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机器人同居》沉默治愈系

11、人生的选择

　　“我听说——你又把小李子抢回去给你做饭了？”手捧饭后茶，导演笑吟吟问着坐在身旁沙发里的她。
　　管红缨一怔，这个做饭云云，是她在晨会上说的，可是跟李云月连在一起……
　　这些人真是很有洞察力啊……

　　她看一眼年近五十依然美丽的女导演，苦笑摇头，“没有。”
　　“是吗？我怎么还听人说，你那所谓的新男友如此见不得光，肯定就是小李子。”导演撇撇嘴，语调调侃。

　　果然是祸从口出，管红缨重重吁出一口气，正色否定，“不是，我目前虽然没有男友，可和他，也再没有瓜葛。”
　　因为一向敬佩这位导演，所以她愿意将自己的私事坦言相告。

　　“是吗？”不置可否地瞟她一眼，女导演慵懒靠倒在沙发上，阖眼假寐，再不理她。
　　管红缨蹙着眉头，心中纳闷。
　　她相信今日导演突然叫自己来，一定是有话提点。
　　只是，她不觉得自己的私人绯闻竟能惊动导演……

　　被自己晾了这么久，这孩子竟然依旧懵懂着不知反省，导演不禁嗤笑出声，“管红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行事坦荡，何畏人言？你是不是还在心里骂我，这点小事算什么，这个老女人真是多管闲事？”

　　管红缨熟知她的脾性，知道她出口帮人的时候总喜欢时不时刺别人一下，只是导演会这样说难道自己真惹祸了？
　　心中越发忐忑，她迟疑地摇摇头，“你不老，而且你也知道我喜欢听你说话。人言可畏，我已经知道了，可我想不出这次我又错在哪里。”

　　听了她拙劣的奉承话，导演抛她个白眼，才漫不经心地说起另一个话题，“公司要在外地开一间分公司，你知道吗？”

　　管红缨思索片刻，不明其意，“这不是从去年秋就开始在筹办的项目吗？”似乎与她无关？

　　导演转头静静打量她一会儿，这女孩虽然已经三十了，却依然有着少年人不合时宜的天真无畏。瞧她此刻将内心所想全写在脸上，毫不防备地让自己看见，真是……
　　她这样怎么能出人头地，导演无奈地摇头，“你知道公司决定要由你们部门抽调一个人去那边负责新人的培训吗？”

　　管红缨茫然摇头，这些高层决定，她没有资格参与，她也从不去打听。
　　“那边的项目都是这边公司不愿意接的低成本、不需要技术的片子。被派去那儿的人，要待一年，你觉得一年之后那个人会怎样？”
　　缺席一年的时间，对于这个高速发展的行业，已经是致命了。

　　管红缨蹙眉听着，忽有所悟，于是愕然抬头去看导演。
　　见她终于明白，导演轻笑一声，再丢一个炸弹，“你知道你上头的动画总监一直都想踢掉你吗？”

　　“为什么？”管红缨只觉震惊，难怪自己总感觉那人对待她和李云月两人的态度有所差异。

　　导演嘟唇冷笑，“你的能力可与他比肩，你的工作资历也够了，你的薪水比他低，你心思单纯比他好控制。如果你是老板，两个人中你会选哪个？”

　　管红缨愕然张口欲言，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是，老板是起过念头要扶持你取代他上位。最终因为他在行业中积累出的人脉太深，而无奈放弃了。你这枚棋子虽然傻乎乎地什么也不知道，似乎很无辜，可是怀璧其罪。在他没放弃这间公司之前，你将永远是他的心头刺。”

　　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被卷入这种高层政治，管红缨低头默然。

　　“他本来就在计划着要调你去新公司，逼你自己辞职，可是一直欠缺一个拿得出手的理由。直到今早——你自己送上门了。”导演冷笑。

　　是，今早被那女孩一闹，总监就有足够的材料给自己定一个行为不检的罪名了。大老板本来就讨厌人公私不分，先前已经对自己不满，如今再听说这个，他也一定不会反对总监的决定。

　　管红缨心内又觉愤怒，又觉惊怕，如果总监真是走出那一步，那自己也只能辞职了……

　　见她一脸激愤，导演不由摇头笑，年青人真不淡定，她悠然递出一物，“这个给你。”
　　在她指间闪着淡粉光泽的是一张心形名片，管红缨诧异着接在手中。

　　指腹轻轻一碰播放开关，一条影音广告弹出来。
　　满天的粉色系心心雨中，一只胖嘟嘟的小天使手执金箭，瞄准屏幕，啪啪啪啪，射中四颗心，然后无比夸张地爆出金灿灿的四个大字：

　　完美配对。

　　管红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是——

　　“这是完美配对婚恋公司的名片，听说配对率很高。现在距离正式任命还有两个月时间。你还来得及再找个稳定男友，或是老公，只要你能堵住总监的嘴，以及众多同事的嘴，大老板还需要你留下来作为制衡，他会支持你的。”

　　顿一顿导演又淡淡补充道，“即使，这次形势临时又有变故，你找到伴侣也无法挽回劣势，可是至少下次，你不会再在这方面吃亏了。”

