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机器人同居》沉默治愈系

10、膝下有珍珠

　　自己有跟他亲密到这种可以起昵称的程度吗？管红缨微微一愣，略过不提，只客气回着，“请问是郁蓝吗？”
　　“嗯——”男人漫不经心应着。

　　不愿费心思猜测对方此时的心情，她直接切入正题，“你送的那些模块我收到了。多谢，我按市价付钱给你好吗？”

　　“不好。”男人淡淡拒绝，却不继续话题。
　　现在他心不在焉的态度倒是有点像当初那个科学怪人了，管红缨心念一转，忽然想起刚刚李云月所说关于仿生人之事，他作为仿生人的总设计师，目前应该是有些处境艰难吧。

　　心中兴起同情，她将声音放柔下来，婉转拒绝，“那张卡片，我想，邮寄还给你。”
　　“为什么？”郁蓝严肃问道。
　　她已经尽量婉转了，对方还要刨根究底地问，管红缨有些头疼地努力思考。
　　不待她想出借口，郁蓝已经固执地追问下去，“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约会？”

　　总不能直白说，我不喜欢你，管红缨望天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答案，“请问，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二十五。”郁蓝坦诚回答。
　　管红缨暗吁一口气，自己果然没记错，新闻是有夸过这个行事低调、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设计天才年少有为的。
　　“我今年三十岁了。”她温婉笑答，她并不是以自己年纪为耻，只是期望对方能够被此吓退。

　　“那又怎样，我不接受这个答案。”这孤高倨傲的口气，真有高手气质啊。
　　管红缨蹙起眉，大脑疾速转动，那他能接受什么样的答案呢……

　　她这里沉吟着，对方忽然冷声逼问，“你为什么会买仿生人？”
　　不喜欢他的语气，于是她敷衍道，“想买就买，没有为什么。”
　　“是因为寂寞吗？”金属质感的声音淡淡说着，带着幽滑冷意。

　　管红缨一愣，被一个陌生人交浅言深地戳中自己的死穴，她觉着尴尬，无法应对。

　　听筒里的男人轻叹一声，“是因为你和他分手，所以才寂寞吗？”
　　管红缨面色一滞，这人怎么会知道。
　　像是能看见她的反应，郁蓝淡淡解释道，“我一直都在留意你的消息，我知道你和他分手了。我想陪着你。”
　　这话是说他以前就对她有意吗？管红缨只觉违和，想起过往他俩的通话，他一直表现出厌恶自己的样子。而这次，他的出现更是奇怪，他的暗示性表白也太突兀，怎么想她都觉得不真实。

　　郁蓝更进一步，“我虽然年龄比你小，可我不是他，我不会伤害你。”
　　蓦然被他的直言刺伤，管红缨心中一痛，李云月就比她小两岁，那人原本的温柔体贴，对比后来的自私残忍，更像是孩子未定性之前的甜蜜陷阱，那时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难过。
　　于是自己潜意识里也因此惧怕了比她小的男人，所以先前才会用年纪差来拒绝对方？

　　只是，这人连这都打听到了，他是一直在暗中刺探自己的隐私吗？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管红缨心中不悦，于是毫不留情地拒绝。

　　郁蓝不畏打击地继续，“你不要人陪，是因为你有仿生人陪伴吗？”
　　这话越发过度了，管红缨不觉得他这个陌生人能够和自己讨论这样深入的问题，于是缄默以对。
　　许久等不到她反应，郁蓝长叹一声，声音里有种悲哀，“我知道，总有人和仿生人相处的时候会产生错觉，他们总认为仿生人对待主人的是真情实意。可是，仿生人没有心，只因为你是他的主人，他才会对你百依百顺，甚至还会在强迫之下，充当柔情蜜意的情人。管红缨，”他的语调变得尖刻，“你也想这样自欺欺人吗？你不觉得可悲吗？”

　　再一次被他刺中心中最见不得光的那一部分，管红缨羞恼着瞬间反击，“不用你管！”
　　对着她的怒气，郁蓝竟然轻笑一声，就此收兵，“我会等你，约会继续有效。管管，再见。”

