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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二十一)

      张玧诚看着撞进自己怀中的洛清晚,欣喜之余又涌上阵阵心疼,他的清晚脸颊红肿,嘴角挂着一丝血痕,一看就是刚被打过的痕迹。还有...还有……颤抖的抬起手,乾元王子的掌心尽是鲜血,都是从这人背上的伤口流出来的。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他才离开他一天,洛清晚身上怎么就平添了这么多的新伤!

      他知道押送囚犯的路上不会那么顺利,兵卒毒打犯人是常有的事,本就是有罪之人,不值得可怜与同情,所以兵卒会把平时积攒的怒火发泄到犯人身上,打骂都是轻的,甚至...会把犯人充当军妓,完全当做发泄的物品。没被弄死就算命大,可有几个能撑到最后。不是感染重病而亡,就是被折磨的体无完肤。

      这些事情,都是不能言说的秘事,所有人都心中有数,就连三伯伯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为一个罪人说话,有胆子触犯国律,就得知道后果是什么,否则又怎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天下又怎么太平?还是那句话,有罪之人,不会让人可怜。

      但...但洛清晚不一样,张玧诚心里清楚,这人没有犯任何罪,本就是有怨无处申张,委屈的被判了流放,还要在路上受到这等不公平的待遇。更何况,他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怎会舍得心上人吃这样的苦,受这样的罪。他宁可被打的是自己,被罚的也是自己,也不愿意让洛清晚承受这些,这人已经够委屈了,不能平添更多的屈辱。

      清楚押送的兵卒不知道其中的蹊跷,可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打,这才走了多远就弄成这样,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洛清晚岂不是半路就得交代。人都没到边境,这些兵卒也太胆大包天,少一个人没送到,就不怕边境的将领怪罪!

      怪罪?谁会怪罪?这些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不值一提的囚徒,死不死的最多罚点俸禄、挨顿板子什么的便完事,没有人会去计较。

      张玧诚苦笑一下,护紧了怀里的洛清晚。还好,还好这次他赶得及,还好他这次赶上了,不然...不然这人还不得含冤至死,就算自己以后为他平了反,也是无济于事。他得护着洛清晚,绝不能让他有事。

      想到这,乾元王子眼神一暗,冷冷的抬眼看向气急败坏冲自己而来的兵卒。

      “到底什么人这么大胆!”那兵卒被几次三番的打断兴致,早就不满到想要杀人的冲动。他几步来到张玧诚跟前,扯出收起的鞭子扬了扬。

      张玧诚冷哼一声,把洛清晚护到身后,淡淡的撇了兵卒一眼。淡漠的眼神压根没把对方放在眼里,让那兵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臭小子,你是谁!”兵卒常年呆在西北边境,压根不认识张玧诚。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我只问你,为何打人。”张玧诚不带任何感情的开口,却自带让人心惊的强势。

      那兵卒微微一愣,被眼前年轻人的气势弄得一惊,却又很快调整好自己,自负的一仰头:“我打不打他,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张玧诚一挑嘴角,指了指一旁被打到爬不起来的中庸和其他瑟缩起来的犯人,“他们是犯了什么错,还是惹了事,至于要下这样的狠手。”

      要不是自己赶来,亲眼看到那一幕,他不曾想到,漠北的军队里还有这样嗜血残忍的人存在。就算是犯人,让兵卒发泄殴打,也不至于往死里打的程度吧。

      “你算什么东西,管老子打不打人!”

      “哎,少说两句。”其他兵卒围了过来,冲张玧诚抱抱拳,“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我们是押送犯人的兵卒,这些人全都是戴罪之身。”

      “有罪之人,得管得严,不然会半路谋反逃脱。适当的刑罚是管束。”

      “那就打成这样?”张玧诚拽过洛清晚指着这人伤痕累累的后背,“谁给你们的权利。”

      “关你屁事!”那兵卒不服气的喊着,要不是同伴阻拦,这时估计已经扑到跟前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一顿。

      “这位公子,押送犯人是我们的任务,管教犯人也是职责所在,请不要干预太多。”其他兵卒一边拉着人,一边对张玧诚说,也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多管闲事。

      “而且,公子也没义务参合我们的事,把人交给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交给你们?交给你们继续拿人命不当命,想打就打,想糟蹋就糟蹋?”张玧诚眯起眼,“你们是兵卒,就可以肆意侵犯人?以为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

      “公子,你未免管的有点太宽,这件事等头儿回来我们会禀报,还请不要过多干涉。”

      “哼,官官相护,以为我能信你们?”

