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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破壳(二) ...

  •   小宫女坐于辇内,双手垂在窗外,眸儿笑盈盈的,倘若天上明亮的新月芽儿。
      月儿明亮照人头上,将天空中,云端里拉辇的两头瑞兽显得粉亮粉亮,瑞兽的脚脖子上绑着金子做的环佩,一踏,过了万朵云,一越,过了千憧峰。
      小宫女笑得更开心,腰上挂着的翡翠铃铛合着瑞兽脚脖子上的环佩,俨如月娘轻拂瑶琴,那舞动的声音,羡煞人的悦耳动听。
      这辇中,还坐着两人,或者是两个人,一颗巨大金黄色的蛋。
      黑衫罩身的九鸦靠壁上,手捏着写满古怪文字的册子,心却平静不下来。
      他没带着奇怪的大帽子,露出整张素净的面孔,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小宫女‘哈哈’大小了好半天才停止,此刻她则——
      “啦啦啦啦啦~~天晴好乘凉!!!”太开心了,能出宫玩的小宫女一下子忘乎所以的呤声歌唱,“啦啦啦啦啦!月儿娘娘贪乘凉————!!”
      “砰——!!!?”
      “啊!!!!————”
      一声惨叫,小宫女猛地将脸上的书册抓下,抬头,又狠狠地朝为凶者砸回去,还叫道,“死九鸦,你想谋杀不成???!!!”
      九鸦嗤笑了声,接住书册,俨如什么都没做过一般。
      “我哪里惹你了,害你想谋杀我——!!”小宫女咬牙切齿,如不是在车里,在天上,恐怕她老早就跳起来扑上去把这臭九鸦打得明白谁才是娘。
      “难听。”九鸦抬了抬眉毛,讽刺。
      “难听!!!我——喝!!!”居然说她唱的难听,她这个梵羽宫殿唱歌第一的……
      “吵……”懒懒地瞟了眼她,九鸦忽然目露狠色。“吵死人了。”
      “你才吵,你这只死乌鸦,才会哇哇大叫,哼!!”
      死乌鸦?九鸦‘哈哈’大笑两声,忽然,眉目收紧,砰地声,就在小宫女眼前了。他危险地睇住靠车壁的小宫女,狠狠地,冷冷地,警告:“小金丝雀,不要惹本大爷生气,不然相信不相信,本座会把你从这里丢出去。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我——”害怕地缩了缩脖子,金丝雀哇阿声泣起了。“你就知道欺负我,我小金丝雀哪里惹你了,哪里害你了阿!呜呜呜——陛下————九鸦欺负小金丝雀了……九鸦要把小金丝雀丢下去啦——”
      所谓恶人先告状,有理没理先哭地总是理。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啊哟呜阿啦……先朝车里最大的人告状去亦。
      可是,此刻的凤却没有平时的闲心陪他们胡闹。
      他睁开星翦,目无光波地朝他们两个冷睇了眼。呼!——这极冷,极淡的一眼,却让金丝雀乖乖的闭嘴,并爬回狠色逝尽的九鸦的身边,襟坐之后拉拉了九鸦的衣袖,抬头怯怯地朝他吐了吐小舌。
      半晌,极冷,极淡的眸子冷睇了一眼,就又悄声垂下,覆盖住天下唯一的一双金黄色瞳孔之上。
      “陛下好可怕——”金丝雀用口比画,调皮的眼珠子转了转,又朝九鸦靠去。她蛮喜欢陛下的,可现在,她有点害怕了,怕这个冷冷的无情的凤了。
      九鸦虽也惊讶凤的变化,可如果换作是他,一身法术全失的情况下,也必然无法轻松的面对周若其他;一个人只有高强时才可以不惧怕别人的伤害,可以和你打哈哈,因为他比你强,强得可能被伤害的反到是对方。
      所以,在凰孵化的这段时间里,对必然会法术消失的凤来说,除了冷静,理智,观察,冥神,是没有别他办法可实施的。亦正因如此,祥鹊才会担心并要阻止凤的此次出行。
      可是这些话,他是不会和身旁的小宫女解释的,并非因她年纪小,而是不能说,有些秘密还是不要去说去做,才是最最绝妙的方案。

