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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妾氏入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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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寺院,轿子就停在眼前。泫凰站在旁边出神,“不上轿吗?”段钦尧问。
泫凰不复在太夫人面前的冷静,眼神慢慢对上段钦尧:“我…”
“既无故人,那就回家去,咱们才成亲,事多着,日子也长着。”段钦尧微微弯起眼睛,温和的笑着。
今日阴天,一大块的乌云从浔王府别院上空掠过飘向寺院上空,泫凰觉得自己的天好像也阴了。
但一看段钦尧的笑又觉得阳光明媚,“好。”
浔王府祠堂门被打开,段成霖深舒一口气走进去,将新做好的牌位放到空位上,他看着中间的新牌位,闭了闭眼睛,跪下去伏在地上。
好半天后他站起身,眼神有一丝松动,他又噗通一声跪下去,撩开缎布看着下方的牌匾。
棕褐色写成的“忠”字已然不见,如今是红褐色写出来“孝”字。
他一把将牌匾拉出来,捧在手里看了又看,表情逐渐变得痛苦扭曲,他低吼一声,小厮自外头询问的唤了生:“公爷?”
“无事。”段成霖闭上眼睛深呼吸,最终把牌匾又放了回去,装作无事发生。
他出了祠堂为外头的小厮:“昨晚到现在,有谁来过祠堂?”
小厮昨晚打瞌睡睡得沉,不敢说出自己一夜未醒,哆哆嗦嗦的说:“没,没人来过。”
“没人来你慌张什么?”
“公爷一问我就慌。”小厮又说:“回公爷,当真没人来过。”
不到一日,泫凰去锦国公府守孝的事已然传开,满京城都在赞扬泫凰孝心感天动地,段家娶到宗姬是祖上烧高香。
王妃对此不屑一顾,听到有人拿此事恭维也只是冷淡淡的一笑,旁人看这里讨不到好也不再敢在王妃面前说了。
段姜氏倒是对泫凰赞不绝口,也只能赞不绝口。好长一段时间家里婆婆都爱拿泫凰来跟自家儿媳说事,拿她当佳话传了又传。
终于传到了佟府,原月郡主故意说给佟巧思听,佟巧思恨得牙痒痒,孝期不能成亲,泫凰于下棺当日嫁到锦国公府去,不仅没遭骂名,反倒声名远扬了。
佟巧思冷哼一声:“不就是宗姬,换了旁人不得浸猪笼,总之浔王府如何说便如何有理。”
原月郡主此时懒得管她,心里还盼着她多说几句,反正自家女儿早就当妃子的当妃子,嫁出去的嫁出去。
膝下过继来的儿子才十岁,原月郡主也不操心他婚事,更不操心佟亭厚一脉的传承,她想的开,自己就活这一世,亲生骨肉就两个,旁的就随人死灯灭,管不着。
等过几日佟巧思送到姜家去,心都让厪月宗姬这个当婆婆的操去吧。
到了日子佟巧思看见自己水红色的衣裳才觉得不对劲:“候府成亲,我作为新娘子就穿这个,你们佟家和姜家不嫌丢脸?”
她以为自己闹起来就能换来更体面的衣裳,她以为原月郡主就算再傲也得顾及自己和佟府的脸面。
好半天也没人理她,只是在快误了时辰是提醒她若晚到才是丢脸,还大不吉利。
佟巧思忍着委屈和怒火穿上了水红色的衣裳,头面也小的可怜。不管了,总之先嫁过去,撑腰的在候府不在佟家。
沿着廊路走出来,一点红色都没瞧见,侍女拎着水桶和痰盂从她旁边路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佟府和昨日没什么不同,侍从来来往往做着自己的事,今日只是一日,一年中不起眼的一天。
佟巧思走到角门,“我出嫁就走角门?”
没人回答她,终于她不再浪费口舌,跟着婆子走到门口,上了没有一点红色的轿子,连吹锣打鼓的都没有。
佟巧思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嫁过去,日后定要整个佟府都后悔今日的事。
宁安候府姜家同样平静,姜禹谦穿着平常的衣裳被七八个小厮按在地上,他嘶吼着:“母亲!你就不怕我恨你吗?”
他的声音如同寂静湖面掉落一片树叶,小小的波纹很快散去,湖底的鱼虾你吃我我吃你,丝毫没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湖里,毕竟湖底有许多烂掉的叶子化作的泥。
厪月的怒气藏在平静里:“恨吗?你恨不也是一样要袭爵,一样逃不开候府的庇佑。”
姜禹谦怒吼:“我男子汉大丈夫!连巧思都护不住,你要我如何面对她!”
“是啊。”厪月附和:“你护不住,然后你就指望候府,指望你老子娘护?”
