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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承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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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秦若在宫女们的伺候下依制着装,端详了一下镜中人。
朱红宫装,金色头面,眉尾轻扫,花一样的唇瓣染成正红色。
昨夜铩羽而归的皇帝,依旧是那个无能狂怒的草包。前世自己进宫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到自己面前张扬了一番,好似借着那些冷嘲热讽,朝堂之上被父亲参奏劝谏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余地。
在受尽皇帝三番两次的羞辱之后,兰贵妃才翩然而来,用最温柔的话语,让自己相信,只有同她一起,做她吩咐的事,才能好好在宫里活着。
经过昨夜,皇帝想必不会时时将自己,看作父亲那般板正劝谏的人了吧?
听春小心翼翼将金簪固定好,轻轻呼了一口气:“娘娘这个打扮未免看起来太庄重了些,您眉峰高,平日不用描画已十分舒展大气,今日这般倒有些过于浓艳了,一点也不像刚入宫的妃子。”
秦若又粘了点粉膏,将眼尾拉长了些:“见大人物嘛,怎样打扮都不为过。”
于是,郑煜明眼前出现了一个明艳到甚至有些凌厉的贤妃。
“妾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秦若直直跪在地上,声音沉稳。
郑煜明有点恍惚,昨夜那个柔情似水的贤妃哪里去了?这个丫头看起来比贵妃还凶,真怕她张口就是为妃之道。
这么想着,昨夜那朦胧的诱惑就冒了上来,难道她白日和夜晚竟有两幅面孔?胸腔蔓延出一股欲念,他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弥漫着不正常的红晕。
秦若已经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正在兰贵妃的介绍下一一和后宫众人寒暄,听见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兰贵妃从椅子上起身端了杯茶,妥帖地服侍着郑煜明喝下。
场面回归平静,郑煜明终于开口,沙哑的声音不容拒绝:“三日后的秋猎,皇后去不了,贤妃刚进宫想必无事可做,今年由兰贵妃和贤妃陪朕。”
这句话像在莺莺燕燕中炸响一个惊雷,每个妃嫔的脸上都写满了“凭什么!”
兰贵妃端庄的笑容顿了顿,很快恢复正常:“皇后娘娘不喜喧哗,贤妃可不要辜负陛下的一番心意啊!”
秦若适时做出喜出望外的娇羞,心里却迅速思量。
前世这个秋猎自己连边也没有沾上,原是带着兰贵妃和另一个妃子的,但究竟是谁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得认真道谢。
郑煜明看着她表情的变化,娇羞冲淡了她脸上的端庄,扬起的红唇更加明艳动人,不由骤然起身:“听说启祥宫还没修好,贵妃加派些人手罢,听雨阁那样偏僻,贤妃带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减的。”
场面更加失控,且不说兰贵妃和众嫔妃,就连秦若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担心被当做众矢之的,正要拒绝,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秦若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兰贵妃,蹲身行礼道:“妾先行告退。”跟在拔腿就走的郑煜明身后离开了。
兰贵妃看着离开的二人,唇角勾起一丝笑容:看来这死寂的后宫,终于要有一丝乐趣了。
她环视殿中众人的神色,不动声色捻起一颗葡萄:“贤妃妹妹真是好福气啊,初初打个照面就得了秋猎游玩的名额。”说完,对着下首的人轻笑道,“本宫记得,去年的秋猎是淑妃和本宫一起。真不愧是将门虎女,一出手让众臣子都赞叹有加,可惜今年本宫没机会欣赏淑妃的英姿了。”
被称作淑妃的女子一身绿色宫装,发间没有华贵的头面,只并排簪了几朵绒花。
听见兰贵妃的话,她弯了眼睛,露出左边一只可爱的虎牙:“妾也很是向往呢!不过贤妃刚进宫,又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无人相伴,能出去游玩一番也是好的。”
想了想,她露出祈求的神色来,“陛下最疼娘娘了,妾想拜托娘娘和陛下商量一番,能否增加一个名额,后宫的人会越来越多,姐妹们却都想出门,难免顾此失彼。”
兰贵妃脸上的笑容不变:“本宫试试,但不能保证如你这个鬼机灵的意。”不等人接话,她端了茶,“今日有些乏了,大家都散了罢。”