      这样好的决策,却在凤第二次张眼时开始变了故,他看着眼前两人,冷冷地开口。
      “朕想请两位帮忙。”
      九鸦与金丝雀对看了眼,重新又睨向凤。
      凤说:“一个很简单的忙,不知两位可愿意帮朕?”
      又看了看彼此,同时,两个人垂下腰杆子趴下身。
      “臣愿为陛下担劳——”

      凤轻轻地将接下去几天的行程吩咐了边,回望他俩质疑的目光,只淡淡地说道:“城中事有百灵公爵在,可以安心。”
      原来百灵公爵未和他们前往,是在朝中压制祥鹊啊!两人恍然,就忙点头。
      “一切小心!”凤忽然出声嘱咐。
      两人对望,忽尔微笑,同道:“臣等遵命——”

      正当此时,他们的华辇已在目的地上空。从窗里望出去,枫林中有着点点的萤光,碧绿,金黄,暗暗的小点,不是客家的灯笼就是真正的萤火虫了。
      “萤火虫!!”从正经事中回神的金丝雀,朝窗外指指点点,怕是早就忘记凤的嘱咐了,她兴奋的大叫着:“好多萤火虫,九鸦快来看,好漂亮哟!!”
      “咦——呀!!兽兽们下去了————”正巧她就看到两头瑞兽朝地面飞下,于是,她回头,问身后的两人。“我们到目的地了嘛?”
      “你吵死了,陛下刚刚和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嘛?你这个小白痴,真应该把你丢给饕餮吃了!!”
      “臭乌鸦,你是个坏蛋,又吓我,吼——你才被貔貅踩死得了!!!”才说完,她就急忙地锨帘子溜了出去。
      “大白痴,喂,你别跑太远——”九鸦砰地踢开门,自己跟着踏了出去。
      看着他们两个,凤的唇齿间忽尔闪过一丝温柔笑谑,是被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雀儿独独怕这瘦瘦干干干干净净的巫师大乌鸦,然这面恶心也好不去那里的大乌鸦独独看见娇小玲珑的金丝雀就是恶不到哪里去。
      “大乌鸦,饕餮,貔貅好象饿了哎!他们不会真吃了我吧!”
      “他们又没你笨。”
      “喝!——!!”窗外传来一阵追打的声音,草木花飞,突然喊声停止了,停得诧然。
      除了风间只有草絮刮过瑞兽皮肤时不小心留下的细微浮躁,那两个在车外追打的乌鸦与金丝雀,早飞快的朝车辇冲回。
      只见前一秒华丽的竹帘外,才垂下过一只白皙的手臂。
      动也未动的,一只看似毫无温度,毫无瑕疵的臂腕,腕脖子上还系了条鲜红的丝锻。——这手就这么在未动之后,轻轻地一甩,金丝雀与乌鸦就忙飞快的冲回,车门帘一刹那飞起,煞那间又落下。
      快得——简直,像梦一样。

      话说,每年入秋的时候,灯火山下都会聚集大量的山客。他们大包小包,牵家带口,神色匆匆,然而他们目的却只有一个——入冬前,乘大雪还未降临,好翻过白玉城外的崎岖山脉,到另一端的东天去。
      要去东天必须经过灯火山脉,只有达到东天,才能由陆路至北川、南潭、西漠三地。

      灯火山下沿山百里的街道都被小客栈占据了,客栈外面挂着灯笼,每当秋天到来,这里商家的生意就别提有多兴隆了。
      山道上甚至爬起长长的队伍,马车与徒步的山民缓慢地行经着。待来到山脚下,他们就会被客栈的小二热情地迎进去,尤其是那些用华丽的马车带来的客人,才一进山道,远远的就有闻风跑来的拉客商人。
      就在最后一批山客步入灯火山,高高的山门之上,守山的汉子就拉开牛角,吹响命令关山门的号角讯号。
      沉重的铁门嘎吱嘎吱地由两头壮实的铁牛推上,铁门合上之时,轻易不再开启。
      ——即便是有未赶急入内的山客,仍喊破了喉咙,吓破了胆,被草丛中静伏等待着猎食的妖魔野兽撕杀,雪流成河,这门也不会被拉开丝毫。

