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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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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热的余韵在人群欢腾聚集的祭典重现,其实无论是伊佐那还是鹤蝶,都不太喜欢这种热闹的过了头的节日活动。从来都是形单影只的他们走进祭典里,就像是滴进水里的墨,怎么看都与清澈的水不搭调那样,也怎么看都和祭典不相称。
但是,看着你湿漉漉而恳切的黑色眼睛,没有人能真的狠下心拒绝。至少伊佐那和鹤蝶都不行。
那时候,伊佐那动了动唇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可你就像是知道面前这个少年会怎么回答你的那样,马上凑到伊佐那的面前,拖长着声音,用柔和地如同羽毛扫过皮肤似的语调,呼唤他:“Iza、Iza、我亲爱的Iza亲亲,世界上最好的Iza,去嘛、去嘛、去嘛。”
你撒娇似地摇着他的手,扁了扁嘴,举起提着纸袋子的另一只手,可怜巴巴地示弱:“你看,我还专门用上一个月做杂志模特兼职的工资买了大家的浴衣诶。去嘛,难得的一次祭典,我想和你出去玩。”
“……….。”
伊佐那脸上无言的拒绝在你的努力下像落到手心里的雪飞快地消融,他无奈地和你对视了一会儿,就狼狈地撇过脸。
你从伊佐那的反应里得到了成功的信号,笑意瞬间就洋溢在你扬起的眉梢、更加明亮的眼睛和露出了可爱弧度的粉色嘴唇上。
侧过身,你把装着浴衣的纸袋子放在桌台上 ,像骄傲的小孔雀一样洋洋得意地和鹤蝶击了个掌。然后,猝不及防地贴近面前对你根本不设防的银发少年,唇齿相触地偷了个香后,就笑嘻嘻地跑进了房间。
伊佐那忍不住捂住了脸,舌尖滑过似乎还残留着薄荷唇膏香气的嘴唇,嘟囔了一声。
“……得寸进尺。”
鹤蝶偷偷瞧了瞧双耳已经漫上了绯红的伊佐那,心里是诸多感慨滑过。
你很狡猾、真的。你从来都知道怎么让看起来好说话,实则不然的伊佐那软化下来。哪怕是糖衣炮弹,只要是你,伊佐那总是会答应的。
毕竟格外被你依赖,又格外依赖你、并且还格外纵容你的伊佐那非常、非常、非常地喜欢你。因此这样的狡黠在伊佐那眼里向来都可爱得过分。
想到这,鹤蝶眉眼舒展,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鹤蝶由衷地希望他最尊敬的伊佐那和最喜欢的你都能得到幸福。
这样的话,他也将会……非常、非常、非常地幸福。
时间过得很快。
待到红日落去,粉霞流逝,天空披上蓝黑色的薄纱时,你兴奋地拉着他们来到了悬挂着各色灯笼,宛如满是繁星的夜空倒转于人世间的祭典。
在快乐地扫荡了美食摊一圈之后,你一手牵起就着你的牙印啃着苹果糖的伊佐那,一手牵着提着大袋小袋的鹤蝶,直奔那里最热闹的游戏摊。
你想,既然都来参加夏日祭了,最经典又最有挑战性的捞金鱼当然是不能错过。
而恰巧的是,今年捞金鱼游戏的摊主为了吸引更多游客,大费周章地购置了许多鱼类,除了以各色金鱼为主的冷水鱼之外,剩下的鱼中不乏伊佐那喜欢的热带鱼种。
仔细地打量着在不同的小水池里优雅游曳的水中精灵们,你转过头,对着伊佐那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满是自信地对他说:“伊佐那,你的鱼塘,我承包了。”
哼哼~为了捞上鱼,你可是在街边的捞金鱼比赛里身经百战地练过的。
伊佐那抱着手臂,挑了挑眉,深紫色的眼眸在祭典的灯火下流光溢彩,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你,勾唇一笑,说:“那我拭目以待。”
