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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恍然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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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那少年非但没甩开白玉堂的手,还捉的相当紧,只觉对方的手温暖柔滑,掌心微微渗汗,白玉堂的内心升出异样的感觉,居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这是江南水乡特有的“小桥流水人家”,篱笆、绿瓦、翠竹、悬挂红灯笼随处可见,院子里搭了凉棚放置酒席,婚事办的不算太隆重,倒也喜气洋洋,那少年笑道:“好极了,上次我错过了婚宴,这回正好补上。”憨厚朴实的孙大爷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对两人拱手道:“欢迎,欢迎。”白玉堂硬着头皮道:“恭喜,恭喜。”那少年随即取出一锭金子道:“小小贺礼不成敬意。”孙大爷受宠若惊道:“哪里,哪里,请进,届时请多喝几杯。”
“要的就是这句话,一锭金子换他几坛美酒这不为过吧。”那少年对白玉堂轻语道。白玉堂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假装打量喜堂,各处风俗虽不尽相同,但布置无非讲究吉庆红火,迎面墙上挂有“合和二仙”中堂画轴, 两边有吉庆联语, 八仙桌上设有双蜡扦燃烧红烛。四周挂满亲朋好友赠送的幛子, 幛子上多缀有“天作之合”、“天成佳偶”等吉祥语。到场都是些本份乡邻,与当年展昭的礼堂宾客比起来,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吉时一到堂屋便举行拜天地仪式,孙大爷早已坐在太师椅上,笑得合不拢嘴,白玉堂只听身后的两人在交谈:“听说孙老头的媳妇是捡来的?”“可不是嘛,他儿子三个月前从山西行商回家途中救了她,还为她弄瘸了腿,多半是感恩下嫁。”“我见过,姑娘长得还挺水灵的,只是脑子好像不太好使。”“真的吗,她见人总是笑嘻嘻的,原来是这样。”“别说了,新人快出来了。”
那少年捅了捅白玉堂,悄声道:“听说新娘子长得挺美,你想不想看看啊?”白玉堂耸耸肩道:“我可不想闹洞房,喝过酒就走。”“不闹就不闹,提前看看还不成。”他闪着眸子,一副顽皮情状。白玉堂倒吸口冷气,明显预测到将有不一般的事情发生,只是万万想不到以后的事会与自己有莫大的干系。
首先出场的是新郎,倒也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只是右脚微跛,一根红绸带系着被媒婆搀扶的娇怯怯的新娘,两人并肩站在众人面前,白玉堂一瞥之下居然有丝动容,这个背影竟然会这么熟悉,与自己深刻脑海长日凝思的那人是如此的神似。
“现在请一对新人参拜天地。”白玉堂听罢浑身一颤,身边的少年于他的一举一动都分外关注,孤疑道:“怎么啦,你认识她?莫非是心上人成亲,新郎不是你!”他的语句尖刻地很,白玉堂白了他一眼,眸子始终盯着垂首的新娘,好像要从红巾透入看清她的容貌,听他哼道:“我偏要瞧瞧。”白玉堂一时并没有阻拦,内心深处亦想看个究竟。
那少年快步上去笑吟吟地站在一对新人面前,道:“我是个急性子,这位大哥,我想看看新娘子成不成?”新郎怔道:“你是哪位?你认识我家娘子?”“先别叫的这么亲热,尚未拜堂就不是夫妻,这点我是懂的。”孙大爷认出他是送金子的人,笑道:“公子别开玩笑了,今天是小儿新婚,等行礼完毕多喝几杯就是。”少年瞟一眼白玉堂,淡淡道:“只怕有人等不及了。”一众亲友喝道:“小孩子不要胡闹。”“快下去,别妨碍他们拜堂。”
那少年不理众人,一伸手便掀开了红盖头,新郎急道:“你,你,这是干什么?”伸手欲推,却反被震出数步愣在当地,新娘子抬头轻唤道:“生哥,你没事吧?”“玲妹,我没事。”少年扑哧一笑道:“瞧你们两个哥啊妹的,倒是挺登对的,你,怎么了?”这个“你”却是对白玉堂而言。
白玉堂在红巾未落时早已心怦怦乱跳,如今一对上那张关切的脸,心瞬间停止了跳动,片刻即被狂喜填满,一闪身携起新娘的手,颤声道:“贝儿,真的是你,我找的你好苦啊!”新娘愕道:“你是谁?”想抽手却被他握的好紧,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求救地望向新郎,新郎叫道:“你这狂徒,莫非是来捣乱的,你别碰她。”不顾一切纵身扑过来,白玉堂拉着她轻轻一转,并未放手,柔声道:“你怎么了?连我都不认识?别开这种玩笑了。”