      “臭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吵什么!”

      正当双方争吵不休时,之前探路的士兵已经回来,他半路就碰到前来报信的兵卒,大概了解了情况,知道手下又闯了祸,还想强上犯人,这才急三火四的往回赶。看到头儿回来,其他兵卒都松了口气,只有打人的那个兵卒不满的别过脸,握紧了手里的鞭子。

      “怎么回事?”士兵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又看了看一旁的犯人,当看到受伤的中庸和洛清晚时不由得心里一惊,自己的下属下手不免太重了些,打得都快没有好地儿了。

      “敢问是否是带队的士兵侍卫?”张玧诚见来人有几分气度,冲着士兵点点头。

      “正是,你是……”

      “先别管我是谁,我只想问问侍卫,有这样对待犯人的安排或是命令吗?”

      看着洛清晚的背,士兵脸上多少也都点挂不住,他歪过头轻声问手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得知过程后狠狠瞪了惹事的兵卒一眼,轻咳一声说:

      “是没有这样的命令,但是犯人有反抗管理或者有逃跑迹象,我们是可以实行管制的。”

      “就是这样管制?可以要人性命?”

      “这...这倒没有。”

      “那就是滥用私刑?”

      “喂,你算老几,管那么多干什么!”那个兵卒又开始大呼小叫,“胆子不小,敢插手军队的事,活的不耐烦了!”

      “闭嘴!”士兵吼了兵卒一嗓子,让那人不服气的止了声,“公子,这是我手下不当心,不过他说的也对。”

      “这是我们军队的事,不是你这样的人能管的。公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我可以以干扰押送犯人的名义把公子送到衙门上去。”

      “阿诚。”洛清晚叫了张玧诚一声,希望乾元王子不要因为自己和这些人起冲突。

      “我没事。”张玧诚安慰的握了握洛清晚的手。

      “还请公子把人交给我们,我们好继续赶路。”

      “那个兵卒呢?侍卫打算如何处置?”

      “不劳公子忧心。”

      张玧诚抿抿唇,再次把洛清晚护在自己身后,压根没有打算把人交出去的意思。那兵卒看得火大,推开同伴,顾不上士兵的阻拦挥着鞭子就朝张玧诚招呼。

      鞭子在空中抽起旋风,呼啸着就要落下,然而下一刻,那士兵的手腕被牢牢攥住,鞭子也软塌塌的垂下,完全没有之前的嚣张,就那样无力的缠在张玧诚的手腕上,也是让乾元王子的手上多出几条红痕。

      “阿诚!”洛清晚看得心急,他知道鞭子打在身上有多疼,阿诚就这样徒手接住鞭子,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到。

      “你!”兵卒顿觉意外,挣了两下没挣开,这才近距离的打量起跟前的年轻人。

      他万万没想到跟前这个不足二十岁的人居然会有这般力气,牵制着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长得斯斯文文,一表人才,看上去就是个没用的书生,却有几分功底在身,他到底是……

      还没等兵卒想明白,一股沉香木的清香带着强势的感觉迅速压了下来,硬气到让他根本没办法抬头,身上更是像被千金巨石压制,沉重到双膝酸软,呼吸费力。兵卒捂着胸口大口喘气,难受的弯下身体,他立刻明白,这是来自一个乾元的压制,这个臭小子,居然是个乾元?!