这句话像是给你打了鸡血,你现在更加想捞出这些小可爱,把它们带回家了。在你拿起纸网之前,鹤蝶腾出一只手细细地帮你把袖子往上挽,以免沾湿新买的浴衣。你眨了眨眼,朝他开心地笑了笑,抓起鱼网就往水池里的目标靠近。
纸网的塑料圆圈里镶嵌的是糯米纸,一般来说纤薄透光的糯米纸遇水则软,承重性不高,所以不能将纸网完全浸入水中,45°左右的倾斜入水是比较合适的。
根据你过去多次尝试的经验来说,最好的做法是先把看中的小鱼赶到角落,靠着水池墙壁和纸网边框的力量,从小鱼的头部开始捞,当它的上半身进入网中时,再将它一下捞起来的成功率会更高。
说做就做,你半蹲下身,全神贯注地盯着姿态悠闲地游到池壁的纯紫色半月斗鱼,在它完全停驻的时候,拎起纸网,飞快地依靠经验与技巧将它捕获,放到了伊佐那替你拿着的蓄水小盆里。
你用眼睛扫了水池一圈,想了想家里鱼缸的大小以及热带鱼的数量,又如法炮制地捞起了身躯艳红如梅以及身躯粉白如樱的半月斗鱼。
看着蓄水小盆里游曳着的漂亮斗鱼们,你的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你笑眯眯地指着它们说:“紫色这条,就叫小伊。梅红色和粉白色的,是小鹤和小蝶,怎么样?”
半响过后,都没听到伊佐那和鹤蝶回应的你疑惑地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这两个人都蹲了下来,用一种仿佛在注视着一场如晨露夜雾般易散的美梦般,让人格外心软的眼神凝视着你。
你连忙把纸网递回给店家,一左一右伸出手环住他们的肩膀后,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臂膀,安抚道:“……我就在这里。一直都在。”
我会一直陪在你们身边的。
这不是早就约定好了吗?
所以,别再露出那么令人难过的表情了。
伊佐那没说话,他的手指抚开你蜷缩起来的手指,温热的触感从你和他紧握的双手传来。他将仅剩的一个纸网放到你的手心,借着你的力捞起了旁边身躯漆黑如黑曜石的金鱼。
在天空骤然炸开绽放如千树繁花与星雨的烟花下,伊佐那异美而艳丽的脸上露出一个很纯粹的笑容,他点了点指尖游动过的鱼,又伸出手轻碰你的眉心,语调笃定而又郑重地对你说:“既然有小伊、小鹤和小蝶,那也要有你。就算是鱼,我们三个人要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对吗?
那双深深地望着你的深紫色眼眸仿佛有着奇幻的魔力,对视的一瞬间,但是双颊微红的你就像是被捕获了一样移不开眼,不自觉地就顺着他的意思与自己的心意点了点头。
……“永远”啊,好遥远的词。
看到伊佐那和鹤蝶脸上像是舒了一口气的表情,你后知后觉地想。
但是,如果是和伊佐那还有鹤蝶一起的话 ,即使是再遥远的时光与目标,你们也是可以够得到的吧?
……可惜的是,那时尚且年轻、尚且不知天高地厚、轻狂地向彼此许下诺言的你们谁也没想到那场打破了永恒誓言与承诺的意外会发生。
啊。
我可以交心的朋友
我彼此依靠的家人
……我最真挚的、最重要的爱人。
……背弃了诺言,率先离去的人,怎么会是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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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蝶移开了看着游弋的黑金鱼的视线,闭上了眼,试图平复过了十二年依旧没有淡去、反而越发激荡而扭曲的感情。
……他们都来的太迟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为什么偏偏要夺走无辜的你呢?