　　管红缨蹙眉咬唇，只觉不甘，“没有其他办法吗？现在不是也有很多职业女性，是一直单身着的吗？”
　　导演冷冷瞟她一眼，“你其实是想说我吧？”
　　管红缨倔强地看着她不说话。

　　见她如此执拗，女导演不由叹口气，“你别看我现在风光，我以前也曾在这上面吃了很多暗亏，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年华。正因为我自身经历过，所以现在才不想看见你再重蹈覆辙。如果有一条平坦大道可以走，我们又何苦要选择另一条荆棘小道来折磨自己呢？”

　　“再说，就算是为自己找个伴，晚上叫他暖炕也好啊。”女人哈哈大笑。
　　管红缨只看着手中的卡片，低头不语。

　　夜晚，她蔫蔫地打开门，走进温暖的家里。

　　那人并未站在门口迎接，管红缨略微诧异着，开始循着灯光找寻冷面的身影。

　　远远地在他房门外，她就见到他的房间依稀像个实验间，靠门口的桌上整齐摆放着一排排试管，试管旁是一盏自制的植物生长灯。
　　明艳灯光下，冷面正专注拨弄着手中的植株，一张俊秀清冷的容颜染着浅紫色调，越发神秘莫测。

　　意识到响动声，他抬首。见到是管红缨，仿生人平静地问候一声，“主人。”然后从容放下手中的根苗，躬身就欲站起迎接。

　　管红缨微笑摇头，专心研究植物的冷面看着真是赏心悦目，只是如果她真被逼辞职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供应多久这样的悠闲生活。
　　心内黯然，她将手中购物袋递出去，“你要的特殊配方和特殊材料，我买回来了。你继续养花吧。”

　　冷面瞟一眼她的面色，淡淡应声，“是，主人。”他接下袋子，重又坐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袋里面的材料。

　　管红缨面无表情在门口站了一会，低头走开。

　　几分钟后，她又走回来，静静倚靠在门框边，看着冷面动作。
　　眨眨眼，冷面愕然仰首，“请问主人有事吩咐吗？”

　　管红缨恹恹摇头，依旧靠在那儿不动。
　　蹙一蹙眉头，仿生人不再追问，低头重又埋头钻研。

　　渐渐地，眼前的绿色植物占据了他所有意识，脑中知识全速运转着，寻找答案。
　　许久之后，脑中的问题终于有了眉目，冷面缓缓抬头。
　　夜风轻吹，门口空荡荡的，那人已经不在。
　　冷面侧耳细听，于满屋的寂静中，听到微弱的电视声音自客厅传来。

　　低头看看时间，已经过十一点了，他起身走向昏暗的客厅。

　　在惨淡的电视荧光映射下，那个女人歪倒在沙发上，阖着双眼似已熟睡。
　　纤细的右臂横搭胸口，手指间一张卡片正闪着淡光。

　　瞟一眼那貌似名片的心形卡，冷面收回目光，径直走到她面前，蹲下，然后就着淡光，默默凝望。
　　她柔软的胸膛细微起伏着，几根发丝被咬在唇间。明明是疲惫不堪的睡姿，一对秀眉却紧蹙着，不肯松开。

　　眨眨眼，冷面正想开口唤她。
　　蓦然，女人睁开眼皮，黑幽幽的双眸无情无绪，直盯着眼前人严肃不语。
　　冷面也不惊吓，只淡定站起身，退后几步，恭敬提醒，“主人，时间晚了，你该睡觉了。”

　　管红缨由惊悸中慢慢缓过神来，她在沙发里坐直身，下意识地垂落眼帘，将满眼的焦虑与不甘只留给自己。
　　然后轻轻嗯一声回应冷面，她随手关上电视，却垂头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诧异望她一会，冷面蹙一蹙眉头，缓缓转身就要走开。
　　“别走。”管红缨忽然出声。
　　冷面顿时背对着她，僵硬立直。

　　阖目想了许久，管红缨终于在迷惘失序的脑海中找到为什么自己要叫住他的答案，

　　转头望一眼俊秀恬淡的仿生人，她站起身缓缓走到他身后，然后低头轻叹，“借我一会，就借我一会。”
　　对着眼前这一片坚实的后背，她展开纤细双臂，闭上眼，一点点俯身过去，然后双臂阖落，轻搂住他的腰，

　　脸颊感觉到被自己贴住的背脊骤然绷紧，管红缨愧疚轻语，“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就只借一会，只一会，对不起，对不起……”

　　一连串的对不起，轻语呢喃飘荡于空中。
　　冷面静静听着，直到她停下，这才平淡应声，“是，主人。”
　　男人一动不动，任由背后那柔软的身躯全心依赖着自己。

　　时光无声流过，许久之后，管红缨怅然叹息，“谢谢你，冷面，晚安。”

　　腰肢如弱柳徐徐直起，管红缨留恋的双手终于彻底放开男人暖实的躯体。怀中骤然空虚，她茫然犹豫片刻，才慢慢转身。

　　随手将握在手里的卡片丢到茶几上，她深吸一口气，将冷面抛在身后，一个人踯躅向前。

　　日子总还要继续过下去，不论是好是坏。
　　明天会怎样，到时再说吧。至少现在，她还无法为了这种荒谬理由，就这样勉强自己。
　　就让她暂时做个缩头乌龟逃避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