      就在客栈老板叹息今儿个没什么大鱼出现的时候,金织红锻披挂,由瑞兽拉着的车辇就腾地出现了。凤他们差点赶不上,眼看山门就要合上,尖目的大老板们从楼顶上哗啦啦的全都跳了起来——这条大鱼,这只大羊,怎么能被关在门外?
      于是呼天喊地的响起铜锣声,其他牛号的声音,一群踏尘飞扬的声音。也就是容得下三人行走的空挡,这门噶地一声,停了。
      惊起万层土屑子,门内的人干盯住门外的车驾。
      一条好大的鱼,一只好肥的羊!他们的眼睛几乎就在渴望,大把大把的金子从天而降了,滑头点的商家已经机灵地穿过门逢,溜了出去。
      约莫片刻,车辇的门帘子缓缓地拉开,从车内先跳下一个机灵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脚丫子才落地,身后又悄然飘下个白衣的干净素雅的男子。
      十几个人的眼珠子统统对上他俩,打量来打量去,这衣着不俗,举止不俗,定是富贵人家——这不,才打量完,就看到十几个人朝那只容得下三个人的空挡里挤,挤!!不要推呀!!使劲地挤——呼,终于都挤出来了。
      小姑娘看着门外边的阵仗,也不害怕,大咧咧地露出小虎牙,朝他们吆喝了声:“喂!——你们谁家的兽马窖能容得下这两个家伙?”
      她手朝后一比,正对上拉车的两头瑞兽。
      “小的店——啊啊————”第一个冲上前自荐的,被右边的瑞兽忽然张开的大口吓了跳,赶紧往回跑。
      第二毛遂自荐的又上来。“小的店————老老——字号!!妈呀!!”
      ——左边的那只跺了跺脚,金子佩环响叮当,店老板老早飞奔回家。
      “没人了嘛?”小姑娘蹙蹙眉毛,双手环胸,不太满意的娇呤:“没人了嘛?——真是的,连个象样的店老板都没有。”
      当下一片缄默,没个人敢多放一个屁,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那血盆大口囫囵吞下,不然被那只大蹄子踩成稀巴烂。生意还作成,银子还没赚到,就啊呜乎也了,且不亏本?
      店老板们互相睇了眼,然后,慢慢地往后退,退——快把门合上。

