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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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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一审】
杨鸣当夜便和卢伟一同去了明狱,三司会审的圣旨已经传达下去,此时外面守着的是大理寺的人,都察院和刑部的人则被分去另一头的铁水狱审讯那人府上的家仆和在五军中培养的心腹将领。
巩晓彬知道今夜大理寺会派人来审问,但他仍不紧不慢地喝着酒——他刚受了一点儿不轻不重的刑,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脑子里还算清醒,知道这明狱究竟是谁的地盘,也没有将被施刑的怒火归咎到吴乃群身上去。
兵符昨夜就被禁军统领收缴了,那傻大个儿笑得十分牵强,还一个劲儿地为宫里的那位找托词,他那时酒还没醒,只觉得晕乎,直到方才受了刑,那几道本可以忽略不计的鞭伤同这十多年驰骋疆场留下的旧伤突然一并发作起来,细密的痛尚且能咬牙忍着,可却是彻底睡不着了。
酒是孙杰走了关系送进来的,巩晓彬也不知道他究竟走了谁的关系,反正那小子也不全是他的人,鬼主意多得很,不过知道对方至少还有余力给他送酒,倒是安心多了。
门外的狱卒已经换成了禁军,那人是个面生的,瞧他缓过来些了,毕恭毕敬道,“侯爷,大理寺来人审了,劳驾您同我们走一趟。”
巩晓彬仰头将剩余的酒一口闷了,二话不说便随他出去。
他虽常年待在南境,但大理寺中能做主的几位还是知道的。大理寺卿吴乃群是头一个,不喝酒时那点儿铁面无私的性情随了蒋兴权五成,喝酒时就不好说了,两人曾打过几次交道,但几乎都是不欢而散,原因么,约莫是两人都没什么好脾气;大理寺少卿卢伟他也知道,眼下便是他们第一回相见。
巩晓彬随着看守的禁军进了一间宽敞的提审室,匆匆瞥过去,刑具纸墨一应俱全,身着大理寺官服的年轻人板板正正坐在案前,端得是不动如山的架子。他缓步走到那人对面,下一刻便有人抬了把椅子来,承胤帝到底是留了一线,没让人用镣铐拘着他,他施施然坐下,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对面的人。
他并不在意卢伟要使用什么样的审问手段,他带着一身酒气血气前来,不发一语,光看周身气势,反倒像是他来审问卢伟的。吴乃群至今没有现身,卢伟身边只站着一个年轻人。
巩晓彬正思索着自己究竟见没见过这年轻人,便见卢伟扭头问身边的年轻人,“方才在路上我已经教了你两遍,不如现在便试试?”
“下次吧,机会多得是。”杨鸣皮笑肉不笑地踩着卢伟的脚,弯腰贴近他耳边咬牙问,你敢给他上刑?
卢伟心中大喊冤枉,面儿上却不好露怯,只避重就轻同他商量,“圣上给的时限并不宽泛,今日过后我不一定还有时间同你一块儿来,你现在来审一审,哪里有问题我也好给你改正。”
杨鸣仍旧摇头,卢伟只得认命。
巩晓彬听说县衙里审犯人总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眼下看来看去他却不知道这二人耍的究竟是什么把戏。
“侯爷。”卢伟显然是紧张的,这是他升官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极其重要,马虎不得,但不巧的是对方是万人之上地位仅次于当今天家和两位一字并肩王的一品军候,吴乃群不来,他顿时就没了“官威”。
“想问什么便问吧。”巩晓彬扶着额头,有些晕,已是半醉了。
“这兵符,啊不是,这蛟龙甲……”卢伟一边告诫自己要时刻谨记大理寺的行事准则一边又忍不住在定远侯无形而强大的气场下低头。
他这一磨蹭,杨鸣便看不下去了,暗暗狠踹他一脚,不似方才被赶鸭子上架那般扭捏,一捋衣袖,痛快道,“起开,我来,就你这磨蹭劲儿得审到何时去!”
卢伟气得要冒烟,心道这小子平日里没大没小就算了,这般场合居然还敢这么踹他,得亏周围守着的都是禁军,平日里和大理寺也算井水不犯河水,要是换了那一帮和他相熟的兄弟,明儿他就不必去大理寺当值了。
杨鸣清了清嗓子,将卢伟教的话术暗自演练了一遍,才字正腔圆念道,“堂下何人?”
巩晓彬将他整个人打量了一遍,挑了挑眉,却不答话,显然是没将他这“外行人”放在眼里。
都察院平日里只管监察弹劾,确实不大沾这个,杨鸣在路上特意找卢伟这个“内行人”取了个经,但看对面人的反应,显然是出了个大丑。守在一旁等候差遣的禁军面不改色,他身后的卢伟却已经抖着肩膀几乎站不住,杨鸣冷笑一声,道,“本官卢伟,大理寺少卿是也,侯爷可考虑清楚,还要同我打太极么?”
“……”卢伟忽然笑不出来了。
巩晓彬眼看着他胡编乱造,也不点破,只催道,“那还请卢少卿审快些。”
“咳咳,”杨鸣挺了挺脊背,“侯爷可知,私藏兵符,意图谋逆,该当何罪?”
巩晓彬其实也不太确定谋逆是个什么罪,他自小在外征战,当初跟着太傅学刑典时只潦草养成了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意识,后来随着阅历增加,他又明白了“君主不顺心时臣子对或错都得死”的道理,只不过他在南境随心所欲惯了,纵是受了一番皮肉之苦也不太上心,见对方问得认真,心道有趣,便将自个儿从南越打探来的刑罚随口应付了出去——
“拔舌?”
杨鸣摇头,“不,拔舌治言辞不敬者。”
“墨刑?”
杨鸣皱眉,“往人脸上刺字,本是治偷盗者,但先帝在位时已废了这条。”
“膑刑?”
杨鸣攥拳,“那是惩处通敌叛国者的!”
巩晓彬想了想,最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宫刑?”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的,杨鸣差点儿厥过去,卢伟少见他这般吃瘪,巴不得巩晓彬再绕他几圈。
“大胆!”杨鸣猛拍桌子试图吓唬住对面的人,却又接不上后话,卢伟忙给他搭台阶,“侯爷,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如实交代。”
“你们倒是问点儿有用的。”巩晓彬昨夜从困春楼回府不过一个时辰便被一群禁军包围起来,那帮人在霸都横行惯了,向来只听皇帝的令,他现在心中仅对兵符有数,别的是一头雾水。
“兵符!怎么不交兵符啊?!”杨鸣被他气得头脑发热,已没了往日的自持。
巩晓彬想也不想便道,“忘了。”
卢伟显然不信,循循善诱道:“兵符这么重要的东西,侯爷怎么会忘了呢?难道是有什么事儿耽误了吗?不如仔细想想,这几日都在忙什么……”
杨鸣扭头瞪他,“你说这话不是在给他挖坑跳么?”
卢伟耸了耸肩,“这就是我们大理寺审讯的风格,我早就劝你出去的。”
“那蛟龙甲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甲?”
“蛟龙甲。”卢伟认真说道,“私藏蛟龙甲,乃谋逆重罪,诛连九族,十二年前成王造反,诛其全族上下二百六十一口人。”
巩晓彬也做出一副认真之态:“刀都砍出豁口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