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忧伤问路》烟胧晓

3、上帝的苹果

　　顾森打电话通知晓攸去取画的时候已近黄昏，晓攸匆匆赶往画廊。
　　“不好意思，来晚了。”晓攸抱歉地对顾森笑了笑。顾森微笑着把画取给她。那是一幅温馨的油画：碧绿的大海风平浪静，空气中漂浮着洁白的羽毛。哥本哈根的海边两只鹳鸟正细细述说着美人鱼的故事，讲述沼泽王的女儿传奇神秘的一生。
　　天色已暗，华灯初上。顾森说：“天晚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晓攸忙说不用便抱了画匆匆离了画室。刚走出画室，晓攸就被一急速而来的东西撞到，一个踉跄，晓攸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她挣扎着起身，赶忙捡起油画细致地检查有没有破损。脚踏车上的人俯身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晓攸头也不抬说不用了。她刚想离开却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传至全身。车上的人已经下来，他顺势扶住晓攸。“我帮你看看吧。要不去医院，如果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晓攸摆摆手，一言不发地径直往前走。那个男生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坚持要带晓攸去医院。晓攸猛得转身，这才正眼瞧他。高高的个子，清秀的五官，晓攸觉得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气质，而这种气质晓攸曾经体味过。
　　“我已经说过我没事了，请你不要再跟着我，好吗？”
　　“可你的手在流血啊。你这样性急搞不好伤口会发炎的。”
　　晓攸终于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来看着这个男生。他展容一笑。晓攸则从背包里掏出手绢随便揩去了血渍，然后匆匆忙忙包扎了一下。这回他不可思议地耸了耸肩，没有再追上来。晓攸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怀文谦自顾自地笑了笑。他推开画廊的大门径直走了进去。顾森抬眼说道：“今天你可迟到了啊。你小子和谁鬼混去了？““除了和你混，我还能和谁混？”怀文谦呵呵地笑了。“今天生意好吗？”“你还晓得惦记这的生意啊。”顾森阴阳怪气地说道。怀文谦懒得搭理顾森的抱怨，他抬眼注视着一幅名叫“死亡的美丽”的油画，仿若不经意地问道：“刚才出去的那个女孩买走的是这幅画吗？”“是啊。她一个星期前就预定了。怎么，有问题吗？” “哦，没有。随便问问。”怀文谦沉默许久。那幅画上风平浪静的大海泛着晶亮的绿色。他看见有无数滴眼泪汇成这片海。是啊，把眼泪还给大海，相必这也是一种归宿吧。怀文谦不禁展容一笑，她也读懂了吧。“喂，怀文谦。想什么呢？” 顾森问道。“没想什么。” “呵呵，那个女孩很漂亮吧。” 顾森狡黠地说。“她是我们店的常客呢，尤其喜欢关于安徒生童话的油画。是S大医学院的学生。” “是吗？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啊。”“因为她曾经来过我的心理咨询室。” 顾森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顾森与晓攸的一面之缘是一次偶然。那一年顾森即将大学毕业，他正着手研究一项心理案例。他没有一丝头绪，便决定出门走走，放松放松心情。他来到护城河边，却看见一位女子站在护城河的护栏边张开双臂，迎面吹来的风掀起了她的长发。顾森呆站在那里，他被一种绝望的美丽震撼了。顾森以为她只会成为一种记忆留在心底，可当晓攸踏进他的办公室的那一刻，顾森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奇迹。
　　那天下着濛濛细雨，顾森端着咖啡静站在落地窗前。“请问是顾医生吗？”顾森听到一个温和的女声，他转过头，竟是那个带给他震撼的女子。女孩的长发已经剪短了，穿着纯白的衬衫黑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的帆布鞋，和那日的她截然不同，但顾森还是认出来了。他点头道：“叫我顾森就可以。”晓攸的头上微湿，可能是没带伞的缘故。顾森没等晓攸开始介绍自己，径自转身去他的私人休息室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出来递给晓攸。晓攸愣了一下，接过毛巾说了声谢谢。
　　“红茶可以吗？”顾森问道。
　　“不用麻烦了，顾医生。”晓攸忙说道。
　　“我们可以慢慢谈，我的职业决定了我喜欢从一杯茶开始了解我的客人。”顾森把红茶放到晓攸的面前，顺势在她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顾医生，两年前我见过你，在护城河边。”
　　顾森呼吸一窒，她记得他。
　　“护城河的水就那么静静地流淌着，我那时想如果我就这样跳下去，它还能这么理所当然的寂静吗？那天是我的生日，我突然想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来庆祝我的生日。”晓攸微微笑着，顾森的心理莫名一紧。
　　“为什么记得我？”
　　“因为我发现你在紧张我。你那时是不是害怕我真的就那样跳下去？”
　　“你说的没错。”顾森点点头。“为什么来找我？”
　　“我需要活下去的勇气。”
　　顾森笑了“我如何能给你活下去的勇气呢？我不是神。”
　　“可我要如何才能学会忘记呢，顾医生？”
　　晓攸伸出手臂，拉开衣袖。一道蛇形的伤痕赫然出现在顾森的视线里。“顾医生，拜托你让我学会忘记。”
　　......
　　怀文谦手握咖啡，静静听完顾森的讲述。
　　“听说遭受苦难的人都是上帝咬过的苹果，你说我是不是被上帝轻易放过了。”顾森调侃道。
　　怀文谦笑了笑没有言语。或许顾森说的对，也许晓攸和自己的母亲都是被上帝咬过的苹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