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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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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便叫来了郎中。
他说,那箭有毒,这之后,我万万不可再次中毒了,不然他也无力回天。
好好的箭,偏偏我中的那支有毒。
我真是欲哭无泪!
我悄悄跟萧临鸢说定不能告诉我爹爹,爹爹还在对外征战,此时定不能分心。
那天之后,萧临鸢果然将我的画本还与我了,我那个心呐那叫一个充实!画本即是我的命呐!
萧临鸢这人嘴硬,你看看穿竹绿多么好看,以前天天穿一身黑衣,不仅像黑鸭,还像江湖夜行人士。
最近萧临鸢脾气好了太多,我都有些不习惯,说话温温柔柔,和和气气。
早这样多好嘛!
不久前他还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他说是皇帝命人送来的。想不到皇帝竟如此好心,不过想想,我受伤他也有一份责任。
这病养了一个多月,恢复的差不多了,便转而迎来了冬季。
不知是否是这病落下了病根,我坐在屋里便觉得异常的冷,晚上也冷的睡不着。
隔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把萧临鸢都给吓到了。
我跟他说不碍事,就是噩梦多了些。
可他看向我,眼底满是不相信。
我回避着他的目光,连忙转移了话题。
天气越来越冷,屋内一个暖炉已经不顶用了,我冷的发抖,感觉一出门就是寒气刺骨,面上像是结了一层霜,显的我脸色苍白,唇色乌紫。
阿枝本是端着烤红薯进来让我尝尝她的手艺,见我这般模样,被吓坏了。
她摸住我的一只手,冷的很,不一会儿她的手也凉了。
阿枝便出去,说拿些暖炉。
我翻倒着被褥,将它们全部搬到床上将我盖住,有些太重了,我喘不过气,但还是暖和多了。几夜未睡,我脑袋昏昏沉沉,便进入了梦里。
梦里连嗅觉都如此真实,我好似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不对!
我猛的睁开眼,阿枝这是拿了多少暖炉啊!是想把我给烤了么?
我将自己裹成粽子准备出去,一个不小心绊了一跤,便滚了出去。
阿枝这会儿也不知人在何处。
我裹成这般模样也起不来,索性躺在这里好了。但是雪花遇热融化将我裹的被褥个个都浸湿了,我浑身发热又发冷,竟还能睡着。
在雪地里睡觉定是我这一生干的最蠢的事了。
我一醒来,就见萧临鸢就很是生气。说我胆子真大竟在雪地里睡觉。若是一觉不起,那我真的就要在雪地里长眠了。
我拉了拉他的手指,让他别生气了。他弹了一下我脑门,我有些傻的笑着说,“你好久都没这么跟我说话了。”他先前温温柔柔讲话我听着怪渗人的,还是这样正常点。
他又生气,说我这般情况了还笑得出来。
他气什么,又不是他生病。
生病真是难受死了,一冷一热,冰火两重天。待病痊愈后,我体内的寒气大概是除去了些,并没有之前冷的厉害了。
上元节那天,我便让萧临鸢带我上鸢山。他最近天天往宫里跑,事情也是多了去,难得上元节休息还被我拉着去爬山,他也不生气。
将我裹成粽子之后便带我出了门。
还好出去没多少人认得我,先前在宫里做客或是哪家府上有宴会都会请单府,但因为爹爹与兄长常年在外,我并不常去,自己在单府上自由自在多好,那单府就是我整片天空了。
我只爬到了鸢山山腰便不行了,喘着粗气,嚷嚷着不爬了。
可萧临鸢偏偏拉着我爬,说要爬到山顶。
爬山顶个大鬼头。
爬了还要下山,好麻烦,早知道不来了。
自己挖坑自己填,我还是慢慢悠悠跟着他一走一停。
从午后到下午,到傍晚。
萧临鸢走的越来越快,走两步还转过头看看我跟没跟上,天杀的!
终于爬上了山顶,我终于有块休息的地了。
还没休息多久,就被萧临鸢拉起来。
我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眼前突然闪过些许光亮。
是烟火啊。
“快看!”
有雪,亦有烟火,不知是谁放早了。
烟火灿烂夺目,与雪花相称别有一般风景。
璀璨星空与残霞烟火,映在他的眼睛里,那一刻,万千星子似落入他的眼中,灯火阑珊,盛世之景在他眼里熠熠生辉。
我盯着他的眼睛,出了神。他转过头,笑着揉了揉我的脸,随后抱紧我。
他说,“我此生定会护你周全。”
在鸢山山顶,我可以俯看万物众生,可以鸟瞰远方,亦可以回头看他。
我这才注意到,他今日与我穿的同样是挼蓝色的深衣。
虽说这景色甚是浪漫,不过下山之时,被裹成粽子的我摔了一跤,感觉到丝丝疼痛,很久很久都不消散的痛感让我站不起来。
于是萧临鸢就将我背回去了。
“背回单府么?”我问他。
他说,“回临王府。”
我摇着头说“这可不行,莫要败坏了你的名声,临王府怎么可以住外人呢?”
“单将军出征之前我答应了他要将你照顾好,你屋子被烧没了怎么住?”
“我跟阿枝住呗。”我只听到了后面半句。
阿枝是我的侍女亦是我的好友,我小时候睡不着也常找阿枝。
没想到萧临鸢直接就拒绝,“不行。”
“为何不行!?”
又不是他去住!