      兵卒只是一个实力偏弱的乾元,哪里能受得住这样的压制,他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看着表情不善的张玧诚,只见乾元王子眼神一凛,那兵卒胸口一闷,差点当场口吐鲜血。他这才瞄到,这个乾元的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个金黄色护身符,原来就是这个东西克制住了这人的信香,让他没第一时间发现对方居然是个很厉害的乾元。

      兵卒根本没办法对抗,呻吟一声摔倒在地,士兵也被浓郁的沉香木刺激到不行,手都跟着哆嗦起来,绕是其他中庸兵卒闻不到信香,可也受不了这样的气势,纷纷难受的捂住胸口。

      “阿...阿诚……”洛清晚也收到影响,喘着粗气靠上张玧诚的背。阿诚的信香太有侵略性,弄得他不停的冒汗,心也跳得飞快。

      感受到属于洛清晚的秋海棠有一丝紊乱,张玧诚赶紧收起自己的信香,将护身符放回亵衣内兜,把心上人抱在怀里。

      “清晚,怎样?”乾元王子担心的问,“对不住,是我没控制好。”

      “没...没事,我...不要紧。”洛清晚白着一张脸摇摇头。

      张玧诚还想说点什么,只见跟前寒光一闪,士兵的佩刀已经逼到跟前,乾元王子不躲也不闪,就这样看着刀尖停在自己的脖颈处。

      “你究竟是何人?”士兵用刀抵着张玧诚,皱着眉头问。这个年轻人是个厉害的乾元,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他属实摸不透对方的底细。

      “你明明有能力躲过我的刀,为何不反击?”

      “侍卫问这个,是想知道什么?”

      “速速报上身份,不然我就当你是要挟走罪犯的歹徒,立刻把你就地正法!”

      “我劝侍卫先把刀收起来。”张玧诚勾勾嘴角说。

      “快点!不然别怪我的刀不长眼!”士兵也不含糊,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真要反击,自己未必是对方的对手。

      其他兵卒见头儿严阵以待,也都稀里哗啦拔出佩刀,把张玧诚围在中间。乾元王子扫视一圈,不紧不慢的从衣襟里摸出自己的鱼符和麒麟印章,摊开掌心给士兵看。

      士兵一看那两样东西,登时心头一颤,冷汗不觉的冒了出来。那鱼符是蛇眉铜鱼,是王室成员的象征,而麒麟在漠北的意义不言而喻。这个年轻人居然是张家人,那他岂不是……怪不得让自己把刀收起来。

      士兵一哆嗦,赶忙放下佩刀,又上上下下打量着张玧诚,不自觉的用上敬称:

      “敢问阁下是……”

      张玧诚也不多言语,只是把麒麟印章拿到嘴前哈了一口气,拉过士兵的手心在上面用力盖上红色的印记,同时他把鱼符翻了过来,底面刻着的名字同印在士兵手心的名字如出一辙。

      “...张...玧...诚……”士兵看着张家篆体的字迹,喃喃说出上面的名字,只是说到最后,士兵已经是满头大汗,他颤颤的看着对面的张玧诚,后退两步噗通跪了下来。

      “卑职叩见王子殿下!”

      其他兵卒见士兵这样做,也都纷纷放下佩刀,随着头儿恭敬的跪在地上,而那名乾元兵卒也缓过劲儿,爬到士兵跟前。

      “头儿,你叫他王子?他是……”

      “自己看。”士兵摊开手掌,让兵卒看手心的印章。

      那兵卒看到名字也是大吃一惊,瞪大双眼看向张玧诚,无法相信的摇着头喃喃的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居然...居然是七王爷……”

      “注意身份。”士兵提醒着。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假的,绝对是假的!是他造假……”

      “闭嘴!”

      “造假?”张玧诚冷冷哼了一声,又从衣衫里掏出父王给他的公文,特意把七王爷的字迹露出来给他们看,“我父王亲笔字迹造的了假?”

      “鱼符能造假还是印章能造假?你要是不信,到驿站找个官员过来验验真伪便知,看看我手里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要不,随我回家?让七王爷亲自跟你解释解释。”

      “还是……”张玧诚边说边走到兵卒跟前蹲下身体,拉了拉自己的衣襟,“还是要我把纹身露出来给你看,看看到底是不是张家的踏火麒麟?”

      那兵卒早就哑然,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压根没想到这人来头这样大,先前的质疑只不过是自欺欺人,做最后的挣扎罢了,只抱着万一不是的几率。哪知道,王子几句话就把他堵了回来,一点不给反驳的机会。

      “怎么,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张玧诚看着低下头抖个不停的兵卒,语气又冷了几分, “七王爷长子的身份,岂是你这样的人质疑的。”

      “玧诚王子,是我管教属下不当,还请您……”

      “犯人上路,押送是你们的职责,我不好过问。”

      “您看您说的……”被王子的话揶揄得无法反驳,士兵多少有点下不来台。

      “有罪之人,你们管教和威慑是正常,可也不至于闹到这等地步。虽是不成文的规定,可真的闹大,丢的到底是谁的脸,侍卫可曾想过?”知道话不能说的太狠,张玧诚适可而止的转移话题。

      “犯人做错事是要打,真闹出人命到底是谁担着?你们守着边境辛苦,那点子俸禄都用来克扣就这么心甘情愿?”

