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月亮背面而来》蔚知vz

3、第三章 金星

　　第三章金星
　　飞船技术显著提升，人类采用模拟重力技术，以适应人体的平衡感官，因此身处飞船内部，人和物品都不会漂浮，日常起居和在地球上的正常生活相差无几。
　　待RE号飞船步入正轨，可以自由活动了，首先要做的就是分配舱室。
　　每一格舱室就是一个房间，面积大约是一个普通卧室的大小，留给每位小组成员隐私和休息的个人空间。
　　斯蒂文率先选了一间舱室，那是除了驾驶舱外，唯一带有观赏玻璃的地方，在完全封闭的飞船内能够欣赏到宇宙的鬼斧神工属实难得，斯蒂文作为领导者，他选择了一个最好的选项，自然没人敢反对。
　　其他人也陆续选好了舱室。
　　轮到瑞尔，只剩下最后一个角落处，虽然别无选择，但是她也很满意，有一片独属于她的小天地，远离复杂的人情交际，避开碰面打招呼的尴尬，独处是多么自在惬意，这种僻静的角落特别适合她。
　　瑞尔带来的日用品不多，随便收拾一下就整理完毕了，就是遨游不像便携型飞行器一样方便，它的体积有点大，占满了过道，走过来走过去还要来个跨栏。
　　瑞尔把她带的金银花盆栽摆在床头，拿出喷壶浇水，水滴湿润了土壤，她趴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叶子，心里还在想着下毒那件事。
　　凶手究竟是谁，他/她害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正当瑞尔陷入思考之际，门铃响起，她仿佛听见场外援助到来的声音，从床上蹦起来去开门，“斯蒂文！”
　　门外的卡捷琳娜摊摊手，“让你失望啦，是我。”
　　卡捷琳娜不见外地进门，东瞅瞅又西瞅瞅，四处观察着，闲庭信步的样子，反而是舱室的主人瑞尔更显拘束。
　　“我就住在你隔壁，过来新邻居家串门。”
　　瑞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只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社交微笑，说道：“哦。”
　　卡捷琳娜对略显疏离的回应不甚在意，依旧好奇心十足地打量狭小空间内的每件东西。
　　看见床头的金银花，卡捷琳娜问：“你怎么还带盆花出任务啊？”
　　“一直在养的。”
　　“你带来的行李好少。”
　　“是的，挺少。”
　　卡捷琳娜不满地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
　　“……嗯。”
　　刚刚认识几个小时而已，瑞尔想不出有什么可聊的话题，她也从来不认为那些无关痛痒的闲聊有必要交流。
　　若是聊到飞行器，大概瑞尔能滔滔不绝讲上三天三夜，但与不熟的人聊天，她的词库里就只剩下了语气助词。
　　饶是卡捷琳娜再善谈，得不到配合也不可能再自说自话。
　　表面上寂静如死水，瑞尔的脑海里却热闹得很，尴尬的氛围使她拼命回想别人都是怎样聊天的，聊聊天气？但飞船里不存在天气变化。说句欢迎光临？现在才说是不是有点晚了。问问她过来有什么事吗？人家不是说了来新邻居家串门。
　　等等，是了，卡捷琳娜为什么要过来。
　　几个小时前，她的态度还算不上和善，怎么忽然间主动跑来伸出友谊的橄榄枝？
　　除非，她是特意来打探某种情况的进展，比如毒性是否发生了作用。
　　瑞尔生起戒备心，偷偷拿来的有毒头盔就藏在床底，她悄无声息地用脚尖往深处踢了踢。
　　书架上摆放着一本《勘测实务》，是瑞尔最近研读的书籍。
　　卡捷琳娜也产生了兴趣，跨过地上的遨游走到书架前，拿起顺手翻了几页，说：“是最新版本，能借我看看吗？”
　　“很难的。”
　　卡捷琳娜愣住，随即冷笑，把书重重放回书架：“我是很难看懂，但至少我是勘探专业出身，完成过八次资源勘测任务，不像某位空降兵，您自己留着慢慢研究吧，副组长。”
　　瑞尔茫然地想，她好像是生气了吧。