      “哎呀————”
      门就要合上,咯吱咯吱,三个人的空挡眼看就要变成两个人的了。
      “哎呀哎呀!!————”
      尖叫蓦地成了调侃声,小金丝雀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地笑道:“大乌鸦好厉害,哈哈哈,看你们还敢不敢将我们关门外。”
      被九鸦用铁扇深锁喉处的店老板,呜呜地连忙跪到地上。他老泪横生地哀求道:“姑奶奶扰命呀,小的,上有高堂老母,下有——”
      “闭嘴!”九鸦狠狠地一瞪,又怒瞪里面的十几个人,冷哼:“开门。”
      “大爷,小的——”这白衣书生明明长得眉清目秀,怎想到,不是个好人。店老板这时真恨,自己的腿怎么就比别人短了那么几寸?为什么就他跑在最后了?
      “罗嗦。”铁扇刺点,九鸦的红眼张得累大,吓得店老板脚直哆嗦。
      九鸦看着,冷言:“你家的店,能不能借来住一晚?”
      店老板点头,不点头,小命呜呼,
      他连忙哈哈着,眼睛瞟都不敢瞟那两头怪吓人的瑞兽,哈道:“可以可以,大爷是看得起小的,小得这就帮大爷安排最好的房间……还有,最好的兽窖……”
      “这还差不多。”九鸦冷酷地一笑,收回铁扇。
      店老板得以保命,一下子虚滩于地。九鸦瞥了眼他,正再威胁他们将高又重的铁门重新拉开,身后忽然传来金丝雀地尖叫声。
      灯火山山脚下,一旦入夜,就能听见四周妖魔野兽的嘶吼声,惊恐声四起,铁门内的众人惊呼百鬼将行。荒漠的大地上草木不生,是常年鲜血屠染的结果,也只有这里,是不生草,不长花的,如果仔细的瞅,甚至能瞧见土壤里埋露的白骨。
      金丝雀在尖叫,嘶哑的,惊悚的嗓音回绕所有人心中,惊起千层风浪。九鸦闻声风速地回身,入目皆是露着嚎牙,凶恶面孔的豺狼。
      “大乌鸦,快过来护住主人!!”金丝雀跳上车,爬上最顶处,迎着风吼叫着。她一点不害怕自己会不会受伤,娇小的身躯里爆发出来的是护主的强硬,让人不得不折服的大胆。动作迅速地解开瑞兽脖儿上的缰锁,朝后一抛,吆喝着它们将车辇四周维护住。
      豺狼静持趴地上,口里淌着浑浊的口液,两头瑞兽,一只张大嘴嘶吼,一只跺了跺脚,豺狼们有丝害怕地退后几步,半晌,又贪婪地跃起。
      群狼扑上,门内哗然,迅速地退后。
      车辇上,金丝雀指挥着瑞兽伏敌,眼明手快飞回的九鸦铁扇一挥,雷鸣似的将几只欲袭辇的豺狼刺毙。可退得了一只两只,灭得了十只百只,那之后越来越多的,却亦越来越多地涌上来。
      害的金丝雀哇哇大叫:“还不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还不快开门??”急速击退的九鸦也回头吼道:“你们——”
      可是想到,那门竟然在此刻,悄然地合上,急切地就想门里的人们,后怕被接下去会冒的豺狼虎豹腾得跳入,吃了他们。
      这门就像人心一般,总归在别人为难时,不轻易地打开,甚至开着时也会为因自保其身,当着你的面,相合起来。人心的冷酷,往往比九鸦的面还恶,傻傻睇着那门合上的金丝雀,打心地里的哧哼了声,旋回颅,狠色地一拳揍在一匹欲攻击她的豺狼面上。
      她咬住牙龈,狠狠地挥动缰绳,让饕餮与貔貅守护车辇,她杀着豺狼,就当是心中在山那些冷酷无情的面孔。此刻她甚至想到,土壤里那些个白骨的主人们,是如何哀求着门里的人打开门,只要一点点的缝隙就可以,可这门无论如何是绝对不会打开的。
      “小心——”
      一股扇毙死乘机欲咬金丝雀脚踝的豺狼,九鸦飞上车辇,护住金丝雀的背后,叫道:“不要卤莽,保护主子。”
      金丝雀哼道:“没完没了的。”
      “我也知道,不过,必须尽快打倒它们,本座怕这些只是小兵虾。”豺狼越来越多像是打不完的蝼蚁,密密麻麻地布列他们眼中,打退了又出现,而九鸦怕天色已快漆黑不见五指,难保大家伙会在后面出现。
      “不行了,越来越多了,大乌鸦快想想办法。”
      “——保护主人。”他吼了声,迅速地击毙数十匹劣狼,摆袖,一跃上辇,顶风巡视附近还有其他地方可躲不。
      下面,打地有些吃力的金丝雀终于忍不住的大叫:“不行了,你就不能用法术把他们消灭干净嘛?”
      冷哼一声,他也想啊,可是——
      “灯火山下有历代先人张的界结——不——得——用——法!”恨不得鞭尸的九鸦,气红了火目,掌扇并用,方圆三米的豺狼成圆形掉落。
      一波即坠,一波欲起,忽然——没完没了的豺狼漠地停下攻击,一刹那,混乱的慌原上静了。
      停了,被攻击地摇晃的车身慢慢滞住,灯火山下其他的人统统屏住呼吸,他们不敢出声,俨如就要跌入地狱,恐慌在人们心中蔓延开来,可谁都不愿向九鸦他们伸出援手。
      金丝雀与九鸦伫立着,手捏紧了,瞳孔缩紧了,连毛细孔都在慢慢的回拢,不费瞬时,汗,滴了下来,湿了背脊。
      冷飕飕的风吹了起来,豺狼中有几只呜呜的唉叫,脖子垂了下来,慢慢地退后。巨大的黑影子自树丛沙沙地靠近,变大了,就看到野兽露的獠牙,大的正好抵一只豺狼的大小。
      盘古时存在的妖魔,双腿容不得庞大身躯的重量早就蜕化,它蠕动着,压平了两旁的苍老树木,萤火虫害怕地躲进树林深处,刮起的风将客店的灯落统统熄灭,呼——顿时天地一片漆黑,名副其实的五指不见了。
      “呜呜——呜————————”
      “嘶——————”
      “发生什么事了?”金丝雀低叫着,她什么都看不见了,这一刻她敢到由衷地害怕。害怕敌人乘自己看不见攻击车里的凤,她忙问道:“九鸦,发生什么事了?”
      耳朵里传来豺狼的低鸣声,细微却钻心的叫声。
      “九鸦!!!”
      “不要出声。”他底吼,言中不相信,不敢相信地,他喃喃地吐呐,“他们被吃了——”
      “什么?”她听不清楚,还是不愿意相信?
      “吃了?不会是饕餮的同族吧!”
      他摇头,与饕餮简直是两种等级,他这么认为,因为连饕餮都不出声了。
      “不可能的!”她不相信天下还有比饕餮更会吃的家伙,可她的脖儿缩了起来,身子甚至躲入九鸦身后,小手捏住他的衣角,“九鸦,主人真得没法术了嘛?”
      如果有他们就不用站在这里了,老早风弛羽逝游完四圣地了。九鸦摇了摇头,终于低声询问车中的意见了。
      “主人——”
      他话一出,辇中就响起凤冷漠地声音。
      “等——”
      才一个字一句,却使得辇上的人沉静下心来。凤叫他们等,那必然是有其原因的,至于要等什么,他们全然猜不出,可这等又要等多久?全部的人屏息静待,包括两头瑞兽,连足都不敢踏一步,生怕脚上的铃铛响起惊动了巨怪。
      它们可不笨!!!

