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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草屋屋顶之上,月明星稀,夜色朦胧。两道身影一动不动站于上方,清风拂过,带起两人长长的发丝,衣袂也微微飞扬。
      天地上下,皆是寂静无声。
      柳絮道:“走吧。”

      无咎勾住柳絮的腰,转眼便到了几里外广袤的田地中。
      松开手后,无咎道:“我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柳絮侧目,轻声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无咎目光深沉,道:“孟獠为了抓我,布下天罗地网,这般被动,我也无心逃跑。我与他之间免不了一战。我可先与他打赌,如若他输,便在郡都邻百姓面前讲明真相,如若我输,要杀要剐,随他处置。”

      柳絮摇头道:“他未必会同意与你打赌。”
      无咎叹道:“话虽没错,但孟獠想要我死,我不如他愿,他也只能亲自动手。因此,那一战只要我不输,便有法子让他向众人坦白。”
      柳絮道:“你能赢?”
      无咎道:“不敢保证。孟獠的修为精进不少,上次在李家废墟上突然出现,我无法追踪,甚至连他是怎么窥探都不得而知,可见他的厉害之处,我只能竭尽全力去迎战。”

      柳絮碰了碰手边伸长的麦须,尖部还带着绿意。这一片田地的种子都无比肥大,不消多久,便会成熟,想必会有个好收成。
      他收回手,转身看向身侧的无咎,在夜色寂寥的光芒中,无咎身影漆黑而修长,像是水墨画中一道被草草带过的影子,显得不太真切。

      柳絮道:“既然你做了决定,我也不便多言。你对孟獠如今的状况不了解,而他躲在暗处,恐怕对你是了如指掌,如莽撞开战,你定会吃亏。”
      无咎道:“在千年前我与孟獠结交时,他性子直爽,并非阴险狡诈之人。不过,自断交之后,他呈现出来的便是另一面。所以至今,我也不太了解此人,不知他本性到底属好属坏。当然,如今他想杀我的心是真,视我为仇敌为真,我只能将他往坏处想。他设了一个局,一步步拖我下去,心思如此缜密,实难对付。可此事终究得解决,就算最后我会输,我也不得不与他正面相对。”
      柳絮道:“你可是做好了觉悟。”

      无咎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柳公子,不管结果如何,我定会保你安全。”
      柳絮微微一笑,道:“智者明哲保身,你这般决然之态,着实不妥。而且,你也不必顾忌到我。”

      无咎摇着头道:“孟獠一定注意到你与我一道,视你为眼中钉,说不定会想法子对付你。此事因我而起,我定然不会连累你。”
      柳絮忽然端起神色,道:“无咎,此事确实因你而起,可始作俑者并非是你。自古善恶终于报,该谁的罪过谁来承担。你害了孟獠妻儿,起因乃是孟獠之妻拿你试药,她有过,得个肉身毁灭的下场,乃是自讨之苦。只是她那小儿无辜,不过你也已经受过责罚,本就早应该偿还了此罪孽。”

      无咎道:“可孟獠并不这般想,他非要我死,才能消掉心头之恨。”
      柳絮道:“他有何恨?如他真爱他妻儿,为何不集齐妻儿的魂魄,寻回内丹,重塑肉身。反而只是紧紧追着你不放。”
      无咎心里一动,才想起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过孟獠去寻那次在烈火中消散的妻儿魂魄。无咎冷冷道:“我曾听说孟獠其实不愿成亲,碍于刘氏以肚中孩子逼迫,才不得不同意。不过他们在人前表现恩爱,以至于让周围之人渐渐淡忘了他与刘氏以前的矛盾。我和孟獠交好时,他们也是如此,而且刘氏常常说孟獠如何对她好,我也一直以为他们是真爱。不过照你这般说法,我才想起,其中确有蹊跷。孟獠极少回家,如爱妻儿之人,定然不会长年累月弃妻儿不顾,自己一人逍遥在外。”

      无咎顿了顿,又道:“孟獠铁石般心肠,他从不关心别人如何,只在乎自己。他长久以来记恨于我,或许只是咽不下心头的气,觉得我拂了他的脸面。”
      柳絮道:“真正如何,当面问之,便可知晓。”

      **
      金鸡报晓,天色微明。
      县衙府上,太岁房门紧闭。一位端水丫头轻轻敲了敲房门,等了半天没人应,便又端着水走了。
      屋内,太岁裹着棉被翻了个身,露出来的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眼皮底下一层乌黑,似乎一夜未眠。

