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无悔》唯余炊烟

10、恭送王爷

　　宁镇湖心亭。

　　刚刚在村屋的打斗，百萧鸿一直没去看那六个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刺客。他的目光一直追随无忧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道目光......
　　百萧鸿甚至还仔细描摹了一遍无忧驱动银丝弯刀时英气精致的面容，俊美的脸上英气十足，眼中带着几分难得一见的狠戾，暗夜杀手的冰冷，有一种冷峻孤傲的美......
　　亭外细雨蒙蒙，密密拍打着湖面，惊起无边水花。
　　不知为何，六个断后的影卫还没到，无忧心中犹疑不定。
　　......
　　忽然，洒向水面的万千雨线陡然扭曲摆动。
　　“王爷！先走，刺客很快就到了，是个绝顶高手。”无忧挡在百萧鸿身前，示意王爷从身后湖上拱桥脱身。
　　“你呢？”百萧鸿盯着无忧的脸，此刻的他仿佛不关心自己能不能走出宁镇，他只关心无忧何时能顺利离开。
　　“......属下必须除掉刺客，保王爷无恙。”无忧没想到王爷会问这些，犹豫了一下，还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那你呢？”百萧鸿仍死死盯着无忧的眼，加重了语气。
　　“属下......属下除掉刺客，就会赶去继续保护王爷。”无忧不明白百萧鸿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是什么？那微微流露的怒意从何而来！又隐隐觉得王爷好像在关心自己。
　　其实此刻无忧根本没想过自己能不能离开，暗夜影卫杀人时，从未想过自己的生死，只要记住杀死对手，何惧生死？若王爷平安，自己死又何妨？这是影卫心中唯一的信念。无忧只是习惯性地想让王爷先安全离开，自己才好无所顾忌，放手一搏。
　　无论前世今生，无人对无忧的安危关心，今生自己是把杀人的刀，主子的命令，自己只有遵从，何曾考虑过杀人后，自己还能不能回来？每一次出任务，都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自己已经习惯了。此刻，面对主子的关心、担忧，无忧有点受宠若惊，甚至不知所措。
　　见无忧手足无措的样子，百萧鸿的心隐隐作痛。他不想在此刻给无忧任何压力，可一想到无忧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百萧鸿的心像有一把无形的刀在割一样的疼。
　　其实百萧鸿已经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影卫的感觉和心意。对无忧的关心已不是主子对影卫，他从未关心过自己的其他影卫吃没吃好饭；要给他们做些什么吃的；从未仔细看过其他影卫的一颦一笑；从未在梦中见过其他影卫的身影；从未有过那么强烈的冲动欲望想要接近一个影卫；从未担忧过其他影卫出任务还能不能回来；更从未在其他人身上感受到那种温暖、那种怦然心动、那种美好......
　　......
　　“高手？比你如何？”稍稍平复有些激动的心绪，百萧鸿问。
　　“属下不知，过招见分晓!”无忧的话平静无波。
　　“你?......”百萧鸿的语气带着无可奈何的怒意。
　　......
　　百萧鸿从袖中拿出刚刚无忧给他的‘如意逍遥’。
　　“这个还是你拿着，也许有用。”百萧鸿抓过无忧有些微凉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将药丸放入无忧的掌心，又慢慢合上手掌。
　　无忧僵硬的一动不动，慢慢张开手掌，清澈的双眸似有水光闪动般润泽明亮，映出掌心那颗药丸......无忧的额头垂下的一缕发丝随风轻摆，发丝上摇摇欲醉的一滴水珠悄然滴落，滴在亭中青石地面上，氤氲出一朵花......一朵美丽的花。
　　......
　　无忧的脸微微低垂，夜色朦胧，百萧鸿看不清无忧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一瞬，他好像看见无忧笑了......
　　“王爷！去往漠北的路上不知还有多少埋伏、太子府和肃王府还有......他们的高手很多......为防不测......而且，王爷，刺客不止一人，‘如意逍遥’并不适合一对多的决战。”无忧跪地将‘如意逍遥’奉于百萧鸿，目光急切满满，说话的语气难得的有些激动。

　　“......”百萧鸿默默看着无忧真诚而急切的双眼，心底又泛起丝丝隐痛，他知道这是无忧这个影卫对主子真诚效忠的心，也许这是无忧留给他最后的东西......百萧鸿默默将药丸收起。

　　百萧鸿明白，高手刺客来袭，无忧无法判断能不能杀死刺客，何况刺客不止一个，如果无忧冒然护着百萧鸿走，若被追上，恐王爷安危不保。只有无忧阻截刺客，由六个影卫护送百萧鸿离开才是最安全的上策，即使路上再遇其他高手刺客，六个影卫，足可保王爷安然无恙。可心为什么这么疼？舍不得？舍不得！！
　　一向英明睿智、冷静果敢的齐王殿下，何曾如此感情用事？这一刻，齐王殿下百萧鸿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影卫无忧已经在他心里了。

　　见自家王爷收起药丸，无忧脸上瞬间绽开笑容，笑得纯净、笑得灿烂......
　　许多年后百萧鸿仍然时常忆起当时无忧的那抹笑容，如春风拂面，温暖、轻揉，悄然吹进百萧鸿的心，百萧鸿觉得自己的心在微微颤抖......
　　......

