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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舅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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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余晖透过巨大落地窗斜斜洒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红酒香醇的味道飘散开,高脚杯杯壁上还挂着酒红色的残汁。
何谓很少喝醉过,自从女儿去世后就再也不喝酒了。
一向内敛的何谓坐在地毯上,身后靠着沙发,茶几上摆着一个空的红酒瓶,一个喝一半的红酒。
其实何时了对于舅舅的过往有着一个巨大的问号,在外婆的葬礼上,舅舅还当着全村小混混头,小孩儿见了跑,老人见了怕,亲戚的评价永远都是“何家从来都没有出过这么混的男人!”
那个时候的舅舅才十五六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空有一副面容,却时常带着伤疤。被外婆用刀砍过脚踝,至今还留着那十厘米的疤痕,在小腿侧面,狰狞可怖。
“了了,自从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和幼幼很像很像。”何谓的眼睛耷拉着,说到幼幼这两个字的时候心脏不由得刺痛,“要是当初……当初没有那些事就好了……幼幼就不会走了……”
何时了听的满头雾水,慢慢的,何谓开始跟她讲述一些埋藏在灰尘之下的故事。
何谓哭腔重,何时了断断续续也听了个大概。
九年前,何谓还是那个小混混,和别校的打架,结果不曾想,对方是前县长的孙子,溺爱地不行,一听被打了,火急火燎的找到何谓,将他控制,二话不说送进军事化管理的学校,那时,何谓吃过发霉的食物,喝过肮脏的水,却从不认错,亲朋好友都认为他疯了,他慢慢的沦落为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和何幼幼的母亲是在军事化管理学校里认识的,何幼幼的母亲是军事化管理学校老师的女儿,原名祁优优,也是祁延的表姐。他们相爱了,然后何谓为了祁优优,忍气吞声,顺利将高三念完,考上一所知名大学,离开那个村庄,也不再有人想起他了。原本这一路顺畅,他们会相守一生,直到后来,何谓曾经的仇家找上门,刚好那天何谓出差,不在家中,妻子和女儿无一幸免。何谓报仇,却被反咬一口,蹲监狱三年,刚出来,祁延就要求何谓帮助看管公司业务,这一看管,就是三年。
何时了有些震惊,慢慢消化这些事情后,终于知道为什么舅舅让自己远离祁延。
是在保护她,把她当作亲生女儿。
在讲完事情后舅舅就趴在桌上晕过去。门被打开,走廊上灯光给这个黑漆漆的办公室带来光明。
祁延手里提着两盒烤串。
“喂,你和这老家伙什么关系啊?”
祁延抬手推门,门顺势关上。又摸着黑找到开关,咔哒一声整个办公室被照亮。他走到何谓趴着的茶几前,将烤串随便往桌上一扔,娴熟的把何谓抬上沙发。
“他是我舅舅。”
何时了乖乖回答,他的话语总带有命令感。
“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边总会有祁延的身影。
“吃,要凉了。”
手指灵活的解开较为紧致的节,孜然味飘满房间。
可能今天祁延去打架了,右侧脸颊上带着淤青,嘴角还挂着匆忙擦去的血渍。
她抬头,看着祁延不慌不忙的坐到她身边的沙发上,打算眯一会儿。
白炽灯下,鼻梁打出的阴影靠在脸颊,正好在淤青处。
“打架了?”何时了压低声音,害怕吵醒熟睡的舅舅。
“嗯。”祁延嗓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好像很不舒服。
灯光温柔描绘少年的侧颜,逐渐,何时了发现不对,祁延的身影和那次在小巷子里看见的混混渐渐重合,神形轮廓,越来越相像。
太安静了,安静到听见空调呼呼的风声,听见祁延平稳的呼吸声。一起一落,一吸一呼,撩拨心弦。
烧烤上放了辣椒面,细小的,红红的一片。
何时了吃不得辣,挑了几串没撒太多辣椒面的,大快朵颐一番。或许是因为路途遥远,已经有点儿凉了。
她吃的差不多了,抽纸擦擦嘴,餍足地闭上眼,嘴角上扬,口腔中还有着烤串的芬芳。
“祁延。”何时了轻唤他。
“嗯?”
“我的帽子呢?”
帽子?什么帽子?
祁延闭着眼,脑海浮现出何时了生气的脸,气鼓鼓的样子说实在的很可爱。嘴角不自觉上扬几分。
“你笑什么?我问你,我帽子呢!”
“丢了。”
何时了真的要气到跺脚了,这个人真的好不要脸:“流氓!”
祁延抬眸,凑到何时了面前:“嗯?”
忽然的靠近让何时了很不习惯,又红了脸。
祁延笑了,心情愉悦,笑的胸膛起伏:“不禁逗啊,小姑娘。”
“有病。”何时了别过脸,脸颊发烫。
凑近了看,祁延的五官真的无可挑剔,睫毛又密又长,卧蚕上浅浅的一点痣倒是之后凑近才能看见。
祁延抬眸扫视一眼茶几上的烤串,问 “吃不了辣?”
“嗯。”
祁延抬起手揉揉太阳穴,嘴里嘟囔着:“娇气。”
伸手拿了一串辣椒面最多的,慢条斯理的吃着。
何时了看着他那工艺品似的侧颜终于染上一些烟火气,心,跳的太快了。
回过神来,吃的差不多了,祁延顺手收拾完后何时了就开始犯困。
“祁延,我要回去了。”何时了缓缓起身,坐太久后起身突然眼前一黑,往前倒去。
没等到想象之中的疼痛,而是闻到淡淡的清香,像是薰衣草,很好闻。
脑袋一阵刺痛,轻轻抬起眼皮,抬眸便看见祁延把她搂在怀里,祁延比她高很多,手放在他腹部,似乎还能摸见紧致的肌肉。
“慢点。”祁延声音有些沙哑,额头也漫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哦哦哦,”何时了慌忙起身“不好意思……”
祁延倒吸一口凉气,扶着地板缓缓起身,气压过低了。
“你怎么了?”何时了察觉他不对劲。
“没事。”
祁延继续收拾着,只是动作小心翼翼了许多。
“祁延,我来吧。”
何时了想去帮忙,却被祁延拒绝。
“不用,你坐着吧。”祁延继续收拾着,三两下就收拾好了。
“祁延,你是不是受伤了?”
祁延高大的身躯一愣。
“走吧,送你回家。”
啊,好像不愿意说。
一路无言。
夜深了,公司里空荡荡的,一片寂静。
祁延快步走在前,想快点去清理伤口。
何时了不觉攥紧衣角,有些害怕。
祁延似乎注意到了,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何谓的助理早已在门口等候,黑色的车前,何时了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自己不及他肩高,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惹得何时了脸红。月光打在他身上时显得那样小心翼翼,气氛正好,带着一种疏离感,神秘感,让何时了欲罢不能。
“祁延,一起走吧。”何时了鼓足勇气开口。
“嗯。”淡淡的,和月光一样,冷淡疏离。
上车后,何时了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流下来。
有时候伤心真的不是一顿烧烤能解决的。
心里闷闷的。
澄清的月色,霓虹的彩灯,没有一个是属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