      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夜晚的漆黑无法蒙蔽九鸦的双目,鲜红的瞳仁闪着慌张,他在想,如不是要保护凤他们,他是绝对能治得了这只怪物的,可偏偏凤在凰孵化的这段时间里是没有法力的。他抬起头,冷冷地睇住冰冷的铁门,似乎要将其洞穿看透里面的人心到底是何种模样,是不是有只更大的怪物住在其中?
      他嘲笑,其实自己早不就了解?在认识凤之前,他就明白了?
      人类一直以来都惧怕着与自己不同的生物,同时拥有武士与法师能力的九鸦从小并未受到什么爱戴。即便爱戴了又如何?还不是害怕自己的。他讨厌人类虚伪的面孔,厌恶笑脸之下丑陋的心灵,那里必定住了只巨大的妖怪,正仇视着他,露着贪婪的面孔。
      所以,他挥动自己的法杖,拿着武器将那些丑陋的面孔自心中扫去,由此他成了真正的恶魔,杀人无数。
      往事啊往事,痛苦中必然有甜蜜的。
      他的甜蜜是遇见了凤,他的痛苦同样来自凤。
      凤将嚣张的九鸦痛打了一顿,打断了他浑身的骨头,肚子上甚至开出一个大洞,内脏哗啦啦的流淌出来,鲜血比九鸦的瞳仁还要火热,染了一地,第一次九鸦感觉到恐怖,可濒临死亡他却又觉得非常的开心。
      “你杀了我正好,下地狱正好,哈哈,就让地狱之火燃烧吧,把那些丑陋的面孔统统毁灭掉!”
      那时候的凤冷漠着的面孔,就像现在这样,只淡淡地说了句。“如果不稀罕生命的话,就把它给我好了。”
      “服从比自己更强大的人,或许你就会快乐些。”低下头,睁大眼巡视九鸦的凤,轻扫过他都是鲜血的脸,之后,蹙了蹙眉,转身即走。

