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机器人同居》沉默治愈系

5、寂寥无眠夜

　　“主人，早餐想吃什么？”
　　“不用，谢谢。”
　　……
　　……
　　“主人，晚餐要吃什么？”
　　“不，我在外面吃。谢谢。”
　　……
　　……
　　连续几天被客气有礼地拒绝，冷面看她的神情渐渐变得困惑。

　　管红缨只浅笑着，任由彼此疏远着，毫不解释。
　　自那次事故之后，她一直心怀内疚，在家里时刻注意着尺度，不敢再接近，她怕自己亲近他之后又会任性地强迫他，再次伤害这个仿生人。

　　与此同时，她也找来仿生人的使用手册，努力研究着。希望能够尽到自己的责任，有一天她能成为一个好主人。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买错模块，她曾经问过那家新生代店，对方店员却只一口咬定，她的仿生人初始购买记录填写的就是大众版，并不是温暖系的，他只是照着记录型号配给她模块，并未犯错。真正有过错的是那个填写人，也就是她自己。
　　虽然依稀记得自己并未填错型号，虽然深深怀疑是两家店的资料交接中出现问题，可她没有证据，也无法确定自己没有记错，于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而冷面体内的模块版本错误，早已在次日清晨，他代她签收了郁蓝快递送来的优化模块，吃入之后，就此修正了错误。
　　这样说起来那个男人虽然观念有些古板，可到底还是个守信的好人。
　　管红缨事后想要说声谢谢，回拨他的通讯号码，却始终找不到人，只好就此欠了他一个人情。

　　大概是被这些林林总总的杂事占据了她的脑海，管红缨觉得自己在公司面对那两人的时候，情绪渐渐麻木，竟然越来越没感觉。
　　每晚回到家疲惫倒在床上，虽然时不时还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可是那样难熬的时光越来越短。

　　她几乎以为自己痊愈了。
　　直到某一天，半夜里不知为何又梦到旧日时光，她心里难过着忽然醒来。
　　然后听到客厅有响动。

　　“你是什么人？我要跟红缨说话！”男人冷厉的吼声自通讯仪里传出来，直穿破寂静夜空。
　　管红缨茫然抬头看看时间，凌晨两点。
　　这样的深夜，他想跟她说什么？
　　自从三个月前他用电子邮件的方式与她分手之后，除了公司里二人不得不见之外，私下里他再无联系过她。

　　只是人心，总会在夜里变得脆弱，更何况今夜圆月高挂。
　　管红缨心中隐约升起期待，她踏着满地月华，一步步向客厅走去。

　　冷面笔直的身影背对着她立于光亮处，正对着耳畔的话筒冰冷道，“我重复一遍，我是冷面。请你克制自己，否则我将屏蔽你的电话。”
　　管红缨静悄悄走到他身后，一颗心吊在半空纠结难熬，她想一把抢过通讯仪与那人通话，抚平自己长久的渴望，可是心依然痛着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坚持。

　　“你tm滚蛋！你算哪根葱哪根蒜？！我才是她的男朋友！”大概是是先前跟冷面纠缠了有一会，如今又被冷面严厉威胁着，李云月顿时口不择言地爆发出来。
　　“对不起，从现在开始，你的号码将会被屏蔽。再见。”礼貌客气地切断通话，冷面放下通讯仪，转过身。

　　“主人？”

　　心情矛盾地与冷面对望良久，管红缨忽然觉得，他冷漠如常的面孔，在浅淡的阴影之中，仿佛多了几道阴冷得意的痕迹。
　　管红缨不由蹙下眉头，为他的自作主张不满，“你这是做什么？”
　　冷面眨眨眼，竟然明白她在问什么，“主人，我为你屏蔽了一个叫做李云月的通讯号码。”

　　“为什么？”她沉下脸。
　　“我多次向他解释你已睡下如果不是急事他可以明日再打来，他却失去控制，一直大吼大叫。我的安全探测仪从声音模式、心理模式、行为模式分析到这个人具有攻击倾向。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屏蔽了他的电话。主人，你同意吗？”

　　她同意吗……
　　管红缨忆起，最近在公司里，他俩的相处依然维持点头之交并无异样，可是偶尔有两次，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似乎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因为他听那女孩说自己有了同居的新男友了，心中吃醋了吗？

