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二十六章 棋逢对手 ...
-
一切均悄至落针可闻,像时空在这一刻静止凝定了,除了叶慕枫这位眼力高明的剑手外,余人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稍稍定神时早见两人交换了位置,隔了一步,以背相对。
我不自觉惊呼出声,蓦得湛泸剑哐啷落地,章玉涵一声不响俯身拾起慢慢的把剑插进剑鞘,一步步走近将剑递给我,我低头一瞥间,只见他手背上的鲜血已顺着剑身流下来,我银牙轻咬接过剑来,嘴唇微动却不便出口相询,展昭收剑默然走回到我的身边,关切地道:“章兄,你,没事吧?”他眼睛一点表情都没有,静若止水淡淡地道:“我输了!”言毕遂借着风力,身子一弹,向后急退。
叶慕枫双目射出森寒的光芒,沉声道:“真是没用。”章玉涵冷眼回敬,亳不退让地与之对视,见他受伤隐忍的表情叶慕枫究是心中一软,挥手间,两名少年即过去帮章玉涵利索地处理伤口。随即他转身对着我们正色道:“展大侠果然剑术高超,真不愧是你师傅亲自调教出来的好徒弟!我愿赌服输,这瓶解药就请拿去,此外再加上鹤顶红或者龙涎果作药引,一定药到病除。言尽于此,后会有期。”
说完他含笑扫了我们及章玉涵一眼,返身便走,章玉涵紧锁眉头,木然地随之而去,只至一众人不见,展昭才抑郁地叹道:“真是难为他了!”我反问道:“你是说章玉涵他真的故意输给你?!”展昭道:“不错,如果他不是稍稍露出破绽之处,我又怎能,哎,未料伤他如此之重!”我安慰道:“可是他并没有怪你。”展昭道:“正是如此,我才觉心中不安。”亦可料章玉涵此去又将面临生命无法承受之重,对他负疚之心更盛,我幽幽地道:“也许这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两人默默地快步行了一段路,我突然道:“叶慕枫实在是一个很可怕的人,方才我一直感觉心神不定呢。”展昭侧首道:“你指的是武功还是心机?”我轻轻地道:“从他盗取唐门秘方,密制暗器之王,设计陷害白玉堂,化身仆从藏匿章府,利用玉玲珑行刺包大人,成立西夏一品堂,杀人灭口无数,无所不用其计,我真是很难想象他会是你的,师叔!”展昭苦笑道:“正如你所说,一个人会随着时间、环境不同而改变的。”
他缓缓道:“恩师曾对我言过他的过往,其实他出身于乡野小村,本有个幸福的家庭,只是一场瘟疫害他孤苦伶仃,适逢祖师经过收留了他,并教授武功,他天资聪颖,只是好胜心强,又误交匪友,终于闯出祸来。”我给了个“说来听听”的表情,展昭续道:“他素喜结交达官显贵,经常流连于烟花场所,某一日因纨绔子弟在酒楼寻衅闹事,叶慕枫一时冲动出手重伤了一位打抱不平的名门弟子,被罚面壁一年静思已过,他心怀不忿私自下山,终于被祖师赶出师门。”
我敛容道:“怪他自己心高气傲,名利熏心,不过看得出他对你师门有很重的怨怼之情。”展昭道:“我师傅又何尝没有可惜之意,亦时常以此为憾。”我遂问道:“叶慕枫现在的武功如何?”展昭忧心地道:“深不可测,瞧他碎琴的招势俨然是少林大悲千佛手,料想他这数十年来又潜修了不少绝妙武功。”我点头道:“他的轻功也很好,连章玉涵都追不上。”随即黯然道:“他真是很难缠的对手。”
展昭提剑傲然道:“你放心,不管对手多厉害,我绝不会轻易服输。正所谓邪不胜正,师傅赠我的宝剑是专门用来缉嫌擒凶的,他,一定跑不掉。”我欣然接口道:“你一定不会因私废公,更何况他与你师门已没有任何关系,相信你师傅也不会怪你的!”这就是我那可亲可敬的夫君,英俊外表下总是潜藏着一颗火热的心,更是不折不扣的铮铮男儿,为了维护法纪与正义,甚至可以牺牲自我!