      “是,是,王子说的是。”

      “总归得把人送到,至于到了边境是死是活都与侍卫无关,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侍卫是聪明人,知道我说的意思。”

      “王子说的极是。”士兵连连抱拳,顺便擦了擦脸上的汗。

      “至于以下犯上……”张玧诚特意活动着泛着红痕的手腕,看得那兵卒心虚不已,伤害王室的罪过他们都心知肚明。

      “我没表明身份,也算不知者不罪。可是……”乾元王子话锋一转,让兵卒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顾军队法纪,不听上级命令擅自处罚,牵连同伴一并遭殃。还有,跟罪人一般计较自掉身价,简直丢尽漠北将士的脸。”

      张玧诚每说一个字都让兵卒颤抖一下,而这些罪名也说进了其他兵卒的心里。因着那个兵卒自命不凡,他们跟着不知道受了多少次的罚,又是敢怒不敢言,现在有人站出来给他们说话,也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你这笔账,本王子给你记着,等到了西北边境,好好找将领说道说道。”

      那兵卒一听这话身子瘫软,眼神放空,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连求情的余地都没有,至于后果...已经不敢想象。

      “王子,您这是要去边境?”听出张玧诚的言外之意,士兵试探的问。

      “是,是...父王让我去。”张玧诚犹豫片刻,转头瞄了眼洛清晚。他没说出实情,怕的是这人担心。

      “那王子……”

      “我与你们一路,也算是有个照应。”

      “那感情好,有王子相助,也算是路上有了保障。”士兵赶紧附和,心里却暗自腹诽王子要是有事就先走,干嘛偏得跟他们掺和到一处。这路上有个王子,不仅拘束,还得留心照应,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士兵哪里知道,王子殿下表面上看似偶遇,实则就是追着他们来的,为的是跟心上人相聚,既然见到了怎么可能先走。

      “这个人我带着,受了这么重的伤别死在路上不好交代。至于那个犯人……”张玧诚看了看已经被扶起来的中庸犯人,“还请侍卫多留心,不要出岔子。”

      “这个自然。不过王子带着犯人恐怕……”

      “没事,我跟他有交情,就当...送他一路。”

      “啊?”士兵眨眨眼,有点茫然的看着两人。这王子跟犯人还有交情?破天荒头一遭。莫不是……

      士兵不敢乱猜,赶紧甩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他让手下起来整顿犯人,清点人数准备上路。张玧诚也趁机查看洛清晚的伤势,这人的鞭伤比他想象的要重,看来得找机会给这人上药。

      “还行?”张玧诚拉了拉洛清晚的手,小声问。

      “嗯。”洛清晚点点头。

      “簪子呢?怎么没了?”发现自己送给心上人的发簪不见踪影,张玧诚询问。

      洛清晚没说话,只是转了转眼睛看向那个兵卒。张玧诚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冷着脸冲对方伸出手,那兵卒麻溜的拿出簪子双手奉上,灰溜溜的跑到一旁。

      接过簪子重新把头发挽起,洛清晚这才发现乾元王子的红骝马已经来到身边,正呼哧着与自己打招呼。张玧诚收起匕首,又把心上人扶上马背,带着人慢悠悠骑马前行。其他人自然对两人的关系感兴趣,可碍于张玧诚王子的身份不敢打探,只得暗自揣度。

      而那名中庸犯人借着休息的功夫凑上来同洛清晚道谢,感谢他在危机时刻能奋不顾身的护着自己,那种时候是个人都会选择自保,不想惹祸上身,但洛清晚却打破常规,让中庸有些感动。洛清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拍拍中庸的肩膀苦涩的笑了笑。