那一天的烟火要是永远都不会流逝就好了。这样的话,他们三个人就不会遇到再也无法跨越的生死相离。
他神情郁郁,心脏仿佛被挖走了最重要的一块一样疼痛地让人难以忍受,他痛恨自己的疏忽、痛恨自己的软弱……更痛恨自己在死亡面前的无能为力。
萦绕于心的悲伤如雨雾盘亘在每一个角落挥之不去。每当窥见过去的剪影时,它就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并再度滂沱冲垮时间敷在伤口上的药。
因此,有关于你的阵痛从未停歇,无论是他,还是伊佐那都不会忘记你。
他会在伊佐那每天心情最不愉快的清晨到访,也正是为此。
因为新的一天、明天、未来……这些你都不会再有了。
可他们还怀抱着早已化灰的誓言苟活着。
……他能做的,也仅仅是陪伴并支撑起还剩下的那一个家人,两个人在再也不会有你轻柔呼唤的早晨,一起缅怀还有你的过去。
……
你沉默地注视同样默不作声的伊佐那和鹤蝶,多年的相处,让你们不需要言语,哪怕只是眼神相触,也能有足够的默契去理解彼此未曾宣之于口的感情。
死亡……或许是可怕的,但真正可怕的是死去的人走后,留给生者那难以吞咽、难以忍受的孤独。
你一直都很愧疚。哪怕你才是直面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死亡的人,但是不可否认,是你轻慢地应下了承诺,最后又让它成为一纸空谈。
……你们都是被抛弃的孩子,所以你很明白一个淌着泪水气息的事实──被留下的人会很痛苦。
而每一个清晨、每一场血色的梦,都让你再清楚不过地意识到他们成为了受害者。
……你死亡最大的受害者。
………………
…………
……
梦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它是福利院里彩色天窗被阳光拂过后,留下的光怪陆离又模糊不清的碎裂绚影。
这些流光溢彩的碎片被主人的意识拼凑起来,远远望去就像是冰裂纹的瓷器。
站在梦境的边缘,你抚摸起如同伊佐那指腹一样粗糙不平的梦境裂缝,心绪复杂地感受着停留在指尖上看似静谧而无声的跃动。
你不由地想起了第一次踏过生死之界,触碰伊佐那梦境时的尝试。
那个时候,因为他震荡的情绪,整个梦境都像是被狂风卷过一样,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咆哮。
看着如同世界末日一样晦暗的场景,你都做好了会被梦镜的主人排斥,然后直接弹出梦境的准备。
但是没有。
你只是像落进冰凉茶水里的干花,一下子被泡进了他浸润着鲜血的怀抱里,一点点地舒展开死亡本来的面貌。
那一瞬间,梦境所有的狂躁、震动与扭曲都停滞了。在屏息般的寂静里,你只听到了他用手指擦去凝固在你脸上血污的摩挲声。
那双曾被你喜爱且称赞过数次的深紫色眼睛跳动着疯狂的火焰。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你,目光沉重而又锋利,像是要把你的血肉剖开,剥离你的骨头,看看藏在这具苍白躯壳下的灵魂是否还在。
你不知道伊佐那在凝视里得到了什么答案。他调整了一下拥抱你的姿态,像无数个过去的午后那样,轻轻地将你被血濡湿的头发别到耳后,格外温柔地低头吻你。
然后一切都失控了。
他的眼泪是滚烫的、他的亲吻是滚烫的、他的喘//息是滚烫的。他像是失去了伴侣的天鹅,固执地与你交颈//缠//绵,试图让这具冰冷的躯体再度温暖起来。
压在喉咙里像是野兽泣鸣一样的哽咽在你耳边散开,他用可怖的力度与你十指相扣。在生与死之间的拉扯与对抗下,你们交融在一起。
……他把一个望月不得的人的悲哀,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虔诚,他的寂寞、他的黑暗、他的思念、他心的饥//渴……以及他的所有都在这场荒诞而狂烈的挽留里给了你。*
已经彻底陷入痴执的爱人试图在绝境里为你求得一线生机。
于是,阴沉而瑰丽的梦境中的一切都在他不可得的念想里燃烧、破碎又重组。……春、夏、秋、冬,你们躺在过去的碎片里紧紧拥抱,想要把彼此都敲碎、混合,好再也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