      这时,房门又被人敲响了,一衙役门外喊道:“大人,您起了没?我进来了啊。”
      话语一落,便推门而入。
      衙役凑近了,低声道:“大人,那帮百姓又聚集在府衙门外,按察使大人宣您过去。”
      太岁只是眼珠子转了转,道:“不去,你告诉按察使大人,我得了风寒,浑身无力,起不得床。”

      衙役为难道:“可这是按察使大人的吩咐,我……”
      太岁气极道:“真是反了,才一日不到,你们全倒戈到按察使大人那边去了,哪里把我这县令放在眼里。枉我养你们这么些年,还不如一条狗忠诚!”
      衙役脸如菜色,犹豫半晌,终是道:“那我这便去告知按察使大人,大人您病重,上不得公堂。”

      太岁愤然道:“去吧,去吧,说我病重,说我要死了也成!”
      待衙役离去后关上房门,太岁棉被蒙面,闷闷之声自言自语道:“无咎啊无咎,你可真是害惨了我啊……”

      此刻,无咎立于府衙屋顶之上,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过每一处角落,一刻钟后,飞跃而起,落入附近阴暗一处。
      四周苍天高树遮挡,人迹稀少,只有一白衣人静立阴影背光地。
      晨曦朝露,清风微凉。

      无咎走近了,才说道:“孟獠不在府衙,昨日他附于按察使之身,想必是达成目的,已抽身离开。不过他一定就在郡都邻某处,说不定正暗中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柳絮撩开无咎扫到自己脸庞的几根发丝,道:“那便等他主动出现罢。”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蓦地而起。
      无咎未及抬眼细究,便感觉一道无形的吸力,随即整个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视野之下,万物皆消失无影踪,徒留无边无际的黑暗。
      无咎惊道:“是孟獠。”

      伸手去抓柳絮,却扑了一个空。
      无咎心里一沉,闷声道:“柳公子?”
      声音带着回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因太黑,无咎双眼几乎不能视物,他右手手指轻轻一捏,一道微弱的火光升腾而起,漂浮在半空之中,效果却甚微,仅仅能照亮咫尺之地。
      无咎指尖一动,火光噗呲一声,徒然增大,映照之处也扩大了几倍有余,但四周却空无一物,连脚也似踩在虚妄,不见土地半分。

      这里是幻境。
      无咎明白过来,闭眼屏息,周身逐渐被一团白色雾气环绕,下一刻,雾气化为无数冰箭,飞速往四周袭去。
      等了一刻,两刻……不闻一丝声响,那些冰箭似蒸发一般,未触及一物,便消失了。
      无咎心想,这孟獠修为长进如此之多,功力竟然深不可测,恐怕自己已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柳絮如今也落入孟獠之手,如不快些破了这幻境,唯恐他遭遇不测。
      无咎慌乱中静下心来,开始思索自己的处境。

      幻境乃虚妄之境,所有一切皆不为实。这无边黑暗的幻境,决计不会由我心而生,乃是孟獠所造。只有寻出孟獠,方能突破而出。但这孟獠行踪诡异,也不知何时靠近,将他拉入这幻境,实乃棘手。
      无咎看着眼前如人形般大小的火团,捂住了耳朵。
      漫无边际的黑不管怎么延伸,总会有尽头。

      火团突然开始剧烈燃烧,越烧越大,照明之处也越来越远。紧接着,一声刺耳的长鸣由近及远,逐渐微弱下来。
      可声音还在持续响着,无咎撤下双手,动了动左耳,右手翻转,火团随即转了个圈,飞速地朝远处略去。

      哐嘡……
      似大牢铁门开启之声,刺耳长鸣霎时而止。那团远去的火也停在了某处,如月光般撒着白茫茫的光。
      无咎轻勾起嘴角,心道,有了。

      他脚下一蹬,一座宏伟的冰山自下方拔地而起,然后慢慢地,一点点升高一点点扩大,形成连绵起伏的峰峦。无咎站于最高的山顶,冰山长势不停,越升越高,越来越大,似要撑破整个幻境。
      肉眼所见,山峦的一头已到了火团停留之处,水火相交,却异常融合,互不侵扰。火团仍旧照亮黑暗,冰山扩大之距已然超过火团,继续往外延伸着,膨胀着。
      忽地,从地底下传来一阵阵颤动,带着惊天动地的气势,让幻境中的冰山随之震了震,薄弱之处竟有了龟裂的痕迹。

      无咎眉头微蹙,一股灵气从手下蔓延开,冰山从头至下重新凝结,冰面自白一寸寸转为透明,较与之前,更为稳固。
      然而地动不断,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无咎稳住手中传出之气,以冰山镇住地动,却明显感觉到有些吃力。
      轰隆……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从地底下传来,仿若雷鸣,惊得整个幻境摇晃起来。黑暗如撕开一道口子,逐渐散去,变成了刺目的白。
      无咎身影一晃,瞬间来到冰山底下,在黑暗退却之际,冲入了震动的源泉。