新娘低声道:“公子认错人了,我并非你口中的贝儿,”白玉堂再仔细一看,那眉,那眼,那神态,那语调,分明就是贝儿,难道她真的失忆了,究竟这一年多来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辗转到此的?他轻晃她道:“我是白玉堂啊,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禁宫,然后在相国寺、软红阁、望梅山庄、西夏,我们都曾经共患难,你真的已经忘记了?”新娘惊惶失措地道:“你说的这些话,我实在听不懂。”
白玉堂盯着她的眸子急切道:“不,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想,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新娘一边挣扎一边道:“你快放手,我还要成亲的。”白玉堂一咬牙道:“好吧,就算你不记得我白玉堂,那么展昭呢?公主赵灵呢?玉玲珑呢?”新娘听到最后几个字,脸色一变,缓缓地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玉玲珑。”白玉堂哈哈笑道:“你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我们是谁,却独独没有忘记玉玲珑?”
“我一直都叫这个名字,怎会忘记?”她有些慌乱道。“那你为何要叫玉玲珑?”不容她插口续道:“因为玉玲珑本是,是你与展昭的定情信物,你忘不了他,永远也忘不了,是不是?”“展昭,展昭,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在白玉堂的逼问下几乎连自已都快迷失了。
两人的对答听得在场诸人俱都一惊一乍,想上去拦阻却都不敢,那少年冷冷地看着,面无表情,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新郎道:“我不管她之前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是什么人,总之,玲妹已答应嫁我,今天的婚礼一定要继续。”白玉堂转首喝道:“你趁她记忆不清时威逼利诱,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他没有,我是心甘情愿嫁他的,你再不走,我要去告官。”
“好啊,随我去开封府,让他们都认认,你到底是不是贝儿?”“你左一个贝儿,右一个贝儿,我真的不是她,我也并不想去开封府,我只想快点成亲,过平静幸福的生活。”她哀怨堪怜的表情真的让白玉堂好心痛,他摇摇头,温言道:“我宁愿你此刻嫁的是展昭,最起码不会委屈自己,将来不会后悔!”新郎抢着道:“我一直对她都很好,我不会让她后悔的。”
“不错,你曾救过她,也曾为她受伤,可是这不是爱情,而是感恩,所以她才会嫁给你的。”新郎像被狠狠击了一拳,闷闷地道:“玲妹,我不相信你是因为感激而嫁我的,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听她痴痴道:“你对我很好,很好的,自从那次你为了救我而受伤,我便决定要一辈子好好照顾你的。”
“原来你是为了我对你好才要嫁我的,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的是你的真心!”新郎失声道。白玉堂一笑道:“我早说过她是不会嫁给你的,要嫁也轮不到你。”“要嫁更轮不到你啊,白玉堂。”那少年蓦得冷笑一声,双手抱胸一字一字道:“原来锦毛鼠白玉堂也是个多情之人啊,只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只怕开封府与包大人都不会认同吧。”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大声道:“我白玉堂不用向任何人交待,我对自己做的事从来都不会后悔,你更不要多管闲事!”那少年气得白了脸,恨声道:“好你个白老鼠,我倒要看看你会有个什么下场。”白玉堂再不去理他,只拉紧她的手,悠悠道:“从这一刻起,我不会放手,我要带你走!我一定会让你记起我的。”