　　“王爷，断后的六个影卫兄弟他们到了。”无忧突然道。
　　“我等来迟，请王爷恕罪。”几缕秋风夹杂着雨丝飘落，子、丑、寅、卯、辰、巳六个断后的影卫跪在百萧鸿的面前。
　　......
　　六个影卫跪地，亭中陡然加重了血腥气。
　　“可是遇到刺客了？”六个影卫本应更早就赶到，迟迟不到，一定是遇到麻烦，百萧鸿和无忧心中都清楚。此刻见到有影卫身上带着伤，更加确定。
　　“属下赶来的路上遇到两批刺客，激战半晌。”
　　“怎知是刺杀本王的刺客？”
　　“属下等经过客栈时正遇到田家兄弟和刺客在外打斗，属下等杀了刺客，搜身发现刺客手中带着王爷的画像。后来遇到第二批刺客，发现他们身上也带着王爷的画像。”

　　“王爷，刺客就快到了，请王爷移步。”无忧目露焦急。
　　“......”百萧鸿复杂的目光盯着无忧的眼，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堵在喉咙，难以开口，不知如何开口......
　　无忧看着百萧鸿的眼，目光相接，不知为何，无忧下意识地避开了，他有些不敢看，不敢看王爷的双眼，那眼太深邃，深邃得无忧不敢仔细去看；那眼好像会说话，无忧更不敢看，王爷眼神复杂，似疼惜、似温情、似担忧、似依恋、似不舍......无忧不敢想那眼睛到底想说什么？
　　少顷，六个影卫护着百萧鸿向亭外走去。

　　“王爷保重，属下恭送王爷！”无忧跪地行了一个影卫见主子的跪拜礼。
　　......

　　直到六个影卫护着百萧鸿消失在茫茫雨幕，无忧悬着的一颗心才算归位。

　　无忧静坐调息，感受那强大的内力气息不断靠近。
　　雨声渐息，湖面终于恢复静谧安宁，岸边垂柳在夜色中轻轻摇摆，枝条上无数水滴砸向岸边湖水，惊起另一番涟漪。
　　远处笛声悠扬，无忧猛然睁开双眼。
　　“尊驾久未在江湖走动，何故今日再现江湖？”无忧语气平静，湖面惊起丈高水浪。
　　“久未在江湖露面，居然不知江湖人才辈出，后生可畏啊！”刚刚落下的水浪再次翻涌而起，丈余高的水浪引得湖水哗哗作响。
　　眼前是一位道士打扮的中年汉子，眉目凌厉有神，一缕墨须，一身灰色道袍，长身而立，仙风道骨。
　　......无忧起身抱拳拱手。
　　“晚辈见过卢老前辈。”
　　“你知道我？”
　　无忧心想，进入亭子毫无声息，若不是自己感知能力强，估计这会已经上西天了......武功进入出神入化境界的高手江湖上屈指可数。而轻功也如此出色，就更少了，加上这一身仙风道骨不是江湖第一高手卢万，还能是谁？
　　“老前辈虽退隐江湖多年，不过老前辈当年驰骋江湖的传说至今犹在后辈中口口相传，至今老前辈的大名还稳居江湖高手榜首位，人人都传卢万老前辈自恃清高，不为权贵折腰，功成身退，远游修仙悟道去了......江湖上众多高手想着有朝一日，夺下‘江湖第一’的名头呢！不想今日老前辈居然重出江湖，也干起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晚辈着实为前辈可惜......”
　　......
　　“你是......齐王影卫？”卢万上下打量无忧。
　　“老前辈，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胆敢行刺齐王殿下的人必须死！晚辈愿领教老前辈高招。”无忧手执银丝弯刀，冷冷地看着卢万。
　　“事出有因，多讲无义，卢某不欺负后辈，让你三招，再......”卢万还没说完，只觉一股浑厚的内力卷着一道流光迎面袭来。
　　“不必，看招！”无忧打断卢万的话，他向来不喜欢婆婆妈妈，啰啰嗦嗦。

　　银丝弯刀呼啸翻飞，卢万不愧是江湖第一的高手，手中长剑使得是出神入化，长剑划破长空，剑法变化多端，瞬间好似无数柄长剑翻飞，无忧毫无惧色，手执银丝弯刀如鬼魅般时而消失，时而缠绕，时而猛击，时而闪躲、时而旋转......神出鬼没，让卢万的长剑根本无法靠近，屡次无功而返。
　　两百回合后，卢万依旧毫无疲态，只是前胸后背都有受伤，鲜血渗透衣衫；无忧依然精力充沛，越战越勇，但肩膀一样也在渗血。
　　两人越战越精神，倒是生出点心心相惜，相见恨晚的意思了。
　　“年轻人，你师父是谁？”
　　“......”无忧毫不理会，银丝弯刀猛地收在手中，无忧腾空而起，一跃跃到柳树梢，脚尖一点又跃起数丈高，手执弯刀直直俯冲下来。
　　卢万没想到这后辈居然真的不怕死，长剑猛的一击，却没伤到无忧，反倒把长剑刺入了银丝缠绕中，无忧手腕用力，内力勃发，想要夺过长剑，不料卢万内力同样惊人......一声巨响......两人内力相撞，瞬间树断石碎。
　　“轰......”的一声，银丝弯刀连着卢万的长剑一并飞了出去。
　　兵刃飞了，两人都没去管，互相看着对方，好像心有灵犀般，甩了甩手腕------比比拳脚功夫。
　　两人几乎同时飞上身后柳树梢，脚尖点在柳树枝头，身体却稳如磐石。
　　“真是后生可畏啊！”卢万由衷地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