“单木枝屋子太小了,你别去霸占别人的了。”萧临鸢态度坚决。
我只好随他的便,有点困了。
翌日清晨醒来,我坐起身。
发现昨日膝盖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我看着浸出的血迹,怪不得昨晚摔得那么疼。
我下了床,也不知道做些什么,画本放在单府被烧了,念书嘛,也没什么意思。我看到被风微微吹起的帘子,想起了做针绣。
针绣嘛,学过一二,话说我也未实践过。
叫来早已守在门外的侍女,帮我拿些针线和手帕。
阿枝不在这里,我就只能无师自通,回想下以前所学的了。
想不起来,罢了罢了,随我绣吧。
手捧着素白的布,布上压着花绷子。我绣了只单鸠鸟在上面,看着歪歪扭扭的丝线,和看不出形的东西,自认为还不错。毕竟是第一次绣嘛多体谅体谅。绣只单鸠鸟未免太单调了些,我取了暗色的真丝线在鸟的旁边绣了几支枝叶,完美!但感觉还差点什么。
罢了,不用再多想,我在旁边大片空隙位置绣了只鸢,飞鹏展翅般的鸢定是我绣的这几个当中最好看的了。
绣久了多少有些困倦,便倚着床小憩了会儿,醒来之后那绣品已经不见了。
我也没有过多去想那东西去哪了,反正也是用来闲不住的时候绣的,本来想送给萧临鸢呢。哎!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挺闲的,闲得找阿枝教我做杏酥和梨糕,教我扎染等等等等。
现在才发现阿枝这么全能。
——
待及笄之年,接到爹爹的书信。
爹爹可算是要回来了。
我一收到书信就早早地在单府门口等待了。
可是我等啊等,只等到了姑姑来。
姑姑从马车上下来,连带着马车上的所有东西都交与了我。
我问她,“这不是您的么?”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你爹爹托人给我让我带回来的。”
“那爹爹呢?他为何不能回来?”我心里开始隐隐慌乱。
心里像是有块石头,久久无法下坠。
“战事紧急,你爹爹也是迫不得已不能够赶回来。”姑姑别过头,不再看我,转身准备拿马车上的包袱。
我明明今早就听到了抗击西康,逍宁国胜了,那爹爹就应该策马奔驰回京城。他定可以赶回来的。
我不敢再去想另一个爹爹不能回来的原因。
可是泪水早已夺眶而出,砸在我的手背上,很痛很痛。
我看向姑姑时,她也红了眼眶。
姑姑的后半生都在等姑父回来,等啊等,也是等来了最坏的消息。
现如今她的兄长也战死。这叫她如何不伤心?
我好像知道了,兄长未能归来那日,爹爹也是这般伤心的。
可那时我年少不知何为死别。
如今双倍的痛苦朝我袭来,我大脑似是要被伤痛榨干了。
单府更加冷清了。
没了期盼,没了希望。
姑姑住在单府,一整天忙前忙后,试图让辛苦麻痹她自己,忘掉这些事。
我知道,她不可能忘记的。
之后我常常去后花园,看母亲种的白茸,我还记得,爹爹也正是因为我摘了白茸才将我罚了。
爹爹曾经说过,人生前最喜爱去什么地方,那他(她)死后,也会化成魂魄守在那里。
那么爹爹,你是否也在这后花园呢?
是否也在单府,守着阿娘和兄长呢?
又或者,守着我呢?
秋风萧瑟,吹来了落寞与空寂。
那城东谢家庶女谢韵也是在这日成亲。
我得知此消息时,门外人声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此事。
我的生辰与及笄之日也正是在秋季中旬。
姑姑为我简单的主持了一番。
毕竟单府里除了姑姑和我就没有别的亲人了。
姑姑问我是否有想请的人。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萧临鸢,今日如此忙碌,还是算了吧。
礼仪完成之后,姑姑与我说,要帮我议亲了。
我并未应答。
一个人去了小时候常去的茶楼,听书。
说书的还是那个人。
我一进去便听到了兄长的名字。
“那城东谢家庶女与这单府长子本是一段佳话,谁曾想,造化弄人,物是人非,山长水阔,两人还是未走到一起……”
我愤愤的拍了桌子,也不能否认这话。
起身离开。
一路上,有不少人惋惜。
自始至终那说书人也未说谢家姐姐嫁的是何人。
至单府门口,一个别样的礼盒吸引了我的注意,不像是别人弄丢的,更像是专门送来这儿的。
却未进府,也无人拿走。
想必也刚走不久。
我抱起盒子,打开看了眼盒内之物。
没有署名,但我也知道是谁送的了。
出门,看了眼隔壁临王府,敲了敲门,里头管事却说萧临鸢外出了,今日不在。
我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
回到单府我早早的睡了。
自几年前被毒箭射中,体内的毒时常会复发,因而我的睡眠也浅。
睡眠浅浅淡淡,倒还是做了些梦。
在梦里似醒里雾里。
混乱又真切。
第一个梦。
梦到爹爹和兄长回来了,兄长回来还是如此毒舌,说我越长越丑了,也不好好吃饭,瘦了太多,他都认不出来了。
我扑到他们怀里哭,兄长却摸了摸我的头,他说他得走了,让我给谢家姐姐带个话,说“知更未能能信守承诺,别等了。”我刚想说谢姐姐已经嫁人了,他却含着泪让我不要说出来,而后走向了远方。
连带着爹爹一起。
爹爹走时看了我一眼,他说,“吾儿一定要长岁平安。”
我数不清那是爹爹多少次为我祈愿了。
第二个梦。
梦到萧临鸢了。是一个夜里,他带着数万军队攻打皇宫,夺皇位。
我求着他不要造反。
他好像是听不到,我扯了扯他的衣角,他也没有感觉。
那个画面太真实。
我没看到他们打斗的过程,只是看到,最后萧临鸢坐在皇位上,那神情比我初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冷血。
残暴无情。
只是这时候梦醒了,或许梦与现实并不相同。
但我在之后几日总是想明里暗里劝告他,不要有此冲动的举动。
但转念一想,我又以何身份何地位来劝告他这无法判定正误的举措呢?
仅仅是一个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