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音诗》clover怡

4、第三幕

　　深夜的大宅，笼罩在黑幕中，静谧得让人有点畏惧。

　　婷儿点亮了小灯，走近渚的房门，轻轻扣了扣门。门那边没有反应，婷儿凑近了门，把耳朵贴在了门上，隐约能够听到房里传出的抽泣的声音。

　　自渚把自己关进房中已经很多时辰了，放在门口的饭菜也依旧没有动过。房内的抽泣声一直没有断过。婷儿轻轻叹了口气，端起门口的凉菜凉饭，走开了。

　　漆黑的屋子里，只有从门缝间透入的一丝月光，隐约能够看见床上的人影。窝着被子，微微地颤抖着。

　　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得那么伤心。不过也只是被告知了一个事实，那并不会改变自己现在的所有的事实，就当做自己从来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还是跟以前一样，早上醒来，睁开眼睛，和婷儿打着招呼，让淩带自己去好玩的地方，和父亲母亲淩一起四个人围着餐桌吃饭，然后一个人坐在花圃中抬头数星星……其实这些都不会消失的呵。母亲也说了，从今以后也会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自己，那么为什么呢？这停也停不了的泪，这突然产生的隔阂感，对于这个宅子，对于父亲母亲，对于这里的一切？

　　嗯，就当做今儿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明天起来一切照旧。自己还是这个家的女儿，自己没有失去这里的一切，今儿先睡了吧，想太多并不好，睡吧。

　　迷糊中，渚失去了意识，梦中咸咸的泪不停地流过嘴角……

　　“早上好！”

　　“小姐……”婷儿瞪大了眼睛，眼前的小姐除了有点红肿的双眼外，精神很好。

　　“我去跟父亲母亲请个早安！”渚蹦蹦跳跳地奔向了厅堂，其实心情的那份沉重她自己比谁都要清楚。说是要和往常一样，但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呢。

　　站在了厅堂门口，渚深深吸了口气，她拍了拍脸颊，心里默默念着“加油！”，咧开嘴撑起了笑容，正打算迈步伸手推门的时候，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淩面无表情地从厅堂里走出，看了渚一眼，扭头从她身边走过。

　　他在生气么？他难道讨厌自己了么？建立起来的信心被挖去了一小角，摇摇欲坠。渚怯懦了，想要转身，想要奔回房，可是……堂内的父亲母亲已经看见了她，躲不过。

　　渚和他们对视着，尴尬地咧开嘴角，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之前想好的所有的话全部飞走了，又是一片空白的脑子。

　　“我……我是来给父亲……”声音突然断了，父亲、母亲，这样的称呼合适么？

　　母亲看到这样的渚，走到了门外，把她拉进了堂内，“傻孩子，发什么呆呢。早上好。”

　　一如既往的温柔的笑容，没有变，还是那个母亲。

　　渚摆开了笑容，“早上好，母亲大人。”

　　母亲走到父亲身边，推了推他，使了个眼色。那边才迟钝地笑着看向了渚：“哟，早上好，渚。”

　　“早上好。”渚有些怯怯地看着父亲，如果不是父亲了，那只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呵……这样想着，渚感到一阵心寒。

　　“吃过早点没？”渚摇了摇头，“让婷儿给你弄点去。”

　　一如往常的对话，什么都没有改变。都没有改变但是……为何，为何那么陌生？

　　“怎么了，渚？”母亲察觉到了渚的异样，柔声地问着。从她的眼神中是可以明白的，她知道渚的心思，她只是想要像往常那样普通地对待着这个孩子，而事实上，那样的心情并没有改变，甚至更加得强烈。

　　沉默，必须要些话题。

　　“刚刚，看到哥了，脸色不是很好。”

　　父亲的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那小子的事儿让他去，就当我白养他了。”

　　呃？什么话题？

　　母亲瞪了父亲一眼，拉过渚的手，笑道：“没事儿，父子俩偶尔也会别扭着呢，过阵子就好了。”

　　渚点了点头，行了个礼，退出了厅堂。

　　“小姐，小姐！终于找到你了！”匆匆跑来的是婷儿，神色慌张，似是有什么事儿。

　　渚扶住了冲过来的婷儿，拍着她的背，帮她缓着气儿。

　　“淩少爷……淩少爷在街口，在街口和人打起来了！”