      后面赶路相对无事,洛清晚坐在马上也免去步行之苦,一行人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到了休息的驿站,士兵照旧分配房间和交代守岗职务,刚想请王子殿下到相对好点的房间,却发现张玧诚已经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的偏房,动手收拾起来。士兵觉得不妥,反倒被王子殿下交代不要过于在意自己,他已经给士兵添麻烦,再特殊关照就不懂事了。士兵拗不过年轻的王子,只得讪讪离开。

      简单吃过饭,张玧诚跟士兵求了个情,想帮洛清晚处理一下后背的伤。士兵大约猜出王子跟那个犯人之间微妙的情感,但不敢深想其中的细节,赶紧让人把洛清晚叫了出去,亲自送到王子跟前。乾元王子点头表示感谢,拉着心上人的手走回自己房间。

      房门刚关上,张玧诚便控制不住的把人抱了个满怀,颤抖着手抚摸那深棕色的长发。

      “清晚,你受苦了。”洛清晚囚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成暗红色,仍刺得张玧诚眼睛疼。

      “阿诚,阿诚。”洛清晚吸着张玧诚的沉香木,把脸贴到王子胸前。

      “怎么就受了打?你不是能惹祸的性子。”

      “也...也没什么……”

      “我若是不来,你得成什么样?还想自尽?你到底……”想到发现洛清晚时的那一幕,察觉出这人义无反顾的冲着树干撞去,张玧诚别提心惊成什么样,这才出手相助,快一步把人拦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惹得那个兵卒这般打你?”

      “我...我就是……”洛清晚偷瞄张玧诚,这才一五一十的把经过讲给王子殿下听。

      乾元王子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最后绷着脸的放开心上人,一脸不悦的打开自己的行李。洛清晚察觉张玧诚似乎在生气,赶紧追了上去。

      “阿诚,我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我真的是把那个人看成了小唐,想到小唐死在我跟前的场面。”

      “……”

      “是我害得小唐毙命的,那一刻我只当那人是小唐,才顾不上什么只想救下他,为的是让自己的心不那么难受。”

      “你是不难受了,可你想没想过我看到你受伤的背难不难受?”张玧诚从行李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

      “我会什么?会来找你?”

      “阿诚,你怎么会追上我?你又为什么要去西北边境?是不是因为昨日……”洛清晚看着张玧诚忙碌的身影问出心中的疑问。

      昨日一别,他本以为两人会永不相见,哪晓得今日会在流放的路上再度相遇。他见到张玧诚时又惊又喜,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为何张玧诚会出现在这里。

      阿诚为何会来?他又为了什么去西北边境?莫不是昨日带着自己越狱私奔而受到惩罚才……洛清晚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堵,是不是因为他,是不是因为他阿诚才……

      “阿诚,你实话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西北边境?”

      张玧诚端着水盆的手一抖,溅出少许温水。洛清晚看到这情形,心里已经有个大概。自己果然没猜错,阿诚是为了他才……

      “我不是说了,是父王让我去的。”张玧诚放下水盆,冲洛清晚笑了笑,“你别多想。”

      “你别唬我,我知道你昨日的行为肯定要受惩罚。我不是说了都是我的错,我甘愿担下一切,怎么七王爷还是……”

      “清晚,真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父王他并没有……”

      “那你告诉我,到底为何要去西北边境?难道你又是偷跑出来?”

      “这次绝不是偷跑,真的是我父王让我去的。”

      “让你去做什么?办事还是什么?你觉得你到了边境,我打探不出来什么?”洛清晚垂下抓着张玧诚的手,脱力的流下眼泪,“你别骗我,你再骗我,我就...跟你恩断义绝。”

      “清晚,你不要这样。”张玧诚眉头紧皱,抓住这人的肩膀,“我...我去西北边境,是因为...是因为……”

      “是为了我劫狱私奔,七王爷他罚了你,你才……”洛清晚握紧双拳,指甲扣进掌心,“你父王...罚了你什么?让你去西北边境做什么?”