正应了那一句“铁肩担道义,宝剑斩奸邪!”我越来越觉得天下当然不能没有青天包大人,但更加不可以没有英勇的展昭!我何其幸运,能与他今生相遇,生死相依!那是丁月华与展昭的宿命,也是我的缘份,所以我心存一份感激,人世间轮回中永远铭记我们这段美丽的故事,也许他是我的一切的一切,每天的每天,但我绝不是他的负担,我相信!
“公主出走了。”“楚东方遇袭。”才一迈进别院的大门,张龙赵虎就急切地告知我们这两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我们迅速来到花厅,见王朝与马汉守护在侧,包大人与公孙先生同时喜道:“展护卫,你们回来了。”我涩声道:“殷无恨真的没死,公主真的跟他走了?那楚大哥,”公孙先生点头确认,又道:“楚将军那里没受到任何损伤,来人武功不高,可能只是为找一些物事,后来被惊走了”。
展昭急道:“那属下这就去找寻公主。”公孙先生挥手拦阻道:“展护卫,不必心急。”包大人接口道:“他们已离去多时,你又从何追起。”展昭眉梢轻锁道:“但我总觉得殷无恨不会一意孤行带走公主,他应该分得清当前的局势,这样做对我们很不利。”包大人轻叹道:“是公主以命相胁,我们不便相追,但本府亦派蒋平与韩彰悄悄尾随,也好知道他们的落脚之处。”
我不免心潮涌动,一面为公主与殷无恨的重逢心喜,又为他们的不辞而别难过,另一面则担心如果让宋仁宗或是李无昊知道公主又逃婚了,那么对包大人,对宋朝又是一大磨难。只听包大人正色道:“公主失踪之事自然不便让外人知晓,如今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等蒋平与韩彰回来后再作打算。”我们点首同意。
挂念着楚东方,展昭即道:“包大人,这瓶解药是真的,但必须配以鹤顶红或龙涎果作药引。”我忙问道:“唐姐姐和我大哥回来了嘛?”公孙先生接过解药,答道:“他两人尚未回来,既然没有龙涎果,那就用鹤顶红。”包大人踌躇道:“鹤顶红仍是禁药,一般的药铺是买不到的。”公孙先生神秘一笑道:“大人放心,别处买不到,学生却有一瓶正巧带在身边。”包大人道:“那就有劳公孙先生了。”有解药再加上公孙先生的妙手医术,楚东方总算脱离了危险,看着他安然入睡,吩咐几人在房内门外小心守护,我们才退了出来。
不一会就听衙役回报:“蒋、韩两位校尉已经回来了。”展昭一眼望见他们进门,就脱口问道:“你们动过手?”蒋平与韩彰果然步伐滞重,面带倦容,韩彰的臂上似乎还缠了绷带,渗出一些血丝,虽说衣衫不整,脸罩灰色,但也掩不住二人眼中坚定倔强的性子。包大人关切地道:“韩校尉,你的伤势如何?”韩彰呵呵笑道:“没什么,只是皮外伤,不打紧的。”公孙先生快步上前道:“让学生看看。”包大人又转眸道:“蒋校尉你没事吧?”蒋平道:“多谢包大人,我真没想到殷无恨武功会变得这么高,而且他身上带有很浓的杀气。”
韩彰接口道:“他好像不认识我们,一味直着眼睛处处杀着。”展昭失声道:“他想杀了你们?”蒋平道:“好险,我隐约听到有尖锐的笛声响起,他就弃我们而去了。”韩彰最后补充道:“他带着公主往西北方向走的。”公孙先生缓缓道:“西北不但是边关军营所在,亦是入西夏的必经之路。”我断然言道:“可是,殷无恨他绝不会投靠西夏!”展昭点头道:“我也觉得事有蹊跷,这可能与他死而复生有关。”包大人沉声道:“王朝马汉,你两人即刻前往边关军营查探,小心行事。迟则数日,我们亦可到达。”