　　两人跑到街口的时候，淩已经倒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几块淤青，衣服上几处血迹。站在他对面的也是个十七八的大男生，嘴角红了一块。

　　“水原哥……”渚轻声唤着，那是和他们一起玩大的伊藤家的儿子。和淩是死党关系，可是现如今那一幕是什么？

　　水原瞟了渚一眼，撇了撇嘴，对淩吼着：“你愿意去野军里为他们效劳我无话可说，但那个理由我无法认同。我也会加入野军并且向你证明，什么才是正确的！”

　　水原离开后，渚急急忙忙上前扶起了淩，刚刚的话把她听得很莫名。什么时候淩要去从军了？那个什么野军又是什么？

　　“哥，你会离开么？”很多的问号最终凝成了这么一句话。

　　淩望了渚一眼，避开了目光，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我跟你一起！”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渚大声地说着。

　　淩抬起眼，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姑娘，那个娇小可人的，一直在自己身边做傻事儿的姑娘，现在的表情是那么坚定。

　　他脱开了渚的搀扶，自己撑着地站了起来，身子由于伤痛的关系摇摇晃晃。“你不能去。”

　　“为什么？一直以来不都是到哪都会带我去的么？一起爬山，一起捉蛐蛐儿，一起骑马，一起练剑。为什么现在不能和你一起？”渚停顿了下，恍悟般地笑了起来，“是因为现在的我跟你没有丝毫关系了么？是因为我们并不是亲兄妹，我们只是路人了么？是因为你再也没有义务带着我个拖油瓶了么？”

　　淩看着眼前激动的姑娘，那双含泪的双眼像针扎着他的心。他知道这些，从第一天父亲把渚抱回来的那一晚，他就知道。任何地方他都可以带她去，因为她的笑容是他幸福的源泉，但这次，唯独这次不能带她一起，因为即将要去的那个地方，是地狱。

　　“够了，我知道了。”看着沉默着的淩，渚擦干了泪，“我今儿就离开。你们谁也不用为我操心了。”

　　渚转身正想走，被淩拉住了手，“你去哪？”

　　“哪都好，在我明白了我是从哪来的那时起，我就有权利自主我的人生。”渚回头直直地看着淩，也许是被那双带满仇恨的眼神给惊到了，淩放开了拉住渚的手。渚快步消失在了淩的视线。

　　傻瓜……淩轻轻自嘲地笑了声，我这不还都是为了你……

　　“谨启，
　　父亲、母亲大人，

　　原谅小女不孝。可能是消息来得太突然，我努力劝服着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却始终没有办法办到。

　　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和你们在一起，那并不是你们的错。我明白你们的用意，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

　　所以我选择了暂且告别这块地方，去外面走走，看看这个世界，也许会有特别的启发。

　　不用担心我的事，怎么说我也是你们一手养大的武士的女儿。

　　最后，能够提个不情之请么？在我再次回到这个家的时候，能请你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待我么？

　　你们永远的女儿，
　　天月渚”

　　“旬，女儿也走了……”母亲坐在厅堂的座椅上，叹了口气。

　　“嗯。”无力的回应，是另一边的父亲。

　　“后悔么？”

　　沉默了片刻，父亲坚定地摇了摇头。

　　“一切才刚刚开始，我相信他们都会平安再回到这里的。”

　　京城西面的香绮院。另一番热闹的景象。

　　“这样……对么……”战战兢兢的，汐开口问着身后的香雪。

　　香雪凑到汐的肩膀上，盯着镜中的汐端详了半天。

　　“嘛，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吧。刚刚开始，多试几次就熟能生巧了。”香雪拍了拍汐的肩。这个姑娘昨天一回来就跑到自己的面前，涨红了脸，爆出了句：“请从头开始教我！”真是把香雪吓得不轻。不过，那边有动力了，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香雪接过了汐手中的画笔，开始替汐补着妆，说来这姑娘学习的本事还真高，这一下下要领全都掌握到了，指不定哪日就能够超过她成为香绮院首席了呢。

　　“等下和我一起去接待青山大人。这次似乎又带着上次那小伙子来了。”香雪凑到了汐的面前，盯着她的双眼，坏坏地笑了起来，“莫非是看上这里这位小美人了？”

　　山下翔平，汐清楚地记得那个名字。那个俊朗的面孔，那个挺直的身材，那个温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