      “...父王让我,领罪发配,到边境不是驻守就是充军,少则三年,多至...五年。”

      “七王爷他居然...罚的这样狠。”洛清晚惊讶的睁大双眼,“都是我,都是因为我……”

      “清晚,不关你的事,那是因为我自己的主意,才想着跟你私奔。”

      “不,不!不是,不是!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如果不是我,你不会……”

      “你是王子啊,这样的惩罚对于你等于是...等于是……”

      等于赔上了他整个人生和前途,今后...要背着这个污点一辈子,不会再有别的国家想跟他联姻,也不会被重用,更不会有竞选国主的资格,他用他的后半生的功绩和成就,来换与自己的长相厮守。

      洛清晚再也受不了,泪流满面的捶打着跟前的乾元王子,每打一拳,都有一个血印印在张玧诚的衣衫上。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洛清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为了我赔上这么多?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等同于……”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张玧诚拉住洛清晚的手,“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那些对于我不过是身外之物,我不在乎的。”

      “可我在乎!是我把你害成这样,是我...都是我!我不该...我就不应该跟你在一起!”

      “都是我,都是我......阿诚,你该恨我,你不该对我这么好。我们...我们不应该……”

      “呵,清晚窗前杜宇啼,人如其名...果然,没错……”

      清晚,他的名字。只因自己生在清明,是个悲凉的季节,父亲想到这句[清晚窗前杜宇啼],才给他起了洛清晚这个名字,想着以毒攻毒,让他的命格不那么凉薄。可惜,他仍是个凄惨的命数,不仅哥哥姐姐相继离去,连带着满门死绝,只留他一个。现在又害得阿诚受罚,绝了前程。他简直是害人不浅的罪人,罪大恶极,应该孤独终老。

      [洛清晚,你会后悔的。这段感情,你一定会后悔的。]

      林月沐的话突然想于耳边,提醒着自己当时莫明的预感。是啊,他后悔了,这一刻,他后悔喜欢上张玧诚,后悔与张玧诚山盟海誓。如果...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阿诚是不是仍是逍遥王子,有大好的前程,不会被自己牵连成这样……

      “阿诚...我们不该再……”

      “你要跟我生分了吗?”张玧诚抓着洛清晚的双肩,眼睛也湿润起来,“你是不是,不打算继续跟我在一起了?”

      “阿诚,我最不想的,就是牵连你。可我终究……”洛清晚凄惨的一笑,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个不停。

      “我不应该让你...让你……”

      “我们还是……”

      “不准说!”张玧诚捂住洛清晚的嘴,眼睛微微发红,“不准说离开我,也不准说你后悔。”

      “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不和我生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那是当时,现在...发生太多,我不能继续牵连你。”

      “我是个有罪之人,你跟我混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罪。”张玧诚拉过洛清晚的手小心掰开握紧的十指,露出掌心道道血痕,他心疼的呼了两下,拧干棉巾小心擦拭。

      “可不管怎样,我都被定罪,判了流放,无论我做没做过,都是改不了的事。”洛清晚无奈的说,看着洁白的棉巾粘上血渍。

      “行,你说有罪就有罪。正巧,我也是有罪之人。”

      “你!你有什么罪!”

      “我没罪,又怎会被父王惩罚发配。有罪之人在一起,也是门当户对,般配。”

      “阿诚!你不要跟我胡搅蛮缠!”洛清晚气得抽回手。

      “我没有,本来就是。”张玧诚满不在乎的说,又把这人的手拉了回来,“你当这是对我的惩罚,觉得折了我的前途。可是,清晚,在我看来就是与你另一种的私奔,两厢厮守。”

      “你又胡说什么!”

      “你以为,我父王为何让我来西北边境领罚?他明知道你被流放至西北,却还是让我去,他的用意,你想没想过。”

      洛清晚一愣,琢磨张玧诚的话。

      “清晚,这是我两位父亲变相的认同,他们...已经接受我们,就是特意让我来寻你,让我跟你在一起。”

      “你...你骗我!七王爷怎么可能……”

      张玧诚一撇嘴,把父王亲手写的公文交到这人手里。洛清晚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终于确定王子殿下是他父王一纸文书派来的。那七王爷跟小佛爷明知道自己是罪人,还愿意让儿子跟他在西北相聚吗?他们真的...接受他吗?

      “我没唬你,父王是知道我们的感情,特意让我如愿,把我送到你身边,他们...是相信你没罪的。”

      “你是说,七王爷跟小佛爷信我家...不是叛党?”

