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爱的人》提娜娜

18、借爱的人（18）

　　在经历了两天自我催眠般的清醒之后，左晶晶提前一个小时来到了与吴晶梅见面的地点——甜甜冷饮店。看着粉嫩的招牌以及店内稀疏但却极其呼应主题的一对对情侣，左晶晶刚要推开店门的手莫名地放了下来。一路上不断的自我鼓励，自我表扬，自我庆祝即将冲破重围，面对一切早该面对的事情的左晶晶，此时此刻，那种被海浪包围，晕眩，迷茫的感觉又出现在了她的脑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左晶晶想不明白的是，吴晶梅为什么会把见面的地点选在了这里？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根本不适合任何类型谈判的冷饮店？“谈判”？明亮的落地玻璃窗，柔和的店内灯光以及正甜言蜜语的顾客，这些场景都让左晶晶隐约地感觉到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可是却又说不清究竟是怎样的不安！？……对，就是不安！当这个词出现，或者说闪现在左晶晶脑中时，她着实被自己吓了一跳的！
　　她怕了，怕之前的所有准备都在此刻突然而来的直觉搅乱了；怕她猜测着并越来越肯定着即将出现的那个人应该不是吴晶梅；怕她就要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这么多年来的一直没有解开的心结。就在这家冷饮店的门前，左晶晶好似一尊雕像般静静地注视着离她只有几厘米远的海报。店内的服务员正想开门迎接左晶晶，可是看到她一动不动地伫立着，些许害怕地退回了店内，却又忍不住时不时的去观察门前的那位女士，去猜想她究竟在想什么。然而此时的左晶晶，脑中是一片空白……谈判！在未来之前，她是想过以这样的方式开场，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吴晶梅，同时也要听听吴晶梅是如何转达苏田的意见的。可是一瞬间，它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无论左晶晶怎么呼唤，它仍是悄无声息。渐渐地左晶晶明白了，它确实走了，带着自己一丝疑虑，许多困惑离开了，特别是当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也许轻轻转身之后，看到的面孔不是吴晶梅时，她便放弃了对它的期望，于是“不安”便如春雨般淅淅沥沥地滴在左晶晶的脑中，心里还有手心中。春雨不大，却毫无征兆，伴着漫无目的飘荡的“不安”在身体里肆虐，左晶晶放开了有些汗水的双手，想着深吸一口气，或许会感觉好一点。可当她抬起头时，透过店门的玻璃，看见熙熙攘攘的街道的另一边站着的那人时，她脑中渐渐淡去所有色彩，然后便是那些熟知的画面开始退去，就那样空空的等着远处的人走过马路，穿过人群……

　　左晶晶猜对了，来的正是苏田！而这并非是吴晶梅的本意。她当初确实是想找左晶晶出来聊聊关于苏田的事，这其中，吴晶梅计划着如果进行顺利或许可以简单的讲讲肖玥，总之她希望围绕在这三个孩子间的事情能够有一些进展，毕竟总是这样拖下去，对谁都不好。可是让苏田代替自己去和左晶晶见面却是她在临出门前突然决定的！当时的苏田正在阳台整理晾衣杆，吴晶梅手里抱着一筒需要晾晒的衣服边往阳台去，边提醒着自己和左晶晶见面的时间及地点，却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杂物，手中的衣物筒全部倾翻到了地上，“唉，这地上的都是什么啊？你看看刚洗完的衣服啊，水啊，时间啊全浪费了！”虽然本人并未伤到，只是看到刚刚清洗过的衣服弄脏了，又担心起和左晶晶见面的事情，所以吴晶梅不免抱怨起来，说话中的语气却似乎要将这些天来，因为苏田的感情而烦闷的情绪夹杂着同时也是不由自主地倾泻出来。
　　“没事，还有干净的衣服，只有下面的稍微脏了，你看，”
　　苏田说着，从阳台地上拾起衣服，一一放进衣物筒，然后拿着件衣领处有一点污渍的衬衫给吴晶梅看。
　　“洗洗一会就干了。”
　　说完，苏田又挑了几件确实被弄脏的衣服，抱着走去卫生间，嘴里还不停地安慰着说，“没事，没事”。
　　吴晶梅其实要生气的，衣服掉了或脏了只是件小事，而她气的是苏田的态度。苏田本意的安慰只在吴晶梅心中停留了片刻便被他的感情以及与左晶晶见面的事情冲散了。她原以为自己很了解儿子，很清楚此刻的儿子应该是唉声叹气的，应该是沉默不语的，更应该是愁眉苦脸的，所以她才想到亲自与左晶晶见个面，即使不能解决问题的本质，但是在整件事上能为儿子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也好啊！可是耳边听着苏田一口一个“没事”，心里却渐渐发现这么多天来，一直在辗转难眠的人只有她自己！如果说吴晶梅痛苦万分，倒不如说她是在替儿子痛苦到了万分、十万分，实际上她只是也只能是“感同身受”而已。她要为儿子做的事情，在她看来是一番“大事业”，是关系到整个家庭未来幸福的“伟业”，转瞬间的几秒钟，她甚至想过，“事半功倍”之后，儿子是如何的笑逐颜开，如何的“感谢我这个好母亲”。可是从卫生间传来的哗哗水声，如一群锲而不舍的水滴敲打在吴晶梅心中，渐渐地她心底的一丝担心终于在褪去层层叠叠的鲜艳光华的杂念之后，明晃晃地刺痛着她，“他们啊！唉！”
　　苏邦福与苏田，这对，吴晶梅曾将恨与爱的标签直接明了的划分出了不同的对待方式的父子俩，在此刻突然让她感觉到，“原来他们啊，唉，都是一样的！”。
　　苏邦福一度以若有似无的忏悔方式回归家庭，可吴晶梅看不透他的心思，不明了他的感觉，好像有时他还会嬉皮笑脸几句，所以吴晶梅才会吵，才会闹，她要的是一个坦率直白的原谅请求，一个真正“请罪”意味的认错，可是在经历了吴晶梅变着花样的哭喊责骂的一个月之后，苏邦福终于给出了一个结果，留下一份离婚协议书，从此不见踪影了！而如今，看着苏田脸上那似曾相似的笑容时，吴晶梅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她不想去思考究竟是怎样的过程“弄丢”了苏邦福，眼下对她来说，苏田，不能再失去了！
　　“苏田，一会儿你去趟甜甜冷饮店！”吴晶梅冲着卫生间的方向喊着。她用“喊”的力气希望能消退所有曾幻想过，为此努力过的想法与行动，同时她更希望自己明白苏田的事还是由他自己去决定吧。
　　“干什么去啊？”
　　“那个……那个你李阿姨一会要带孙女来串门，今天天气太热了，你去买点冰激凌给小孩吃！”
　　“没听说那家的冷饮特别好吃啊，怎么李姨孙女就喜欢吃他家的啊？”
　　吴晶梅随便地编了一个理由，她知道“李阿姨”不会来，“小孩”也不会点名要甜甜冷饮店的冰激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等苏田到了冷饮店，或许他就会明白了。

　　十分钟后，苏田出门了。吴晶梅听见他关门声之后走进自己的房间，从储衣柜一堆鞋盒底找出了被她揉搓成团的一张照片。她轻轻地展开之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曾经幸福的一家三口，那里有美丽年轻的妻子，可爱活泼的儿子以及潇洒英俊的丈夫。吴晶梅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照片，当她把目光定在照片上的丈夫，也就是当年的苏邦福时，“啪”一串悄无声息流过她面颊的眼泪终于滴落了下来，掉在了照片上，掉进了她的心里，也掉入了不曾思量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