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机器人同居》沉默治愈系

9、人间的痛苦

　　清晨，走在上班的路上，管红缨迎面看见一人。

　　那是——冷面？！

　　街对面的那人身着暴露的蓬纱短裙，胸膛被强挤出诱惑□□，一头炫彩卷发，脸上涂脂抹粉，粗看是个烟视媚行的女人，可是浓妆之下那无法改变的面部骨骼，和五官比例，明明就同冷面一模一样。
　　她震惊地直盯着不放，由他淡漠的白脸，移到脖颈，看见一只金色项圈，连着一根长长的铁链，被他身前的胖男人如同遛狗般牵在手中，管红缨蓦然醒悟。

　　不忍心再看，目光却完全无法挪开，她只好呆愣愣地望着他踩着尖细的高跟鞋狼狈前行。
　　越走越近，她渐渐看清楚对方肌肤上一片片的青紫淤痕。

　　陡然链响，醉醺醺的胖男人一把将他扯上前来，要他站好，然后拿出一只器具。
　　见到那硕大震动的怪物，仿生人面色骤变，身子不由退后，拼命摇头。

　　在二人身旁经过的路人见到这荒诞一幕，不由得个个侧目。

　　怒目横扫回去，胖男人口齿不清地叫嚷，“看什么看？！大爷有钱，这是大爷买回来的仿生人！我是他的主人，主人玩奴隶取乐，关你们屁事，又不犯法！”

　　说着，他扯过仿生人，“别动！这是命令！”然后强行出手。
　　刹那间，如鲜血般的液体自那服从命令僵立着的仿生人腿间淋漓流下。

　　“走！”胖男人哗地一抖狗链，欲待继续溜人。

　　仿生人定定立着不动，只面容痛苦抽搐，像是内心正激烈冲突着。
　　片刻之后，鲜血不止，他终于哀吼出来。
　　“不！”

　　他猛伸出手，想要拔出体内异物，意图自我解救。

　　嘭，随着一声轰响，白烟遽起。
　　四肢痉挛，头顶烟雾蒸腾，身着艳装的仿生人瞪大双眼跌跌撞撞走出两步，却终于抗拒不了体内的死神，全身遽然一震，然后僵直如同死尸，重重倒地。

　　当街暴毙一只仿生人，这并不是每日都能见到的景象，或者说，自仿生人投入使用之后，这种情况几乎从未出现过。
　　于是，越来越多的路人停下脚步。兴奋的人群再也顾不得交通，一个个横穿马路，挤过去蜂拥围住。

　　管红缨犹自惶然心惊，不提防间被前后左右的人流冲撞得站立不稳，踉跄几步，就快跌倒。
　　一只手臂忽然自她身后伸出，牢牢扶住她，“红缨。”

　　温暖的男人气息传来，管红缨站直回望，一时如在梦中，“阿月。”

　　李云月展颜一笑，搀扶她的手掌滑下握住她纤弱的小手，温声询问，“我们先避开吧，一会儿国安局要来了。”
　　他熟稔亲昵的态度一如往日，仿佛二人并未分手，而他的及时出现则说明他是一早就在楼下等候着她，可她已经说了分手，这人是想要怎样呢？漠然审视他一会，管红缨不愿多想，只坚定地抽出自己的手，然后率先拐向小路，口里严肃问道，“什么国安部？”

　　面不改色地收回空虚的右手，李云月大步追上与她并肩，他偏头挑眉笑问，“你不知道最近公司高层流传着一个谣言吗？”
　　看也不看他，管红缨只冷着脸摇头。
　　李云月收敛挑逗的笑容，转回脸望着前路，温声解释，“我听公司高层有人说，近来已经有好几个仿生人因为违背主人命令，被监控卫星引爆了。”

　　管红缨不由皱起眉头，虽然仿生人的安全使用条例里是有提到一旦仿生人违抗命令，人类会采取什么样的保护措施，可她一直以为这只是虚设条例，她从未意识到原来仿生人也会违抗人类命令。不过照先前那名仿生人受虐待的情况来看，他们不听从命令也是必然的。长期被那样的身心虐待，没有站出来攻击主人已经是很柔顺忍让了。