      “我两位父亲看证据,也觉得你家的事蹊跷,打算暗中查查看,我爹爹说父王会试着为你家平反,找出真凶。”

      “真的?七王爷他愿意?”

      “真的,我爹爹...还让我带你回家给他看看。”

      张玧诚看着洛清晚微微泛红的脸,打开瓷瓶给心上人的手心上药:

      “你怎么忍心不要我,跟我生分,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却对我这么无情,说放弃就放弃。”

      “阿诚,我...我不想再连累你,你是王子,前途不能就这样毁了。你以后还怎么在家族里立足。”

      “那你就要把我推开吗?在我两位父亲同意我们的事之后把我推开?洛清晚,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害了你,害你因为我有了污点。”洛清晚说着,又红了眼眶,“阿诚,你应该有大好的未来,却被我亲自毁了,这让我……”

      “行了,不说了,我已经这样,你怎么后悔也没用。”

      “阿诚。”

      “我死心眼,还固执得厉害。你也说人如其名,我名字的意义,你清楚。”

      “阿诚!”

      “再说那些不中听的,可别怪我亲到你闭嘴为止。”

      “你!”洛清晚脸色更红,愤愤的闭上嘴不发一言。

      “你只是一时之间没转过弯,我给你时间慢慢想,你是要我这个人还是要那些对我好的名声。现在……”

      张玧诚啪的把棉巾摔进盆里,仿佛在表达自己心里的憋屈:

      “上床去,把衣服脱了。”

      “你...你做什么?”洛清晚心头一跳,下意识就要握紧双手。

      “刚上好药,还想弄破开?”张玧诚赶紧制止对方的动作,拿出纱布一圈圈裹住洛清晚的掌心,“你背上的伤得涂药,不然会感染溃烂,到时候可别难受得哭。”

      “只...只是涂药?”

      “你还想干什么?”

      这句话该他问好不好!不过洛清晚到底是没说出口,这个王子心眼太坏,他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等着我给你脱?”

      “不...不用。”

      洛清晚抿抿唇,见张玧诚已经默不作声的背过身揉搓着棉巾,他才慢吞吞的走到床榻边坐下,笨拙的解开囚衣,龇牙咧嘴的脱下粘在伤口上的衣服。

      张玧诚听到这人抽气的声音,忍着心动硬是没转过身。直到身后没了响动,王子咽了咽口水,拿着棉巾和药瓶来到床边,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

      那些伤口像一条条血蛇爬在洛清晚的后背,有些甚至向外翻着嫩肉,宛如锋利的刀剜着张玧诚的心。

      乾元王子嘴唇微抖,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指尖颤巍巍的轻碰伤口,惹得洛清晚一个劲儿哆嗦,躲避他的碰触。

      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去帮人,真是逞能,就不该心疼他,让他长点教训。可乾元王子又后反劲儿的想起。自己正是被洛清晚这份果敢吸引,从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真是一物降一物,洛清晚就是专门治他的。

      指腹一点点滑过伤口,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张玧诚视线逐渐模糊,愈发觉得那些伤口狰狞。他用力闭闭眼,咽下上涌的哽咽。

      “洛清晚,我该拿你怎么办……”

      “什么?阿诚你……”被张玧诚的话弄得莫名其妙,洛清晚刚想发问,背部传来一片温热,带着触电般的颤栗迅速传遍洛清晚全身。

      阿诚...阿诚在亲吻他的伤口,阿诚用他的舌舔着他的伤处!

      意识到这个,洛清晚立刻感到被碰触的地方烫得吓人,全身也仿佛烧了起来,从头到脚红了个彻底。

      呼吸开始加快,身体也哆哆嗦嗦,洛清晚的力气被张玧诚逐渐吸走,连大脑都开始混沌不堪。他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羞人的声音。

      张玧诚虔诚的亲着这人的后背,手更是越过对方的腋下,就这样把人抱住,让心上人倒进自己怀里。

      洛清晚的确浑身瘫软,被张玧诚一搂直接躺进王子臂弯,沉香木顷刻间涌了上来,柔柔的把他包裹住。

      从下方看着表情温柔的张玧诚,洛清晚心念一动,缓缓抬起双手圈住王子的脖颈,大着胆子把人拉向自己,粉唇就这样碰上对方淡红色的嘴唇,交换了一个亲密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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