淑妃扶着宫女的手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三两下就将那些妃嫔甩在身后,她嘁了一声,做出不屑的神色:“和我有什么干系,还想使了我出头。”说着压低了声音,“启祥宫就在我旁边,怎么走的水当谁不知道呢!我才懒得掺和,只盼着爹爹早日回京荣养才好。”
那宫女轻声安慰道:“北疆现下正不老实,陛下需要老爷的时候还多着,娘娘可要放宽心。”
淑妃心中大感宽慰:“爹爹在战场上最快活不过了,你说得也是。”她指了指前方,“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们去御花园看看。”
不同于淑妃的闲适,秦若心思沉重地坐在自己的轿撵上,直愣愣看着前方浩浩荡荡的人。
“爱妃,小心些。”郑煜明早已下了龙撵,站在听雨阁门口对着刚到的秦若伸出了手。
看着这个父亲口中昏聩至极的皇帝,想到前世那些即将经历的画面,秦若将颤抖深深埋在了心底,将手放在了对方冰冷的指节上:“多谢陛下。”
如果能够改变最惨烈的结局,经历的这些痛苦只是微不足道的过程。
郑煜明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头微微垂着,掌中柔弱无骨的小手微微还有些颤抖,是少女独有的娇羞。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爱妃好香,正是让朕情难自抑。”
感受到掌中的手微微瑟缩了一下,他忍不住大笑出声:“当初那些老头子逼着朕纳了你,说秦大夫家的千金贤名在外,必然能够辅助皇后好好打理朕的后宫。”
郑煜明压住想要咳嗽的冲动,牵着秦若踏进小院:“贤名朕不喜欢,但朕喜欢你。”
秦若努力忽略那些不适感,依旧垂着头,将注意力放在别处。
摊上一个荒唐的皇帝,满后宫却只有一个五岁的小皇子。皇后被逼得不问世事,兰贵妃宠冠六宫,父兄手握兵权征战在外,满朝文武只能捏着鼻子顺从皇帝,时不时聚在一起,竭尽全力调整一些细节。
前不久皇帝提出晋封贵妃为皇贵妃,在早朝上彻底触怒了群臣,劝谏之声此起彼伏。
秦大夫作为谏议院之首,有人看在眼里,打听到秦家嫡女尚未出嫁,便用贤名和社稷强压了秦振华的辩驳,又集体上书,为秦若讨了一个贤妃之名,作为同意册立皇贵妃的交换。
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秦若的心绪稍稍平静,对身旁左右打量的郑煜明说道:“走了许久,陛下想必口渴了,贵妃娘娘赏赐了好些好茶,妾去给陛下备茶。”
说着,借机抽出手,退出了花厅。
只剩郑煜明一人在房中,他大刺刺坐在椅子上,盯着房中的纱帐,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秦若端了个满满当当的托盘走了进来:“准备不周,怠慢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他看着那双细白的手指在青瓷的茶具间穿梭,一时竟分不清更细腻的是手还是瓷杯。
郑煜明笑着从秦若的手中接过茶杯:“爱妃有心备茶,朕怎么会怪你。”随意喝了一口,他指了指门口的听春,“那个宫女,你同李公公一起去库房取一顶轻薄些的帐子来。”
说罢站起身,掩唇又咳了几下:“我还有些事,缺什么只管叫李公公。”他伸手抬起秦若的下颌,拇指缓慢擦过唇边的肌肤,“朕最喜欢爱妃昨夜的样子,晚上再来看你。”
秦若从他漆黑的瞳仁中看见呆呆的自己,分明是缠绵的话语,除了欲望却再也听不出其他。
“恭送陛下。”她看着离开的人群,缓缓站起身。
听春急急忙忙赶回来,就看见秦若支开了所有宫人,独自倚在竹塌上。
听见脚步声,秦若偏头扫了一眼那帐子,细腻的绡纱,是制作上品花灯时常用的材料。
“挂上吧,叫两个人来帮你。”说完懒洋洋翻了个身,沉沉睡了过去。
天刚擦黑,秦若穿了件宽松的淡黄色长裙在院中乘凉,纱制的披帛笼了右肩,穿过细腰斜斜地挽在左臂上,随着她打扇的动作飘然起伏。
郑煜明刻意屏退众人,独自走进听雨阁,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
他轻手轻脚走到秦若身后,捻起她散落的发丝:“爱妃怎么不用簪子将发束起来?明儿让人给你送一盒玉簪来。”
秦若已经装了许久,对方终于发出声音,她心里翻了个白眼,佯装受惊一般后移半步,郑煜明趁机将人搂在怀中,深吸了几口气。
她挣脱不得,只好转身垂了头:“参见陛下,只是妾适才沐浴过,发丝未干,所以并未簪发。”
郑煜明看着夜色中不施粉黛的女子,软软的声音勾着耳朵,不由心猿意马:“既如此,随朕进屋慢慢说。”
待看到房中被换上的纱帐,他的眼神更加明亮起来,挥退了侍候的宫女,长臂揽过秦若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贵妃说,侍寝当在入宫三日后,可三日后你我已在秋猎场,择日不如撞日,爱妃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秦若不言不语,两颊已是通红,郑煜明环着细腰,又笑了几声:“何况,朕可等不得了!”
竹塌发出吱呀响动,近乎透明的帐子被缓缓放下,房中火烛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