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庄园》十渡的鱼

6、第 6 章

　　三人刚走上三楼正要通过四楼的转角，只听见咕噜噜的声音从三楼的左侧传来，三人寻声望去，只见逆光之中，一个女仆推着轮椅走了过来，轮椅上坐着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大概七八十岁，头发却已经将近全白了，她似乎才刚刚睡醒，头斜枕在轮椅椅背上，一只手放在肚子上铺着的格纹毛毯之下，伸出来的这只布满老年斑的手松松地攥着胸前的怀表。
　　布朗夫人向老妇人上前迎了一步，率先出声介绍道：“母亲，这是来拜访的琼斯夫人和西温小姐，我带她们四处参观一下。”
　　老妇人耷拉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难得这个时候还有人上门拜访，那就好好招…”
　　话音未落，她微睁着的眼目光扫到站在一旁的温希。
　　原本眯缝着的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老大，浑浊的黄色眼珠死死盯着温希的脸，凶狠地嚷道：“滚出去，哪里来的东方小女表子，就会勾引男人。你们这些人，就是阴沟里面的老鼠，就该好好待在臭水沟里，竟然还敢来我们家，达芙妮，马上把人给我赶出去。”
　　她瘦得脱形如鸡爪的手抓起毛毯狠狠地朝温希甩去，身子还挣扎地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向温希扑过去。
　　温希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毛毯砸中了放在墙角的花瓶，哗啦一声，瓷器掉落在地碎了无数片。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布朗老夫人突然的举动震到了。
　　温希心中诧异，这个老妇人怎么对东方人的反应这么大？但是从她这几天接触的人来看，这个城市里面基本也没有什么东方人居住，一般人如果接触到不同种群的人的反应是陌生、好奇或者警惕。而不会抱有这么大恶感，看来这其中肯定发生过什么。
　　布朗夫人才反应过来：“母亲，温希小姐是来我们家帮忙的，劳拉，母亲可能还没睡醒，你带她去外面转转吧。”
　　布朗夫人朝着呆立在背后的女仆使着眼色，让她赶紧把老妇人推走。
　　“老夫人，您刚刚不是还说看着天气不错要去花园里面看看蔷薇花开了没有吗，我这就推您去看看。”女仆赶忙推着轮椅往前走，老夫人哪里抵得过强壮得能背她下楼女仆的力气，气愤的被推着走，在经过温希身边的时候还想撑起来去抓挠她，却因为体力不支倒了回去。
　　“就该把你架到火刑架上狠狠地烤，让圣光把你这下贱污浊的身体烧得一干二净。”狠毒的咒骂声随着人被推远而消失。
　　布朗夫人尴尬的拿着手帕掩饰着神情：“西温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母亲因为之前上一辈的原因对东方人不太友好，但您请放心，我们一家都是感谢你能来帮忙的，请千万不要介意。”
　　达芙妮对于婆婆在客人面前如同疯子一般的表现也深以为耻，心想着这老太婆别的不会，尽会给自己添麻烦。
　　“夫人，你多虑了，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没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请带我们继续去阁楼吧。”
　　布朗夫人也想转移刚刚发生的事情，赶紧带着温希上了四楼。
　　三人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但是内心的想法各自难猜。
　　四楼不大，刚踏上来就看到了一个上着铜锁的铁门挡在眼前，三人停在了阁楼门口。
　　“稍等一下，阁楼钥匙一把在母亲那边，一把由管家保管，我让他拿上来。”布朗夫人摇了摇立在墙边的铃铛，叮铃铃，很快有一个中年男人上来了。
　　布朗夫人吩咐了管家去取钥匙，三人百无聊赖地杵在四楼，温希开口问道：“恕我冒昧，关于你们家的事情，我只听说这种怪事只在你们夫妇两个和英格尼身上，老夫人身上也会发生这种事情么？”
　　布朗夫人顿了一下，打量了四周，才轻声开口道：“母亲并没有遇到这种事情，当时我们一家还搬出去住过几天，还是发生了怪事。但仆人说母亲并没有碰上，这也是我奇怪的一点。”
　　铜锁上并未生锈，看来是时常有人上来这里，温希问道：“这阁楼是做什么用的呢？平常会有人上来这里吗？”
　　达芙妮摇摇头：“这里放着父亲的生前的一些东西，母亲虽然腿脚不便，但她执意要住在三楼，就是为了能时常上来看看，这里除了母亲，没有人上来，母亲连让仆人打扫都不让。”
　　三人说话的功夫，管家已经将钥匙拿了上来，布朗夫人接过钥匙将阁楼的门一打开，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一般人如安娜、布朗夫人和管家等，可能只是感觉空气有些难闻，但是温希却明显感受到这里有灵的气息。
　　看来，总算是找到了关键之处。今天来这一趟还不算白费功夫。
　　阁楼不大，阁楼之中只有小小的一方天窗，有光从那透进来，在地上投射了一小块光斑。四周摆放的物件也都规整的地摆在各式盒子中，看起来和普通的阁楼没有什么不同。
　　阁楼的正中设置了一个小小的祭坛，白色的蜡烛在烛台里面燃烧得只剩一点蜡油。祭坛前的百合花已经干枯发黑了。而应当被放在正中的一幅巨大的画像却歪倒在地上。