　　转了几个弯，瑞尔才想到是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妥，她的本意是，这本书很难读懂，也很无趣，怕卡捷琳娜借去不喜欢，不如借本别的有趣的书。
　　瑞尔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没别的意思，”卡捷琳娜打断她。
　　卡捷琳娜挑衅地盯着瑞尔，瑞尔嗫喏了半天，也没辩解出个所以然。
　　对讲机适时响起，传出斯蒂文的声音，是一条群发消息：“各位，打扰了，我宣布件事情，应上面的要求，从今天起，每人每天写一篇工作日志上交给我。”
　　话音刚落，对讲机的频道疯狂转换，组员们全都叫苦不迭，他们是勘测新型资源的，又不是收集素材抒发感情的诗人，每天一篇论文似的工作日志哪有这么好写，何况还没有开始工作，写工作日志又有什么用。
　　有人问：“离R星球还远着呢，只有飞行组滨崎翔太他们需要驾驶飞船，我们哪来的工作，有什么好写的？”
　　“随意发挥。”听上去斯蒂文对上面发布的无谓要求也是满不在乎。
　　“组长，咱改成月志行不行啊？一个月写一次。”
　　“就是，以前出任务也没这么多规矩。”
　　斯蒂文丝毫不理会他们的抱怨，干脆按了全员噤音键，整个频道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副组长，你的工作日志单独向我汇报。”
　　人最怕有对比，原本难以接受的事因为有了另一个倒霉蛋垫底，也就变得可以忍受了，还有人更凄惨呢，至少他们不用像瑞尔那样被上司另开小灶。
　　对讲机里没了声响，组员们也都被迫默认了工作安排。
　　卡捷琳娜幸灾乐祸地说道：“哎呀，真是独特的待遇，看来组长也信不过你的水平呢。”
　　其实对讲机后面不作声的大家也如是想着，看起来斯蒂文是个为人开明的组长，可他怎么单单盯着瑞尔严格管理？组员们心中都有了一致的想法，斯蒂文应该是不待见瑞尔没错了。
　　“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创作你的工作日志吧，真不容易呀。”卡捷琳娜说。
　　瑞尔没听出话里的意味，说：“好的，谢谢。”
　　卡捷琳娜剩下的揶揄噎住了，暗骂了句神经病，倒也不是真的有多生气，依旧哼着小调，昂头挺胸地欢快离开。
　　直至外人离开，舱门落锁，瑞尔才放松了。
　　好在，卡捷琳娜没有发现有毒头盔。
　　但是将罪证留在舱室太险了，瑞尔从行李里找出一张试纸，提取少量毒剂，打算趁无人留意时再把有毒头盔混入备用头盔之中送还回去。
　　不久后便是晚餐时间，他们待在飞船上的时间长达数月，为了便利，也为了节约成本，一日三餐的吃食都是一种叫能量餐的东西，用模具做成各种美食的形状，涵盖了人体所需的能量，口感像果冻，饱腹感极强，但是吃来无滋无味。
　　斯蒂文正想和组员一起去就餐，可还没走进用餐舱，就被一股力道大力拦下，他猝不及防，踉跄了下，胸前的勋章随着动作铃铛作响。
　　“怎么了。”斯蒂文微不可察地蹙眉。
　　这人劲儿可真大。他腹诽。
　　瑞尔拉住他，“你别去吃饭了，我们谈谈。”
　　这一幕落在组员们眼里，更加证实了他们的猜想，很明显，组长和副组长结下仇了啊！
　　瑞尔没有上演如他们预期般的热闹争吵，她紧张甚至是惧怕众目睽睽的场面，拉着斯蒂文的手臂就把他拖进了他的舱室。
　　锁上舱门，隔绝组员们在外。
　　“瑞尔，”斯蒂文无奈道，“我饿了。”
　　瑞尔从航天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还冒着腾腾热气，是外婆亲手做好给她带上的口粮。
　　“吃红豆糕吧，”瑞尔双手撑开袋子递给斯蒂文，“不要和他们一起吃饭了，不安全。”
　　她还在担心他被下毒一事。
　　斯蒂文一怔，她把他叫来，原是如此。
　　瑞尔不好意思地说：“我热过了，你尝尝看，很好吃的。”
　　斯蒂文道谢，拿了一块。
　　内馅厚实，透过表面看得见红豆馅，外皮酥得掉渣，红豆沙绵密，没有糖精的过甜，有的是红豆本身的清香。
