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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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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人将陛下放在了一个很偏僻的别院里,守卫森严不好靠近,只能看见他们不停地在给陛下喂药,好像是在逼问什么东西。”辛佳在第二日下午,终于急急忙忙赶到了枫林寨,简短地向陆云景回复道,“那个大内高手已经被抓起来了,看不出他们用的什么手段,好似很清楚大内之人的命脉。”
陆云景坐在周黎专门为他开辟的一方凳子上,脊背挺得笔直:“连大内的人都敢动,看来真是来头不小了。”
秦若一边听,一边无意识拨弄着扶手上的虎皮——
这是陆云景方才从自己的凳子上取下来塞给她的,绵绵软软,像少年细腻黑发的触感。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的计划有些行不通了。”秦若自从知晓陆云景对这件事有自己的想法,就彻彻底底放弃了自己无厘头的计划。
从前只知道他学业出色,不想面临现实的困境时,依旧十分井井有条。
“姐姐想立刻把陛下救出来吗?”陆云景只转头看向秦若,好似只要她开口,自己便能为了那句话赴汤蹈火。
“嗯?”秦若一时转不过弯,“总归是陛下,应当是要去救的。”
陆云景点点头扯出一个笑:“知道了。”
秦若敏锐捕捉到了他眉眼中的悲意,急急忙忙开口道:“自然以你的计划为主,陛下总是胡闹,也该受一些教训,那群人既然还有所求,就不会伤他性命。”
由于情绪的莫名紧张,她攥紧了扶手上软软垂下的虎皮垫,脑中忽而想起昨夜的梦境来。
少年手指轻轻擦过绣花鞋,自己并非站着不动,而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白皙的脸骤然扬起,蔓延出干净的笑容,少年的唇张合着,由于俯视的角度,显得格外饱满欲滴,原本清亮的音色有些沙哑,在晦暗的夜色中飘进耳朵:
“陛下也会像我一样,会为替姐姐擦了鞋而忍不住欣喜吗?”
陛下?
为什么他会提到陛下?
梦境如大雾一样散去,她将怪诞的波澜压入心底。
陆云景从早上就发现了秦若不太稳定的情绪,而且似乎是因为自己。
他心头漾开一点别样的期待,但面上不显,只用手指无意识摩擦着自己的唇瓣,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好似在定夺接下来的计划。
“姐姐说得对,陛下短期不会有危险。”透亮的眼定定看着秦若的方向,似在出神,又像在凝望着谁,“但不论幕后是谁,此事是定要扣在容家人身上的。”
秦若被陆云景的话吸引,不由看向他的脸,自然而然聚焦到了那只不太老实的手上。
细长的指尖在粉红的唇上辗转,因着带了点力,每到一处,那唇瓣便凹下一点弧度,复又弹起,
接连几次摩挲,唇上的色泽逐渐变深,与此刻那夏花一般的慵懒眼尾一起,渲染出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感受到秦若目光的落地之处,陆云景有一些紧张,不由收敛了坐姿,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那目光仍未散去,他只觉得唇好似在被看不见的手触碰,散发着勾人的痒意。
“姐姐准备怎么办?”他佯装自然地开口问道,趁机用舌尖舔了舔唇。
“嗯?”秦若依旧有些走神,对方开合的唇瓣好似与梦境重合,被沾湿的唇没有昨夜看起来饱满,但那层潋滟的水意,沁了浓丽的嫣红,竟让她觉得有些挪不开眼。
陆云景那点紧张忽而散去,他舒展了眉眼,勾起一抹夺人心魄的笑意:“那姐姐的部分,就由我来安排吧?”
“哦!”秦若被他话语间调笑的语气惊醒,定了定神,才又开口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安排,只是,你好像忽然就长大了。”
“我老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子。”秦若无奈摇摇头,语气带了点调侃,“吾家有男初长成,我多少还是很骄傲的。”
陆云景那双一直澄澈的双眼,骤然染上了一丝晦暗。
看着秦若离开的背影,陆云景又变回了那幅冷冷清清的样子:“喂的什么药?”