　　她以前隐约知道有些人会把仿生人当做各种奴隶使用，不论他们的行为再如何过火，法律也只会当仿生人是私人物品，可以被主人随意处置，所以从来不予干涉。她以前只冷漠听着，直到今日亲眼看见，而且还是个像冷面一样的仿生人被如此虐待，心灵震撼过后管红缨只觉万分难过。

　　李云月瞟一眼她秀丽的侧脸，见她神情专注地静静走在自己身旁，依稀往日两人讨论问题的默契模样，心甜之余渐渐有了信心。
　　知道她惯常的思维模式，他跟随着她的思路，为她进一步释疑，“其实这些事情都是在这款所谓的温暖系上市之后才发生的。这个新款的所有内核和皮肤，比以往的型号更加像人。就连神经、感觉都要模仿人类，也不知道设计师是怎样想的。它们被作得太像人类，因此也感觉到人世间的痛苦，思想上起了异心，最后就只有这个下场了。”他惋惜地瘪着嘴，伸手一横脖颈，作死亡状。

　　管红缨讶然抬首，对上他脉脉含情的双眸，急忙收回目光，滞了片刻才问，“那你刚说国安局是什么意思？”

　　李云月直直盯住她，语声温柔，“大老板跟我说，为什么这些死亡没有被新闻暴露，是因为国安局害怕引起社会骚乱。另外凡是现场目击的人、在网络上传播消息的人，据说都会被他们抓回去清除记忆。所以——”说到这，他拉长语调，停住。

　　管红缨不由仰头，疑问看他。
　　李云月缓缓绽出笑容，“所以，你也要小心咯，不是亲密的人，不能跟人家说哦。”

　　对他的别有所指管红缨无动于衷，只默然垂下眼帘，转开头。

　　二人不再交谈。僻静的小道上，他们并排走着。

　　管红缨低着头，忽然想起，“昨天仿生模块突然被禁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是有一个版本这样说。”李云月笑着点头，“公司里的谣言都传出好几个版本了，你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一直都在心里骂我，所以才不关心其他事？

　　他怎能如此轻浮地说着这些？隐忍许久的管红缨猛地停步，愤然昂首，想要开口反击。

　　目光瞪过去，忽然发现，他的脸颊青肿了一块。
　　“你——？” 管红缨不由愣住。

　　李云月见到她的眼神，已经知道了她的疑问。先前用来壮胆的虚华态度终于褪下，他脸色肃然，诚恳乞求，“红缨，我真地知错了。我和她彻底没有关系了。”

　　所以，这是被她打耳光了？
　　管红缨定定看着他，想要嘲笑，偏又提不起气力，只因眼前这张脸，依然让她难过。
　　心情凄惶着，她强行把头撇开。

　　李云月试探着伸手凑近她垂落的手掌，手指轻柔想要拉她的手。
　　管红缨低头恍惚着，一时竟不想躲开。

　　握住她的手，李云月不由吁出一口气，轻荡着二人交握的手，脆弱唤她，“红缨，抬头看我。”
　　管红缨垂着头，久久不肯抬起。

　　“红缨？”李云月的声音变得哀苦。
　　心内被触动，她低垂的视线左右闪烁，犹豫不决。

　　眼角无意间扫到一抹嫩黄，管红缨陡然意识不对，一转头，几步外的一道嫩黄娇俏的身影，正阴沉瞪着自己。

　　是她！

　　管红缨阖上眼，心中长叹一声。她甩开男人的手，冷冷一句，“不打扰你们了。”转身疾步向前走开。

　　自己痛悔的脚步声，始终遮不住身后传来的争执声，管红缨只觉烦躁。
　　她拿出通讯仪，拨出电话。

　　等了许久，对方接通。
　　“管管？”男人沉稳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