      九鸦仰起头远睇漆黑的树林那端,徐风清冷,恐惧本由心而生,可刹那之间他却发现自己释然了,是因为即将面对的恐惧比起曾经遇见过的根本算不了什么。比起凤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暗,比起他心中曾经的魔鬼,那头巨大的怪物,只不过是只长得有点肥大了点的鼻涕虫罢了。
      他慢慢地吐气,聚精会神,弦于煞时,随时等待崩裂。
      金丝雀似乎也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均匀的,稳定的气息。说来奇怪,原本拉着他衣袖害怕的手竟然松了开,小姑娘圆粒似地眼眉儿细细地眯起,嘴角弯出了同样的弧度。
      原来心中的畏惧才是真正魔,魔啃了人的心,才使得强者变得懦弱,最后成了弱者。
      黑夜中,漆黑的瞧不清任何的东西,突然,狂风吹响,攻击,跳跃,吞噬。九鸦的剑划破长空,鸣鸣作响,震耳欲聋,比恐惧更震撼人心。金丝雀护在他的身后,将几只乘虚跳上的豺狼踹下,剑虹于一瞬间照亮她目光四周。那庞然大物显出粗糙的皮肤,巨大的鼻子,浊黄的眼珠子,蠕动的身体压向他们。
      嗵嗵嗵————————
      震耳欲聋地响声,大地也震动了起来。
      黑暗一下子又笼罩住他们,即使只是一瞬间的明亮,吞噬感还是充满了四周。突然一切又都静了下来,之后,冰冷的夜被灼热的雨洗涤了。
      金丝雀的鼻子触到液体,腥臭的味道使她抱头乱跳,她大叫:
      “下雨了嘛?”
      “不——”
      “没下雨嘛?”
      “——是——”
      “那是什么?……难道是血嘛?”
      一切都停下了,停了,可金丝雀的脸却皱在一起。九鸦没有回答她,可答案或许就是那样。怪物死了,被九鸦杀死了,天上掉下的雨是怪物的血液。来的快,去的也快的怪物,她皱皱脸,双手却没有垂下。
      因为,九鸦的声音紧紧的,犹如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喉咙里。
      “九鸦————”她唤他,在黑夜中格外的突兀,飘下的雨点是怪物粘稠的血液,臭臭的,真得很臭!!!
      “来了————”
      “什么?”
      “更多的————”更多的怪物从四周靠拢过来了。

      灯火山下一片狼籍,山里面的人都屏息观听,他们躲在角落中,缩起肩膀,踮脚靠着墙。几个靠在一起的店老板,咬着耳朵。这次来的比以往的还要来得大呀!那几个人真是扫把星,还好没把他们放进来,被吃了正好,等明儿个天亮了再出去把车子里的东西抢回来!!!那两只兽脚上的铃铛好象是金子做的,哈哈————这下子赚大钱了!!!
      吃吧吃吧吃吧!!!!吃了最好!!!!!

      灯火山里的某家店,店楼上风铃遥遥地响着,倚栏靠着的人暗自一声吁,转了个方向,对上背后站着的人。
      那倚栏笑着的,道:“人心真是的,比起夜来还要黑暗。你说是不是?”
      他背后,擦着一根长条物体的人轻轻地‘嗯’了声,抬头,观滞轻瞥铁门外突然聚拢的庞然大物,它们的中间,杵着一顶车马,实在渺小啊。
      倚栏的人继续道:“要不是,他们是我们正要找的人,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是普通人了呐!!”
      “嗯!”
      “长久以来,我们就是等待这一刻的到来,是不是?等了天长地久的岁月,等得都快变成麻木的人类……哈,不要变成关公,我明白,遗忘祖先是不可原谅的罪孽!”
      “哼!!!!”
      “我统统明白,所以,时间到了,我们就下去。”他眼儿弯弯,似乎一点不介意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或者说,他们都是看得见的人,黑暗中发生的事情,人心中的事情,有些人就是看得见的。
      男人睇着手中的长杆,细长的眉目,忽尔闪烁清幽的淡光。他轻念:“人呐,正因看得见,所以活不痛快!!”
      倚栏的男子倏地跳上栏杆,他手中有更深的阴影,似乎也是件奇特的玩意。
      “走吧!”
      他一声唤,话落,身子已经跃至几十步外。
      当他跃上铁门时,他的同伴却更早的抵达那里。手中长物和硕长的身躯一同伫立高墙上,冷风微掀长长的刘海,潇洒冷傲。
      “可恶!!”看得对方气狠狠地唾了声。
      于是,冷傲的唇,淡淡地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破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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