辛佳为他卓越的变脸技术撇了撇嘴:“应当是迷魂散。”
“迷魂散?”陆云景暗暗重复了一声。
前世可没有这一出,难道是因为秦若和自己重生,平白多了南巡这件事,让榆林的事提前暴露了出来,连着当朝皇帝的命运也有所变化了吗?
“他们在逼问什么,能够探听清楚吗?”
辛佳斟酌着言辞,半晌才说道:“是太后娘娘当年卧床之后,被偷走的另一半墨衣卫兵符。”
意外之喜!
前世自己投身于郑煜辰麾下的时候,另一半兵符已经被找全,现在才刚刚打定主意,便已经有了些眉目。
“你好好在寨子里陪着她休息,我去看看。”
昏暗的夜色,没有月光,也没有一丝风。
陆云景依旧是长发蒙头的刀疤脸形象,正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看着远处那个院子中穿梭不息的黑衣守卫。
正是换岗的时机,他将刚刚观察到的几处暗哨一一确认了一遍,悄无声息跃下,掠起一阵短促的急风。
接着,手腕轻动,几根银针一闪而过,没入他们裸露的脖颈。
朦胧的夜色好似飘起了些灰尘,但很快散去。
换岗结束,一切恢复平静。
小院一个偏僻的角落,两个黑衣守卫正在窃窃私语。
“你说好歹这也是陛下吧?虽说喂了药每日昏昏沉沉,就这么放在柴房的破床上,稻草垫吧垫吧,连个像样的被子都没有,是不是有些……”
“你懂什么,放在这里才安全,你看之前那个傻大个,还想着皇帝必须住主屋呢?冲进去就是包围圈,将将自投大人的罗网。”
先前说话的那人却没这么理直气壮:“咱们这样,陛下回头算账可得怎么办才好?他现在什么也不说,还不知要拖多久。”
另一人不屑道:“朝廷现在还不知道陛下在咱们手上,只当是微服和那什么贤妃双宿双飞呢,有什么好急的?”他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况且大人说了,东西到手立刻斩草除根,那妃子掉进土匪窝自身难保,没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二人结束攀谈,双双畅想起今后的美好生活。
不过片刻,只觉脖颈传来一阵刺痛,渐渐失去知觉。
陆云景看着僵直在原地的两人,微微动了动手指,推开了柴房的门。
眼前的男子软倒在稻草上,鬓发散乱,双颊凹陷,唇色是十分诡异的深紫,向来不太清明的眼斜斜吊起,露出浑浊的眼白。
他想起前世郑煜明的死因,摇了摇头,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脸颊。
“我、我不知道……”郑煜明发出气若游丝的响动,双眼无力地翻了翻,却始终未能聚焦。
陆云景捏着嗓子,发出雌雄莫辨的气音:“陛下坚持住,妾逃出来了,立刻找官府来救你。”
郑煜明哼哼了几声,不知道听懂没有,半晌,忽然重重咳嗽了几声,渐渐恢复了一点精神。
他看着蹲在面前垂着长发的人影,眯了眯眼想多看看,却只分辨出一点对方白皙的脸颊。
他努力昂起头,想显得潇洒一些,却以全身瘫软而告终。
“爱妃……爱妃,朕、朕相信你。”郑煜明的胸腔用力起伏着,喉咙里像塞了无数个风箱,“朕一定、一定坚持到你搬救兵来。”
清晨,一缕朝阳照进枫林寨的议事堂中,将坐下侧的陆云景笼罩其中。
待几大当家和秦若纷纷落座,他才开口道:“今日召请大家来此,一是还有最后一场戏需要大家,二是为了兑现在下的一个承诺。”
秦若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的少年。
长发一丝不苟地束成马尾,规规矩矩穿了件黑色箭袖劲装,四平八稳地坐在粗糙的木桌前,将这个江湖场合营造出了将军帐的氛围。
感受到秦若的目光,陆云景偏头看她,那晨光便穿过甩动的黑发,淅淅沥沥落在少年的耳廓,将白皙的耳垂照得剔透,血液在薄薄的皮肤下缓缓流动,显出粉嫩的色彩。
“姐姐怎么了?等会儿我也会给你分任务的,到时候你可千万别说我不知道心疼你哦!”陆云景露出一点骄傲的笑容,和平常的温柔大不相同,却让秦若感到一种陌生的吸引力。
什么心疼不心疼?