厪月转身进了屋子,留下一句看好孽障,若是跑了出去就把佟家送来的姑娘原封不动送回去。
姜禹谦不挣扎了,脸贴在地上,尘土飞到他眼睛里,他流下两行混浊的泪。
佟巧思下了轿子,门口的嬷嬷对着佟家的嬷嬷说:“妾氏佟姬到了,劳烦嬷嬷一趟,这是我家的赏钱,嬷嬷回去复命吧。”
姜家嬷嬷拿了实诚的荷包放在佟家嬷嬷的手里,佟家嬷嬷淡淡的点头,转头跟着轿子走了。
佟巧思怔在原地,水红色的衣裳,没有盖头,没有吹锣打鼓,原来不是佟家怠慢她这个候府儿媳妇,而是她压根不是。
她是佟家送来的妾氏。
“佟姨娘,咱们往里头走吧。”嬷嬷提醒她。
门口的人都听说过这位佟巧思的名声,以为她会闹起来,一旁的嬷嬷都准备好去捂她的嘴,小厮也连忙把大门关紧防止外头的看热闹。
都没想到佟巧思顺从的说了句麻烦嬷嬷引路,便先走一步。
她不要此时发作吃力不讨好,她不要佟府和姜家的下人笑话她,她不信有对她用情至深的姜禹谦在,这个候府谁能让她难看。
进门是妾氏又如何,她一定要坐到姜禹谦正室妻子的位置,还要当未来的侯夫人,还要让候府水涨船高,以后还要升爵,跟沈家段家一样。
泫凰看着送来的新衣裳,每一件都是浅色或暗色,如今整个段家都没有鲜艳颜色的衣裳,她挑了挑把几件褐色的放到一边:“这是给国公夫人的衣裳吧?”
“姑娘住口。”竹喧提醒她:“就是姑娘的衣裳。”
泫凰说:“这几件你们谁喜欢谁拿去了,那几件月白的留下,以后也就做月白色的。”
“那外人还以为姑娘就一件衣裳呢。”莲动说。
“多做点样式不就行了。”泫凰拿起一本话本子看,昨日看到哪里她已经不记得,随便翻到一页看起来。
段钦尧走进来,手按在她肩上,在她脸侧亲了一下,莲动和竹喧就凑在一起偷笑。“笑什么?”段钦尧问。
莲动和竹喧就笑嘻嘻的出去了。段钦尧把手里的书放在桌上。
“我凭着印象将你给我讲的哪吒故事写下来了。”段钦尧说:“你看看。”
泫凰来了兴趣,扔掉手里的话本子去拿段钦尧写的本子,“你字写的真好。”
“你瞧瞧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泫凰合上本子:“没有。”
“你都没看。”
泫凰说:“就是没有。”
明明也没太夸他,但段钦尧就是高兴起来,高兴却要装作平常的样子,在桌上坐下,发觉不妥又坐到凉席上,心里希望泫凰没注意到自己刚才的动作。
泫凰笑的露出牙齿。
“你今日总笑成这样。”段钦尧说:“我喜欢你这样笑,比抿嘴笑要真心许多。”
“因为你笨笨的,怪可爱的。”泫凰去摸段钦尧的脸,段钦尧又后悔自己做的离她太远,怕她够不到便悄悄往前探了探身子,又怕太明显不矜持,整个人纠结的不行。
他觉得不公平,因为泫凰要比他平静松弛许多,大大方方的笑,还大大方方的说他好说他可爱。
他总是说不出来,因为从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光是装作不那么无所适从就已经很困难了,更不可能跟泫凰有来有回的说情话。
他经常羡慕泫凰,羡慕泫凰的有王妃那样开明的母亲,不仅泫凰,还有他见过的瑾持也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
而自己,别扭极了。
“你想什么呢?”泫凰问。
段钦尧说:“想你都没回门,我祖母说了,祖父生前有交代,不必替他守孝。”
“外人看在眼里呢。”泫凰说:“我母亲想我了自然会来看我,挑着夜深人静无人在意时来。”
“哦。”段钦尧看着她:“原来夜深人静无人时,便可以什么都不管了。”
泫凰没听出来另一层意思,随口答应:“对,明着不能做的大多数事都能在暗中做,上不得台面的皇帝我父亲都敢把他藏在深宫里,这就是我们家的作风。”
“那为何是大多数,而不是所有?”
泫凰也看着他,严肃正经的说:“因为有些事关乎心正与否,明着暗着都不能做。”
段钦尧喜欢跟她说话,毫无顾忌时会让他有毫无保留的错觉:“那置皇上于傀儡之境,也算心正吗?”
泫凰怔住,她从不去考虑自己父亲在朝堂之上的对错,她和父亲之间的全部心思都用在较劲长。
“我随口一问,不是要为难你。”段钦尧看她表情不对赶紧解释道。
泫凰摇摇头:“可如今天下太平,朝堂安稳,不是吗?”
“是。”段钦尧说。
泫凰问:“那皇帝是否傀儡,又有何干系?”
先生教给他的关乎“君臣父子”的所有崩塌了个干净,他从不去想摄政王把持朝政有何不对是因为对朝堂不在意。
而不是认同此道,佞臣当道必有祸难他从小就听,可想想那醉鬼皇帝,再想想自己那把朝堂治理的井井有条的岳仗,佞臣不佞臣的,都很难说。
“你说得对。”段钦尧说:“你能想到我想不到的。”
“并非如此,你如此之快的认同了我,不是因为我多正确,而是因为你潜意识里便认同,你只是从没想过。”泫凰低头又翻看起段钦尧记录的故事来。
都是她讲给段钦尧的,这故事翻来覆去听了好多遍早就没意思,但她需要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想过分讨论自己不想讨论的事,即便对方是段钦尧。
小厮宁折进来:“公子,姜家来了帖子,邀公子和宗姬去吃酒,意思是告知亲友,他娶了佟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