两人领命而去,我们又招来可人细问,可人回忆道:“公主深夜未眠,殷将军突然从窗户跳了进来,我吓了一跳,公主却开心地不得了,他面无表情地只说了一句话跟我走,公主就铁了心地跟他一起走了。”我蓦得问道:“他真是殷无恨?”可人眨着眼睛道:“是真的,我看得很清楚,真是殷将军,没错。”展昭道:“你是怕有人易容成殷无恨的样子骗走公主?”我无语,听他续道:“我可以肯定是殷无恨,因为从他们三人交手的招势分析,是天山剑法没错。”
我脑中灵光一闪,大胆猜测道:“殷无恨一反常态大开杀戒有违常理,而四哥听到的笛声,难道殷无恨被人药物控制,而且这个人有可能就是叶慕枫!”必竟这只是我根据以往武侠小说中的桥段而下的结论,众人虽有疑惑但不能肯定,此时楚东方虽然无恙,但公主的离开,以及唐兰心与丁兆兰的不知所踪,又为众人的心上蒙了一层厚厚的阴翳。
未及进门,就听到楚东方嘶哑却沉重的声音道:“当日我遥闻你的婚迅,以为你与贝儿缔结良缘,心中亦为你们祝福,谁知道你却娶了别人。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忘恩负义,喜新厌旧之人,展昭,是我看错了你!”空气中似乎浮动着一种莫名的粒子,笼罩在两人周围,沉重地让人有些难以承受。分明看到楚东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浓浓的,仿佛把往日的神采全都遮蔽住了,而展昭则神情肃然一番欲言又止的情状。
我急忙掠去颤声道:“楚大哥,如果你要杀,就杀我吧!”楚东方气呼呼地看着我,道:“你也情愿为他死。”我轻轻拉下他的手掌,柔声道:“其实你错怪了展大哥,当初是贝儿不辞而别,展大哥四处寻访未果,只因圣旨难违加上爱护我的病情,他才忍痛答应的,其实他心中比谁都苦!”楚东方哼了一声,瞥了展昭一眼,展昭道:“楚兄,现下你先养好身子要紧,至于其它的事展某自会有所交待。”楚东方道:“木已成舟,挽回也来不及了。”
我一阵苦笑抢着接过话头,展颜道:“这药是公孙先生秘制的,十分管用。”楚东方似乎想推开我手中的药碗,但见到我诚恳真挚的表情,只得把自己到了嘴边的话又收回去,终于安静地服了药,悻悻地躺下头朝着里面,他心中依然是耿耿于怀的,我抱歉地看向展昭,展昭却温柔一笑。须臾楚东方突然翻身坐起,惊惶地在身上摸索,连声道:“我的盒子呢,在哪里?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神情焦急不安地很是紧张。
我隐隐记起当初丁兆兰好像从他身上取下一件扁形的物事随时放在床上,于是帮着在床上翻查,掀开枕头一看,问道:“是不是这个?”楚东方一把抓在手里,冷峻的脸上出现了少许笑意,喜道:“是的,还好没有弄丢。”展昭道:“楚兄,此物究竟为何?你是否因此被追杀。”楚东方点了点头,郑重地道:“不错,我冒死偷出虎符,正是为了阻止李元昊调兵攻宋。”我们大吃一惊,不免为他的大胆作为捏了一把汗,感激之情更盛。
“难怪一品堂要追杀你了!楚大哥,究竟这两年多来西夏发生了何事?老狼主安好?”展昭知道我十分关切之所在,首先问了出来,闻言楚东方本来就展不开的眉锁得更紧了,慢慢地道:“必竟是父子连心,由于老狼主当初的不忍,所以才造成今日的局面。”他叹息一声,续道:“最初一年李元昊在冷宫还算安稳,似乎已在闭门思过,老狼主差人查探之余心中稍安。不料有一日他居然生起病来,而且越病越重,老狼主终于亲自前往探视,两人深谈了一个晚上,脸上均有泪痕,第二天老狼主就下令把他移至景阳宫静息养病。”