　　“是的，很好吃。”
　　“我调的红豆馅。”瑞尔骄傲地也拿起一块品尝，满足地眯起了大大的眼睛，“果然在外面才能发现家里做的饭最合胃口。”
　　红豆的软糯，酥皮的可口，还有记忆中伴随紫藤花香气的家的炊烟。
　　斯蒂文也不和瑞尔客气，自觉又拿第二块点心，两个人吃着红豆糕解决了一顿晚饭，边吃边聊：“下毒的事调查好了吗？”
　　瑞尔囫囵吞下一口，正色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事，我查出一些眉目了。”
　　“说说看。”
　　“我在实验室做了检验，结果表明这种毒物的毒性很大，根据成分推断，中毒者可能会出现头晕、昏迷、休克甚至死亡等症状。”
　　“打断一下，我有一个问题，”斯蒂文抬眸看她，“头盔是你给我的，你怎么能证明下毒的人不是你？”
　　瑞尔大惊：“不可能！我不可能下毒害你。”
　　“那你为什么帮我拿头盔？”
　　“顺便。”
　　斯蒂文步步紧逼：“为什么给我的那个恰巧是有毒的？”
　　“我不知……”瑞尔话说到一半，灵光一现，恍然大悟，“除去备用，最后两个头盔按顺序的话是要先给我的。”
　　“所以下毒者也没料想到你会帮我拿头盔这个变故。”
　　瑞尔浑身发冷，冒出了冷汗，“所以，杀人凶手的目标是我。”
　　斯蒂文支着下巴，“你说杀人凶手？唔……你这样理解也没错，这艘飞船上是暗藏着一个杀人凶手。”
　　瑞尔分析道：“但是有一点说不通，头盔上毒物虽然毒性很大，但是剂量很少，要置人于死地显然不成立。”
　　“如果我们十三个人中存在一个杀人凶手，那他一定不会使用下毒这种愚蠢的方法。”
　　“是因为太明显的原因吗？”瑞尔推测。
　　斯蒂文笑了下：“没错，假设在飞船上出了人命，翻来倒去总共十三个人，经验丰富的警探不可能查不出凶手，参加RE任务，智商和能力都通过了层层选拔，他要杀死一个人或几个人，肯定会选择既撇清自己嫌疑又不留证据的完美犯罪。”
　　见瑞尔若有所思，斯蒂文又说：“害了你，谁是最大的获益者？他见你并没有中毒，又为何没有异常反应？”
　　也许凶手不满瑞尔担任副组长而做了一个警告性质的恶作剧，抑或他只是不清楚毒性如何所以下毒量不达标。
　　凶手究竟是谁？是马上来舱室打探情况的卡捷琳娜，还是副组长一职的本来人选滨崎翔太，再或是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某人？
　　后一个问题，瑞尔能够解答：“我把毒头盔放回备用区了。”
　　凶手应该会以为，由于某种乌龙，毒头盔被当成了备用品。
　　“想不到你还挺有侦查与反侦查意识。”
　　斯蒂文的语气奇怪，瞬间有一股怪异感在瑞尔心里一闪而过。
　　但是瑞尔无暇顾及这点小事，得知凶手毒害的人是她，心头不寒而栗，她担忧地咬着指甲，躲又躲不掉，难道她要为了逃命擅自打开飞船舱门，飘荡在浩瀚的宇宙间，不知何年何月飘回地球吗？
　　斯蒂文再次拿了一块红豆糕，“既来之则安之，你不用太害怕，至少我们现在知道能量餐是不会被下毒了，完全可以放心地吃吃喝喝。”
　　瑞尔拍打了下他的手，“那你还吃我的红豆糕！”
　　斯蒂文笑眯眯地灵巧闪避，“因为确实美味，尤其红豆馅，这个调馅简直是天才之作。”
　　瑞尔哑然失笑，飞船上食物有限，但她仍愿意和斯蒂文一起分享。
　　安静的舱室，各自想着心事。
　　“想当年叔叔阿姨执行任务时，外婆也会给他们带上亲手制作的红豆糕吧，只可惜那一次的意外。”
　　若无其事的叙述，斯蒂文吃完一块糕点，他举止优雅如绅士，用手帕擦去手指上的碎屑，好像他无所谓透露出重要信息。
　　导致父母出事的意外，瑞尔不曾向任何人提起，包括多年好友斯蒂文。
　　一颗炸弹毫无预兆地爆炸，毁灭了瑞尔在斯蒂文身边得到的些许安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刚安稳的心又掀起波澜。
　　彻骨的寒意遍布瑞尔全身。
　　他怎么会得知这件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