这个臭小子,说话没个把门!
她强自镇定道:“不会,早日解决榆林县的事要紧。”
陆云景看她面色平静,但原本放在桌上的手却在不经意间,悄悄缩到了桌下,笑容渐渐扩大。
“云路兄弟,当初你要两个人,被我们弄丢一个,我可真是寝食难安。”周黎立刻拍胸道,“这次的事我们定然好好办,绝不拖后腿。”
闻言,陆云景敛了笑容,微微颔首,声音恢复冷淡:“这次不需要兄弟们出手,我已经找到那人被关押的地方,届时我会解决掉那些黑衣人,大家只用在外围把守,防止漏网之鱼便可。”
周黎大大地点了点头:“小事,包在你周大哥身上!”注意到陆云景欲言又止的神色,他挥了挥手,“云兄弟不要吞吞吐吐,直说便是!”
陆云景闻言,立刻起身向众人行了一个揖:“在下有所隐瞒,还望众位兄弟宽恕!”
之前被打断肋骨的三当家闻言,抢在周黎面前开口道:“这有什么打紧,你一看就是有来头的大家公子。再说,我们服的是你的拳头,谢的是你不费一兵一卒,就帮我们弄了一大笔钱。”
说着,他看了眼周黎,后者连忙应声:“正是这个理,但说无妨!”
陆云景这才沉声开口道:“这位我的姐姐,是当今陛下的贤妃。”
小小的议事堂陷入了一阵沉寂,几位当家的左右对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若虽然心底有些困惑,但依旧毫不犹豫起身,向着众人点头致意:“见过各位好汉。”
周黎面色通红,呐呐道:“我们当初……贤妃娘娘,真是多有得罪。”
三当家却虎躯一震,小心翼翼看了眼陆云景:“那被我们弄丢的人……”
陆云景面色不改:“正是当今陛下。”
不等众人开口,他便又道:“想必诸位兄弟也知道,容知府肆意妄为,手眼通天,在下原是想将榆林县的事捅到陛下近前,好将恶人绳之以法,不想有人横插一脚,想来和容知府也脱不了干系。”
他简短介绍了情况,转头看向秦若,声音多了点柔和:“容知府现在已经不可信了,姐姐身份尊贵,去向最近的云州知府搬救兵或许最为合适,只是要说服他不是没有难度……”
秦若感觉自己被激起了少时才有的胜负欲,朝着他挑挑眉:“你是我教出来的,现在是在质疑我了?”
“不敢不敢。”陆云景扬唇一笑,看着眼前的人终于褪去被宫廷磋磨的死气,变回了那个生机勃勃的少女,心头一片宁静,带了点撒娇的口吻,“姐姐记得带上辛佳,不然我不放心。”
“知道了!”秦若现在斗志昂扬,全然忽略了陆云景有些放纵的关心。
“云兄弟姐弟关系真是令人羡慕。”周黎看着两人的互动,低低感慨道。
陆云景双眼一扫,不知为何,周黎感到背后冒起一阵凉意,刚刚岁月静好的氛围被低气压所取代,他赶紧开口道:“云兄弟,我们需要做什么?惩治容老儿的事,兄弟定然鞍前马后!”
待话一出口,周黎猛然反映过来。
不对啊,现在是他有求于我们,我在害怕什么?
“待云州知府前来,还望诸位大哥继续那群黑衣人的戏份,给大家伙宣扬一番容知府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