“不行”“不行”“不行”新郎新翁新娘同时道,只是新娘的语气比较柔弱,白玉堂微微一笑,拉着她便要出门,新郎抢在他面前,伸手拦道:“你不能带她走,我不会让你带她走的。”白玉堂森然道:“你如果不让开,休怪我出手冒犯。”“我死也不让”竟然是一付视死如归的模样,白玉堂瞧她欲言又止的矛盾情状,心下一软,顺手轻挥一掌向新郎推去道:“今天得罪了,改日白某再来告罪。”新郎立时跌落于地,众人哗然,搀扶怒喝不绝于耳,“儿子,你没事吧?”“玲妹,你别走,别走。”“这人也太无法无天了。”……
不知是何时何地,只是这里很安静,白玉堂终于停了下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位长得像贝儿,却叫玉玲珑的新娘开口问道。“你如果不愿意跟我走,我也不会用强,事实证明你并没有拒绝。”白玉堂闪闪眸子道。“我,我只是有些疑问想弄清楚。”避开他的目光应该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你现在总可以放手了吧?”白玉堂很不舍地放开手,叹息道:“我知道,你一定会问,又有谁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呢,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的遭遇。”
“我?”玉玲珑幽幽地道:“一直以来我在梦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那朦胧的声音让我感到很酸楚,我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是隐约的听到他在召唤我,他正站在茫茫白雾中朝着我招手,他是谁?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玉玲珑三个字,一直重复的讲着,所以大娘就叫我玉玲珑了。”
“大娘是谁?”白玉堂皱起眉头,见她一副苦思的模样,却终究没有结果。“大娘已经过世了,我感到好孤单,所以一个人走了出来,也不知道要上哪里去。后来,后来,其实我不应该跟你走的,生哥真的对我很好!”她低着头喃喃自语,白玉堂上前扳正她的娇躯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怕了,因为我会陪在你的身边。”“可是我并不记得你是谁,但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她说完嫣然一笑,白玉堂的心都快醉了。
白玉堂朗声道:“贝儿,你曾经问我为何要对你这么好,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爱一个人自然会处处为她着想,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包括牺牲生命!二年前我已输过一回,但现在不一样了,既然你已失去记忆,是否代表我们现在可以重新开始?”“我不知道,我脑中一片空白,现在我的心好乱,头也好疼啊!”她的手好凉,白玉堂上前用力握住,只希望能给予她温暖,柔声安慰道:“贝儿,放心你会好起来的,你不会有事的。”
“她一定没事,有事的是你!”愤怒的声音是强大的,几乎没看到他有任何动作突地窜了出来,落地的一瞬间是那样的轻灵敏巧。白玉堂冷冷道:“又是你?你是刚到还是一直都在?”那少年哼道:“有分别嘛?反正这时你眼里不会有其他任何人。”“其实我要感谢你,因为你,我才能找到贝儿。”“贝儿,贝儿,人家明明叫玉玲珑,还有啊我现在真是很后悔,你啊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白玉堂无所谓地笑道:“我会有什么事情!”
“好心没好报,我再也不管你了。”他来时匆匆,抛下几句没头没脑的话,离去的时候,带着一阵风,衣角飞扬,白玉堂突然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的柔软和幽怨,怎么会?他是个男人,而且两人相识时间不长,他为何如此关心自己?所有的只是一闪而过的好奇而已,白玉堂并没有去多加理会,因为他此刻的心并不在自己身上。
“你还是叫我玉玲珑吧。”白玉堂真是无法拒绝,心想这只不过是暂时的,等到她恢复记忆,她又是以前的贝儿了,可是以前的贝儿钟情的是展昭,不是自己,那是否代表又将失去她?矛盾、忧虑、担心、疑惑、不解接踵而来,白玉堂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