　　画像上的是一位老年男人，头顶上戴着灰白色假发，满脸的肥肉把原本立体的五官撑得看不出什么皱纹，全红色的西式礼服也盖不住肥颠颠的大肚腩，靛青色的背景下，他拄着拐杖，自傲地看向画像框外。
　　“咦，父亲的画像怎么倒了，布鲁诺，你来把这个放回原位上。好在母亲没有看到这个，不然会肯定很伤心。”布朗夫人赶紧让管家将画像放好。
　　管家正要靠近上前摆正画框，温希却见画像中静止的人影似乎轻轻地一晃。
　　温希心中一惊，这个画像有问题！“不要动他，快闪开。”
　　情急之下，温希迅速解开灵摆，原本只是细细的一根丝线却在空中被拉长，灵摆上的黑曜石准确地击中了管家的左手，黑曜石击中之后绳线回缩，重新回到了温希的手中。
　　管家吃痛地缩回了伸向画像的手，回过头惊疑不定地看向温希。
　　“不要靠近那个画像，都退开，”所有人讶异地看向温希，安娜最靠近门口，听到温希这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马上退到了楼梯边上。布朗夫人和管家虽然也都很疑惑，但也依言退到了门边上。
　　见众人都隔开了一定的距离，温希紧盯着画像一边缓步上前，一边往黑曜石中注入能量。
　　在布朗夫人这些普通人的眼里，这个神秘的东方小姐神情肃然，手上捏着不知名的法器小心翼翼地靠近画像。
　　她看着温希的灵摆正要向画像弹射去，不由出声道；“西温小姐，请小心一点，不要破坏画像，这是母亲请了大师为父亲画的，要是受损了她会难过的。”
　　温希并未理会她的话，灵摆正要碰触到画像之上的时候，原本普通的画像之中竟然大量涌出了白茫茫的雾气，一下子将本来没有什么光源的阁楼笼罩得密不透风。
　　迷雾之中，温希看不清其他人的位置，只能靠声音分辨出布朗夫人的惊叫着让管家保护自己，安娜穿的小跟鞋着急忙慌地踏在楼梯上的声音。
　　白雾遮掩了众人的视线，却无法阻止让温希的灵识在这里畅通无阻，她能感受到这个白雾中并没有什么危险，她出声道：“不要惊慌，抓住能让你倚靠的物件或者墙壁，这里并没有危险。”
　　温希再一次弹出灵摆，向阁楼之中唯一的窗户而去，坚硬的黑曜石将窗户的玻璃轻易地打出一个洞，并延伸出蛛网般的裂痕，
　　无形的风涌进了这个狭小密闭的空间之中，将白雾吹散了些许。
　　一个身影缓缓地从画像之中走了出来。
　　温希看到了被管家扶着的布朗夫人靠在一个房间东南角的角落，此时她震惊地用手帕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叫了出来：“父亲，你活过来了？”
　　从画像中走出来的正是死去已久的布朗老先生，他现下的长相与画像上画的一模一样，但是面色青白，身形飘忽不定，肥硕的肚腩也似乎没有那么显眼了。
　　他拄着拐杖停在了阁楼的中央，带着一些畏惧和忌惮的眼神看着温希手上的灵摆：“很厉害的东方小姐，可否知道你用的是什么灵器吗？”
　　温希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询问别人之前，是否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
　　布朗老先生抽动了一下嘴角：“是我失礼了，在下约翰逊·布朗，是这个宅子曾经的主人。好了，现在该你了，神秘小姐。”
　　“这不过是我用来自保的一个小玩意罢了，不值一提，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完，还是请你继续解释一下吧。”温希晃了晃手中的灵摆，带有一丝威胁的意味说道。她可不相信这个人是个好相与的货色。
　　想到了此行的目的，温希上前一步问道：“布朗先生，之前是否就是你在深夜之中向英格尼显灵？是有什么原因吗？”
　　布朗先生点点头，随后将视线慢慢看向布朗夫人，嘴唇蠕动了几下，随后开口说道。
　　“没错，是我做的，但我只是想让我的家人远离这里，至于原因，我无法解释。”
　　布朗夫人震惊地抬头看了一眼约翰逊·布朗，又被他吓到迅速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可是父亲，我们不想离开这里，你不知道我们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我们家的产业在这里啊，之前强尼做生意让人骗了一大笔钱，我们连那边的房子都卖了，除了这里，我们无处可去啊。”
　　布朗老先生的眼睛里眸光一闪，恼怒地吼道：“我之前留下的这么多东西全部都被你们挥霍掉了吗？真是不让人省心，你也不拦着强尼一点，反正我让你们走，你们就赶紧走，至于钱的话，你就问问索菲亚，那个女人肯定还藏着一点钱，够你们花了。”
　　“这，我们如果问母亲拿，母亲估计不太愿意，不然父亲你帮我们和母亲说说吧。”布朗夫人试探地问道。
　　达芙妮看了一眼管家和温希，心中暗想，这个如果他们两夫妻找老夫人要钱，到时候城里就会传她们逼迫老人的棺材板了。如果是老夫人自己交出来的则不一样了。
　　布朗老先生脸色一僵，浑身的气息一暗：“不需要，我不想见她，你们就按我说的做，越快越好。”
　　“哼，不想见我也没办法了，我已经来了。”
　　楼梯口出现了布朗老夫人索菲亚，她此刻不似刚刚一样坐在轮椅上，而是用楼梯扶手支撑着她骨瘦如柴的身子，随侍一旁的强壮女佣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对阴阳相隔的夫妇以这样不寻常的方式见面，似乎并不那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