      视野渐渐明了,待看清时,发觉整个世界颠倒了过来。
      脚下是倒立的冰山,透明而清晰。身处之地,已在泉水中。
      确确实实的源泉,几步之外,水中还冒着股股气泡,清流的水自脚下流过,甚至能看到倒影。
      无咎不用张望,便知突破了幻境一层,此刻来到了第二层。
      没想到这孟獠有如此修为,能造出几层幻境。
      不过,到此为止了。

      无咎仰头,一道耀眼的白光从顶处倾泻而下,光点洋洋洒洒照在幻境的每一处角落,还带着热气,渐渐吸收着脚下的泉水。
      水越来越少,就在即将干涸之际,一个白色影子从远处飞速而来。
      无咎轻瞥一眼,立马迎了上去。

      炙热的火光迎面袭来,挥手挡开后,火光凝聚到半空,随即下起了火雨,在无咎灵气而形成的白光之下,反射着骇人之气。
      这场景倒是有些眼熟。

      无咎冷冷哼了声,脚下剩余之水腾空而起,水珠与火雨相交,不停传来噗呲交融之声。这次,水火不相容,火被水浇灭,水也蒸发不见踪迹。
      白色影子悄无声息绕到无咎身后,打算乘其不备突袭。
      可无咎却早已注意,回身便是一记冰刃。
      影子侧边躲过,不带任何犹豫,直面而上。

      交手一刻有余,便听一声惊叫,影子从天掉下,浑身被捆了个结实。
      无咎手中幻变出长枪,纹丝不差地插进对方的胸膛,再往下一寸,便可取其性命。无咎冷漠道:“李至良,你三番两次来寻死,今次,是借了谁的胆子?”

      李至良自知斗不过无咎,一副任人宰割姿态,道:“要杀便杀,不必废话。”
      无咎握着长枪的手动了动,道:“别以为我不敢。”
      李至良闷吭一声,嘴角流出一丝血,却狡黠笑了:“你确实不敢。”
      三年来,无咎虽嚣张跋扈,却从不下杀手。李至良摸清这一点,肆无忌惮,频频与之对抗。而且,就算此刻被长枪所刺,无咎满是威胁之意,他也丝毫不怕,因为……

      一道灵压如重山灭顶般突袭而下,无咎错身跳开,眼睁睁看着李志良邪笑中被压得粉碎。
      无咎来不及惊叹,又是一道灵压以肉眼不见之速向他袭来。无咎刚想腾空而起,却突感脚下,甚至四周的幻境开始碎裂,失重感让他一顿,灵压眨眼就劈下。
      无咎只得聚拢灵气,正面接了这一下。

      灵压带着劈天开地之力,仿佛集拢了施法者所有的修为。无咎即使全力抵抗,也被震得胸口发闷。
      还好终是挨过。
      如果再来一下的话,恐怕就难以抗衡了。
      无咎压下口中的腥甜,刚要缓过一口气,却感幻境碎得彻底,眼前慢慢又被黑给侵蚀,甚至从脚下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这股吸力与将无咎拉入这幻境时的那股无异,无咎直觉不能被影响,不能被带走。他双手合并,无地生风,周身散发出淡淡光芒,欲如佛般纹丝不动。
      但这时,又是一道存蓄着无尽力道的灵压劈来。
      无咎抬眼,周身淡光逐渐增强,脚下吸力越来越大,灵压顷刻又至,不能移动分毫,又不得不分心抵抗。

      灵压与肉身相交那一刻,弥漫着黑的破碎空间仿若被阳光照亮。
      无咎闷吭一声,只觉内脏似被碾碎,腥甜之气已是抑制不住从嘴角流下。

      无咎眯了眯眼,满是盛怒之气,他仰天长啸,身形一晃,于原地消失。同时,漆黑的虚空中,现出一条颀长的蛟龙。
      蛟龙浑身布满鳞甲,背部突起角质棘刺,两列锯齿状背鳍,腹部条纹横生,长颚大口旁几根白色触须,无风而晃动,尽显威风凛凛之状。

      蛟龙粗壮长尾一甩,极快地于破碎幻境中四处游走,不消片刻,便来了个折返。
      然后,蛟龙又是一连串长啸,震耳欲聋,使整个幻境猛然一抖。
      待声响消弭之际,有一极轻微的,似乎是呼吸声,近在耳畔。
      这幻境,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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