　　努力安抚自己的管红缨终于在两个小时之后自我平复了，她并不可悲。
　　如果仿生人就是现代人生活中的一部分，如果他们就是用来慰藉人心的一样工具，那么作为使用者，她只是无数消费者中的普通一员，这是生活常态，那有什么好可悲的？

　　心态平和的她，开始主持工作晨会。
　　她所领导的小组的工作气氛一向是随和轻松的，所以到会议临结束时，会有组员嘻嘻笑问，“组长，你最近精神不错哦，跟男朋友很恩爱吧。什么时候把他领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自从那个早上被他们起哄之后，她一直都未澄清自己其实并无正常意义上的男友，因此他们也一直误解着。
　　此刻再听这话，管红缨只含笑不语，随口带过，继续布置任务。

　　底下人例行起哄，“哇，这样宝贝着，一定很体贴吧！”
　　眨眨眼，想起家中那个冷面帅哥，管红缨的笑容不自觉变得温暖，“是，他会做饭给我吃。”

　　“哦！哦！”气氛越发高涨，“会做饭的帅哥？！带出来让我们仰慕一下吧。”
　　神情微微一滞，管红缨即刻摇头，含笑拒绝。

　　蓦地，“管组长！”身后有人喊她。
　　她愕然转身。

　　“管组长，对不起，是我错了，请你不要报复我。请把我的男朋友还给我吧。求求你，求求你了。”
　　噗通，那人跪在她面前。

　　管红缨顿时呆住。
　　为什么这个女孩会当众下跪？古语有云，男儿膝下有黄金，她虽是女人，可膝下也该有些珍珠玛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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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惊诧之后，走神的她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个女孩，她说的是李云月吧，可是说什么把男朋友还给她，自己有跟她抢吗？

　　管红缨不由抬首望向办公室另一角落，想要找那个男人，视线中却只见到一个个旁观者，瞟着自己的异样目光。

　　蓦然心惊，再低头看看跪在自己面前，柔弱垂泪的小女孩，她明白了。
　　原本自己在众人眼里是个受害者，是被舆论同情着的。可是今日这一跪，这一哭，顿时形势逆转，她反而变作一个心存怨恨又把李云月抢回来的卑鄙怨妇了。

　　管红缨面色阴沉地俯视对方，明明清楚这小女孩的心思伎俩，她却不想弯下腰去与对方比拼到底谁更柔弱。
　　而且此时，就算自己再怎样措辞解释，也只是徒然予人更多谈资，
　　如果她说自己没有抢人，女孩会问，你们早上为什么会手拉手，那样亲密？
　　如果她说自己有新男友了，女孩会骂，那你还勾引我的男人！
　　如果她说李云月已经和她这个新女友分手，她再没资格向人哭讨，女孩会嚎叫，都是因为你的挑拨，你现在还洋洋得意地向我示威吗？！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她真想就此离去。
　　可是办公室被她闹成这样，自己作为目前整间屋子里级别最高的员工不得不强撑着出面解决。
　　冷眼看她一会，管红缨沉着脸蹲下，与她贴得极近，也不出声，只面无表情盯住对方。
　　两分钟过后，哭哭喊喊的女孩终于被她诡异的气场威慑住，停下动作。

　　管红缨这才眯着眼，冷声道，“我没资格受你这一跪，请起吧。”
　　女孩神情一愣，瞬间又想反击。
　　李云月却于此时急匆匆赶到，他低语一声对不起，然后强行带走了女孩。

　　管红缨慨然长叹，慢慢直起身，抬起眼，却正对上众人掩藏不及的别样目光。
　　心中觉着屈辱，她漠然垂下眼帘，回转身，又见一个个组员尴尬的神色。

　　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她努力厚着脸皮，只作坦然状继续主持会议。

　　她以为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慢慢就会过去，只要她能捱住众人闲话，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就如同前几个月的情形一样。
　　她这样笃信着，直到中午，导演悄悄找她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