里想着瞎子叔叔对自己说过的话,眼神闪烁间下了决心。他深吸一口气,伏在洛清晚耳边轻声说:
“清晚,你撑住。”
“阿...诚?”洛清晚看到王子眼神坚定,好似拿定什么主意。
只见王子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角向外张望一番,确定没人后把窗户关严,又从柜子里拿出那把三伯伯赏给自己的精致匕首。
洛清晚和林月沐都有点纳闷,不知道王子殿下想要做什么。
“王子你……”
“林大哥,若有药引,清晚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希望很大。”
“那便好。”张玧诚掂量几下匕首,“跟林大哥问一个人。”
“王子但说无妨。”
“不知林大哥,听没听说过药神?”
“药神?”林月沐想了想,依稀记得祖父还在时,大约跟自己说过有这么一个人,“王子说的,是否是那位用药出神入化,曾参与治疗痘疫的前辈?”
“正是。”
“王子认识药神?”
“只是...有幸被他救过一命。”张玧诚说着解开自己手腕处的衣袖。
“阿诚你...你要做什么?”洛清晚看着张玧诚的举动,心里立刻升起不好的预感。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小时候得天花时得一位高人的药,才保住性命。”张玧诚笑了笑,缓缓拔出匕首。
“记得。”洛清晚点点头。
“当时没跟你说实话,其实我的天花,是求药神的药才好的。”
“药神的药的确是天工之作,每味药搭配都恰到好处,我用了十副药就治好了天花,之后的体质也增强很多,不再怎么生病,御医的大夫曾给我把过脉,说是药神的药起的作用。”
“大夫还说,药神的药不但让我体质增强,还让我的血...有了药性,能跟很多药物起作用,是上好的药引子。”
“而且林大哥也一定知道,张家人的血是麒麟血,蚊虫不侵,鬼魔绕道,宝贵得很。”
“阿诚,你...你……”洛清晚大约知道张玧诚想要干什么,不由得张大双眼。
“这事,只有那位大夫、我的两位父亲跟我知晓,林大哥,可千万帮我保密,不然...我有多少血都不够用。”
“王子,你是想……”林月沐也明白了张玧诚的用意。
“阿诚,你不能...你不能……”洛清晚着急的想拉住张玧诚的手,“我不值得你……”
“洛清晚,你值得。”张玧诚笑了笑,“我说过,我能有命活到现在,是老天爷让我遇见你,让你...来决定我的生死。”
“你值得我付出一切。”
明晃晃的匕首被抬起,手起刀落间张玧诚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立刻流了出来,与洛清晚咳出的血混在一起。
“林大哥,药碗。”张玧诚面不改色的说,从林月沐手里拿过碗接着鲜血,“这些够吗?”
“够了,够了。”林月沐看着碗底的鲜血说着,“你这样身体……”
“不碍事,养两天就好。”张玧诚点了胳膊上的几处穴位,血慢慢的止住,“快给清晚煎药,让他服下,看看有效没效。”
林月沐点点头,端着碗快步走出屋子。
房门关上,张玧诚再次看向洛清晚时,发现这人已经泣不成声,咬着唇默默流泪。
“哭什么。”张玧诚扯过纱布缠上自己的手腕。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糟蹋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做药引?”洛清晚抽泣的说。
“你这样对我让我怎么……我不喝那药,我不喝……”
“又在胡说,你若是不喝,才是糟蹋我的血。”张玧诚笑着拧干绵巾,“就那点血要不了我的命。”
想要擦拭这人嘴角的血渍却被一把推开,洛清晚有点恼怒的看着张玧诚,胸膛起伏不定。
“阿诚,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那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张玧诚反问,“让你有什么事来找我,你不听。让你可以对着我发泄情绪,你也不听。我说了不在意那些名声,你更是不听。你想让我怎样,嗯?”
“你就是想气死我,呕死我,让我跟你一起到下面做鬼夫妻是不是?”
“我没有!你不准说什么死!”
“那你也不准,你得好好活着,跟我一起长命百岁。”
洛清晚被张玧诚弄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看着王子也有点妥协:
“阿诚,你这样对我,让我怎么还得清?我不能喝你的血。”
“你要是想还,就快点好起来,然后慢慢的...还给我。”张玧诚卷着洛清晚的头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床榻上的人脸上扬起一抹绯红,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那样子可爱得紧,直击王子殿下的心。
“盖着鼻子做什么,也不怕闷着自己。”张玧诚拽下被子,趁这人不注意亲了亲对方的唇。
“阿诚。”
“清晚,为了我好好治病,别让我白流血。若是还没用...我也认命,行吗?”张玧诚低声说,语气里尽是恳求。
“行不行,清晚?”
“你求我那么多事,答应我这一件行不行?”
“...好,我答应你。”
张玧诚松了口气,又亲了亲洛清晚的额头。
林月沐很快熬好了新药,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药碗走了回来。洛清晚在张玧诚的搀扶下坐起,接过药碗看了看,含泪一口口尽数喝了下去。
一定要有效,一定要有效,不然...他对不起阿诚的心血,对不起阿诚为他无谓的付出。他得快点好起来,好报答阿诚对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