“很快父子的关系又变得融洽起来,老狼主的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可是我却不这么乐观,因为我无意中听到两名部下谈起一件怪事,就是李元昊在冷宫时曾经多次有神秘的黑衣人进出。”我与展昭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一个人:叶慕枫。“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叫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我不相信李元昊会痛改前非,再加上老狼主陆续下旨将身边的亲信调离,我也难逃厄运,竟然令我远赴大漠,我心知不妙,但这时想见狼主已经很难了,所以我只好假意遵从,暗中行事,后来你们也都知道了。”
我闷闷地道:“我想,这一切都应该是叶慕枫在暗中策划反败为胜的伎俩,用苦肉计拉近父子关系,进一步消除异已培植势力,最后药物控制以达到彻底掌权的目的。”展昭蹙眉道:“你认为老狼主和殷无恨都被人用药物控制?!”我道:“十有八九,叶慕枫窃取了唐门的毒谱,还能做出什么好事来,可惜唐姐姐他们还没回来!”展昭道:“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他一转眸见到楚东方茫然的表情,不免把他未知之事一一相告,楚东方忧心忡忡地道:“原来李元昊身后有如此一个庞大可怕的组织!哎,我一个害得你们这么多人为我操心,我真是……”展昭笑道:“凭你我的情谊,又何必要说这些。”楚东方点点头,抚摸着手中的玉匣,面色凝重地道:“李元昊此番与大宋和亲只是一个借口,所以我下定决心偷出兵符,到中原与你们会合再行商议。”
“楚将军你没事,本府就安心了!”声若洪钟的包大人已出现在门外,我与展昭侧身相迎,包大人走近楚东方深深一揖道:“楚将军辛苦了,包拯待宋夏两国千千万万的百姓多谢楚将军。”楚东方急欲起身,却被公孙先生一笑按住,他惶恐不安地道:“大人此礼,楚某实在不敢当。”包大人一笑看向公孙先生,公孙先生会意顺手替他把了把脉,半晌笑道:“楚将军身子一向健朗,看来余毒已清,不日就可康复。”我们不禁喜由心生,楚东方拱手道:“楚某再此万分感谢各位。”我抿嘴一笑道:“谢来谢去的,实在太生份了。”
包大人抚须颔首,正色道:“月华此言甚是,本府今后还有许多事要与楚将军商议呢!”楚东方急道:“事不宜迟,我已无大碍,不如,”包大人阻住他道:“听本府一言,你先养好病再说,这样吧,展护卫你先随本府来,这里就要有劳月华照应了。”我嗯了声,瞧着他们出门,转身见楚东方的脸上有丝尴尬的表情,我肚中暗暗好笑,心知他是因为之前对我有所误会,现在当然是觉得不好意思了,面上也不点破,柔声道:“楚大哥,你饿不饿,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吃。”
楚东方一怔,随即呵呵笑道:“我不饿,现在不饿!”我道:“那好,你乖乖的躺下睡觉,等你醒来,就有好东西吃了。你喜欢吃什么?面条、大饼、肉夹膜还是粥?”楚东方面色一黯,轻轻地道:“我记得小时候,所在的部落常常没有温饱,为了争夺食物,父子、兄弟自相残杀,老幼病残遭到遗弃,如果不是那次遇到莲花公主,我早就饿死了,老狼主还收留了我,我曾经发誓终此一生都要效忠于他们,可是如今,哎……”听他忧伤而沉痛地简述自己的往事,我突然想起了叶慕枫,同样是身世堪怜,同样是受恩于人,却有不同的选择,走了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