　　三年的感情，当初他用那样恶劣的方式分手，然后转身就与他人卿卿我我，留下自己一个人痛苦。如今，他也品尝到背叛的滋味了吗？
　　她心中这样想的时候，是有着快意。
　　可是转瞬，又醒觉自己的痴傻多情，他俩已经分手，又何来背叛之说。如果他已经不再喜欢了，那么自己即算有了新男友，他也不会因此而吃醋，因此而痛苦。

　　自己一厢情愿地臆想他的后悔，自己为了冷面不给他说话机会而生气，都是因为对那个男人还有着愚蠢的期待吧……

　　痛苦地发觉自己心中不容掩饰的渴望，管红缨僵硬点头，“嗯，屏蔽吧。”
　　屏蔽了他从此就一了百了，只要不再与他私下接触，总有一天她会忘了他，总有一天她会再度快乐。
　　管红缨低下头想要离开。

　　“主人，”冷面叫住她，“那天的事情不怪你。”
　　“啊？什么？”管红缨愕然抬头。
　　冷面脸色严肃向她解释，“那天模块的事情，是我自己没预先检验模块的版本号，也没注意模块安装之后的体温，后来才会出差错，一切与你无关。”

　　他这是在开解自己吧，这样体贴的一个仿生人……
　　既然他的温暖只会给她一个人，那么即使一切只是程序运算的结果，她也愿意接受。
　　管红缨感念着，仰首望见他永恒淡定的容颜，心中温馨着，不由抬起手，想要抚摸他柔顺的黑发。手才伸出去，她瞬即想起上次他对于肢体接触的反感，顿时又缩回手，面色微滞片刻，才转为笑容，管红缨温柔轻应着，“我知道了。”

　　唇角残余着笑意，她转身离开。
　　如水月光之下，她的背影看着纤弱伶仃，淡色睡袍轻柔摇曳着，仿似一粒微尘随风飘走。
　　冷面默默看着，面色变得深沉。

　　圆月无声，温柔陪伴着她这个未眠人。
　　寂静的春夜，隐约传来别人家的花香，那股甜香丝丝缕缕地沁入肺腑，却始终无法抚平她心中伤痕。
　　管红缨躺在阳台的软椅之上，看星星也看得累了，于是阖目以对苍茫夜空。

　　阳台斜对角的一扇窗户后，冷面伫立于暗影中，静静凝望前方的女子。
　　夜更深，寒风渐起，阳台上的那人捂住臂膀揉搓取暖，身躯越蜷越紧，却始终不肯起身添衣。
　　冷面的眉头渐渐蹙起。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管红缨蓦然回首望向幽暗的房门，同时疑心自己有了幻听，这么晚了，冷面应该睡了吧。
　　只是被黑夜剥去自制的心灵总是不羁，所有的妄想都会在夜的海洋里畅游尽兴。
　　于是，她翩然起身，披散着一头长发，盈盈开门。
　　“主人，加衣。”干脆地说完四个字，冷面即时转身走开。

　　管红缨望着前方那道看似冷漠的背影，心里淡淡地，泛出甘甜。
　　她发觉自己喜欢这样的他。
　　前几日她曾经看过一份资料，上面说，其实每一个仿生人都有可能培养出独一无二的“性格”。
　　这些批量生产的仿生人们因为具有着相同的内核，所以会建立出相似的性格基质，这可以算是“天生”的。可是等到“后天”出厂之后，由于与不同的人类、环境接触，从人类社会中得到不同的互动，他们的性情会因此不断产生不可预测的巨大变化，最终还有可能定型，塑造出各自不同的性格。

　　这个说法虽然只是一种观点，并未得到科学证实，可是管红缨愿意相信。
　　如果冷面现在真有“性格”的话，她不知道她所喜欢的那一部分，是属于他天生的、所有这个型号的仿生人都拥有的，还是他与她短短几天一起培养出来的。
　　不过，她想，他的身上一定是留下了她的痕迹。

　　虽然他还没有灵魂，可是慢慢地，他会变作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冷面，她一个人的冷面。

　　她喜欢目前的他，那么，她也一定会喜欢将来性格养成的他。
　　如果以后，能有这样一个仿生人如亲人般陪在身旁，不离不弃，那她应该也可以继续度过寂寞余生。哪怕未来的人生再多苦痛，再多孤寂，只要有他偶尔的关怀，那她总会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心里渐渐宁静，管红缨走回自己的床前，躺进温暖的被窝中，安心阖上眼，慢慢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