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女子何人》沉于熙攘

77、救她

　　浔王府在着火时，段钦尧去了瑾持的院里，瑾持不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浔王也在让人找他。

　　浔王府正是危急时，一女一儿偏偏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女儿有自己的主意早出了府，但儿子没有，不知道正在府里哪个角落。

　　只要还在王府浔王就没那么着急，但也让人尽快把瑾持找到，浔王府只是相对安全，但不代表绝对安全。

　　今晚定生死的局，没有一件事的结果是肯定的。

　　段钦尧掀开瑾持的床，入目是微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刀剑，满满登登的放置在床下的暗格里。

　　段钦尧早就看见过瑾持偷偷摸摸的带着剑回家，知道他爱搜罗一些利器，只是不知道竟然这样多，还都藏在床下。

　　刀剑是不能放置于卧房的，但瑾持不仅放了，还就放在自己休息的寝榻之下。

　　段钦尧拿了那把单独放置一格的剑，然后又把床盖好。

　　王妃还不知道醒没醒，御医瑟瑟发抖的由人引着来到这是非之地望闻问切，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段钦尧跳上房顶与浔王府的人并肩作战，他要在泫凰回来时，给她留一个完好无损的浔王府。

　　他没有家了，不能让泫凰也没有，他听着朝他冲来的脚步声，握紧剑，回身稳重的刺进去。

　　不知打了多久，天终于又下起雨来，没人再需要去看顾不知道会从哪里窜出来的火苗，浔王府墙外墙内都只剩下打斗。

　　段钦尧追刺客追到了枯桐旁，刺客难缠，是个武功高强的手，他没站稳从树上掉落，摔在树杈上时刺客毫不犹豫的抓准时机朝他刺剑。

　　他翻身躲过，刺客却没有改变方向，而是掉在了他方才的树杈上，嘴里发出闷咳声，背上是把剑。

　　段钦尧抬头看去，瑾持面无表情的站在树上，盯着段钦尧的剑看：“那是我的。”

　　“会还你。”段钦尧说。

　　“随你。”瑾持又坐在树上。段钦尧问他在这儿做什么，他说躲清净。

　　说着躲清净，明显这里并不清净，地上浸湿了一片，看着就不是雨水。

　　“那你小心。”段钦尧又走了。

　　书房里的浔王正在沉思，凌阁老年纪大了见惯生死，不在意荣誉也不在意晚年是否安详，洒脱的喝着茶。

　　浔王明显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桌案上正放置的宝剑，以备他随时可以防身或者冲出去。

　　凌阁老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那样的事不要发生，如果浔王真的拿起了那把剑，就说明浔王府的权势真的要终结了。

　　消息传回来，凌府几乎失守，而且还有人在凌府看到了泫凰宗姬的身影。

　　浔王抬起头：“把泫凰救回来，不能掉一根头发丝。”

　　凌阁老说：“殿下还是惦记宗姬。”

　　门被推开，段钦尧满身是血，头发凌乱。“我去救泫凰。”

　　浔王看着他，半晌点点头。

　　段钦尧出去了，浔王回头看着凌阁老，欲盖弥彰到：“我倒不惦记那孩子，主要是怕言儿惦记。”

　　“殿下总拿王妃当做借口。”凌阁老笑笑。

　　在他祥和的笑时，外头传来闷叫，一个人影砸在窗子上又下落，凌阁老面不改色的继续喝茶。

　　段钦尧很快又回来，还带着另一个人。

　　浔王和凌阁老同时站起身，愣愣的看着段钦尧带来的人，一脸淡漠的皇帝晏潇。

　　晏潇喉结滚动，他开口：“我就想知道，王妃怎么样了。”

　　段钦尧知道这不是自己该听得，转身要走，浔王喊住他：“尧儿，带走陛下的人是你？”

　　“不是他。”晏潇说：“是琢儿。”

　　“这孩子。”浔王甚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泫凰居然在他思考该怎样把晏只留在京中时把最坏的打算做好了。

　　“陛下受惊了。”浔王仍然装的滴水不漏。凌阁老也做出请的手势：“请陛下坐下歇息。”

　　晏潇坐下：“王妃如何了？”

　　浔王有些恼火，但不能此时发作，他想着先把段钦尧打发了，一回头发现人早就走了，比他想到聪明很多。

　　宿莽去抢晏潇没抢到，却被泫凰给练出来了，晏潇不停的在问王妃有没有事，浔王明白过来泫凰什么都知道。

　　陈年往事居然都知道。

　　有了晏潇，晏只就不敢轻举妄动。

　　晏只和王妃是多年好友，在王妃面前无法装的游刃有余，被王妃察觉出不对劲后就一直不安，导致她提前离京，所有事情都提前做，周密的计划也因紧迫除了披露。

　　王妃一个人等在京外她的必经之路想要说什么，晏只怕听了之后自己真的会被说服，想打晕王妃送到安全的地方。

　　没想到王妃带的人从暗处出手，两方打起来后误伤了王妃，晏只看着王妃被卜诡山的人救走，预感这不是什么好征兆，更加心慌。

　　果然出师不利，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出现，亭魄不仅没护住晏潇，晏满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但晏只也无法怪罪亭魄，这本就强人所难，如果王妃不是有所发现，晏只按照计划次日天亮再离京，晏潇就会按照更妥帖的计划出宫。而不是全靠亭魄。

　　晏只没有将此事告知过晏满，晏满半点心眼没有，没想到事情会坏到现在的样子。

　　晏潇在浔王的手里，晏只的计划就败了一半，此时还坚持带兵进京，也是靠着执念。

　　晏只在来京的路上坐在马背上出神，自己的兄长晏潇总不能窝囊一辈子吧。

　　自己又是大喆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她和晏潇兵权在手，凭什么还要为浔王所用。

　　偏偏晏潇对皇位并不眼馋，权势和脸面他也全然不在意，醉酒，疯癫，好像这就是他的一辈子。

　　忽有一日亭魄来找晏只，说晏潇不愿意为人傀儡了，晏只又燃起了希望，得知是晏潇见过了谏议大夫佟亭厚的庶女佟巧思。

　　不知道那姑娘有什么本事，晏只毫不犹豫的授意段成霖送姜禹谦去青州避祸。

　　天亮了，晏只抵达京城城门外。

　　段钦尧赶到凌府，才授爵不久的牌匾还挂在最显眼处，凌府内却已经一片破败，段钦尧对凌府不算熟，不仅要躲过打斗和没完没了涌上来的刺客。

　　还要留意泫凰的身影。

　　终于他看到几个人，谁正在背着谁，身后还跟着个瘦弱的女子，正是泫凰。

　　段钦尧朝那里飞奔而去，在比他更近的地方同样有人注意到了那瘦弱的身影，男人速度没有段钦尧快，但他离的进。

　　“不要！”段钦尧迟了一步，看着剑刺进泫凰的身体，又看着剑从她身体离开，泫凰像没有生命的稻草人一样倒在地上。

　　雨水冲刷着血水，段钦尧看向收回剑，逃跑前还看了他一眼的人，正是他父亲段成霖。

　　段钦尧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着有关于泫凰的记忆，他们在青州，他们在宗姬府，她一个人跑到锦国公府说与他成亲。

　　更久远的荣王府学堂，还有雪夜山上，泫凰跪在他旁边看着重伤倒地的他，当时他躺在地上看着自己上方的泫凰，心里想着，一辈子这样看着她也好，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

　　甚至再久远，那个慌乱的，闯进素屈斋的少女，他们在雪夜里逛着皇宫，听她说着没听过的古氏。

　　哪吒三太子，泫凰说起他时眉飞色舞。

　　那些与先生所授的背道而驰的道理，被她说出来是那么的有说服力，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被她说服，还是那本就为心中所想，她只是他遇到的高山流水。

　　中剑的本是她，感觉要死的却是他。

　　姜禹谦背着凌淞到达他们所说的密道外，回头看了一眼，是已经没有退路的段成霖胸口中了一剑。

　　那剑银光闪闪，贴近皮肉时还发出悦耳的脆响。

　　姜禹谦瞪大眼睛，执剑之人令他呆住。

　　凌淞也看到了，“段钦尧疯了，怎么对他老子下手。”

　　姜禹谦把凌淞推进密道，凌淞在密道里喊：“姜禹谦，你给老子下来，老子还没同你打完。”

　　姜禹谦把密道封好，以防有刺客发现，凌淞的声音还不停：“我说让你下来，你这算什么？你是不是怕我，你下来啊姜禹谦…”

　　段钦尧仿佛已经死了几百次，他失魂落魄的在雨中走着，从一具奄奄一息的身体走向另一具奄奄一息的身体。

　　泫凰的眼睛紧闭，段钦尧丢掉剑，把她抱起来，用自己的脸去碰怀里的人冰凉的脸庞。

　　他抱着泫凰走出凌府。

　　天亮了，凌府的打斗声正在减小，将军府也渐渐归于平静，段钦尧带昏迷的泫凰回到了从前苏绝的宅子。

　　宅子里竟然有人，一脚轻一脚重的脚步声靠近，段钦尧毫无生机的眼神看过去，晏洺声音很冷：“琢儿怎么了？”

　　“救她…”段钦尧哽咽。

　　“谁来了啊晏洺。”失踪的满王从里面出来，看到满身是血的段钦尧和他怀里抱着的泫凰，吓得愣住。

　　他绞着自己胖乎乎的手指，叹息着：“我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每次都要死人，有什么意思。”

　　“我不要她死。”段钦尧失去力气跪在地上，臂弯还紧紧抱着泫凰，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求你们，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