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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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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飞燕啄春泥,谁家惜燕狗啃泥,
楚寒微捞着已经快走不动路的自家妹妹,一边拧眉一边嘴欠道:“爬个山都这么费你,要不是你傍上了你哥我,点苍山弟子的名额再过八千年也降临不到你头上。”
楚惜燕比划着自己的小胳膊,不服输道:“哥,能不能对我友好点?”
有你这样损妹妹的吗。
楚寒微道:“不能,谁叫我捡了你当妹妹,我若捡你当朋友,我才会对你友好。”
啊,难道说捡回来变成妹妹就可以关门打狗了。
楚惜燕的头委屈地低下,若不是楚寒微提着她的衣领,她又要啃泥。
耳畔风声。
一截青衫。
弦叶簌落。
踏泥无痕。
楚寒微忽然松开了手。
楚惜燕摔了个马趴,默默痛哼一声。
碧绿眸子,古井无波,没有藻荇交错,却余春浸意。
清新,脱俗。
这两个词跃上心头。
好洗眼的美男子。
并非楚寒微已经很久没洗过眼了,而是能让他想望到底的,只有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不,这人本就是神仙。
碧眸神仙道:“师姑真是体贴我,送给我这么个漂亮徒儿。”
楚寒微突然有点心花怒放,差点控制不住嘴角溢出的笑意,于是连忙低下头,颤声道:“不敢当。”
这碧眸神仙,无疑是仙尊姚逢。
他一合手中折扇,用扇子抬起了楚寒微的下巴,端详了片刻。
确有几分故人神色。
他儿时一次贪醉,夜宿晏霜衣的宫中,在她床下的暗格里发现过一幅画像。画像中的男子,挽剑凝眸,姿肃俊逸,长相与楚寒微竟有八九分相似。
这次点苍山弟子遴选,目的就在把楚寒微名正言顺地收到山中来。这是晏霜衣嘱咐他做的。师姑自幼待他不薄,他自然不会拂她的意。
楚寒微和师姑的心上人长那么像,不知是不是那心上人之子。
可当初师姑惨遭心上人抛弃,恨其入骨,怎肯替他养子?
但师姑向来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姚逢心想,若是有一天师姑发了疯,要对楚寒微不利,他一定得护着这个徒弟。
上一代的恩怨总不该牵扯到下一代。
姚逢想得天真,但世事岂会如此简单。
众人再次汇合于苍岩碑前。
姚逢带着楚寒微和楚惜燕。
他看见晏霜衣的身侧站着一个白衣男子。
虽然没有自己高,但仍算身姿高挑,冷棕色的长发垂下,就像黄昏泼染在了他的发上。他的发梢还带着卷,增上几分柔和气质。
花昀裳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抬眸,对上了姚逢的视线。
姚逢看到了他眼中的六瓣梅花。
这样柔和的人,眸形竟然是那冰天雪地里傲骨冰肌的梅花。
六瓣,叫人疑他多情。
姚逢走向晏霜衣和花昀裳。
“师姑。”
晏霜衣瞥了眼楚寒微和楚惜燕,道:“多谢侄儿。”
姚逢并不想和晏霜衣进行客气,直问道:“他是谁?”
晏霜衣嘴角一抹笑意稍纵即逝,淡淡道:“我散步时候碰到的。除了我家侄儿,近些年来长这么好看的公子实在是太少见了。你也谅解一下师姑的欣赏欲。这位好看如花的公子姓花,名昀裳。”
碧眸微转。
更近地看着花昀裳。
花昀裳低着眸,维持着朝姚逢行礼的姿势。
“你的头发为何是浅暮色?”
花昀裳一愣,道:“仙尊也觉得这种颜色是浅暮色?”
姚逢道:“刚才一抹斜阳照在你发际,很好看。暮色衬美人,美人却不迟暮,只浅浅一笑。挺有意境。”
浅浅一笑?
原来我这么克制不住自己。花昀裳有些狼狈地心想。
“你是我师姑的徒儿,论理与我同辈,日后不要叫我仙尊,叫我师兄便是。”
花昀裳道:“是,师兄。”
师兄。同辈。
花昀裳悄悄咬了咬牙,胸中有强抑的激动。
是夜。
墨空是暗流江涌,星斗在其中曲水流觞。
姚逢抖了抖袍袖,青霜与星霜同坠一地。
他领口微敞,惹风迷醉,所以即便他墨发如水,几缕发尾却缠结在锁骨口,久久无法被风吹散开去。
耳后忽有动静。
姚逢轻嗤一声:“你毫无仙力,是个凡人,就敢闯到我瑶月宫来,难道你当本尊脾气很好不成?”
身后人没有回应。
身后人也没有离开。
姚逢微怒,心下陡然生出一丝好奇,回过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仙尊也许忘了我。”
是晏霜衣临时起意要收的那个徒弟,花昀裳。
不知为何,刚才升起的那丝愤怒消失了。
姚逢道:“是你。本尊……师兄想起白日的时候还不曾细问过你名字的‘昀裳’二字,是哪两个字。”
花昀裳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花昀裳说的话更让他吃惊:“师兄可否将手伸过来?”
姚逢蹙了蹙眉。
花昀裳于是放弃,乖乖道:“昀,是有‘日出’之意的那个昀,裳,是衣裳的裳,不是长久的长。”
姚逢拢了拢袖道:“好名字。”
花昀裳微笑。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次师兄先念着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下次师兄便不会饶你。”
这话之意,无异于逐客令。
然而花昀裳不愿走。
“师兄。”
花昀裳抬眸看着姚逢。
姚逢不解,道:“你还有什么事?”
花昀裳伸手,五指玉白。
姚逢一惊,迅速后退两步,同时卷袖带起一阵疾风,霎时便将花昀裳掀倒伏地。
花昀裳冷静至极。
姚逢看着他抹去嘴角的血,竟还敢将眼神投过来,与自己直视。
姚逢厉声道:“你方才是想抓我的什么地方?!”
花昀裳柔声道:“我想帮你。”
姚逢的面色更加难看。
他一个跨步,迅速上前掐住花昀裳的脖子,梅花眸子中晃过一刹的血色让他的手指有瞬间的松懈,花昀裳在自己掌中剧咳起来。
“师……”
姚逢喝道:“你叫师兄也没用!”
花昀裳紧眯着那双梅花眸子,仿佛被掐的不是脖子,而是那双眼。此刻,那双眼似被掐出了水,滴落在姚逢的手背上,竟烫了他一下。
姚逢道:“你太放肆了。你以为自己是谁?”
花昀裳道:“人间传闻,瑶月仙尊好女色,练功练累了就寻欢。可我却猜,仙尊是越寻欢,越寂寞。因为仙尊其实喜欢的是男……”
姚逢再次掐紧了他,甚至将一只脚踹上了他的小腹。
“所以你仗着自己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就想爬上我的床?”
他不知道花昀裳为何会知道他隐藏得那么深的秘密。
难道跟他丢失过的几段记忆有关?
可自己失忆的时候一直关在寒涧洞中清修,师父和师姑都说他根本没见外人。
他突然闪过一种直觉,他被师父和师姑骗了。
花昀裳确实很好看。
他姚逢就没见过这样媚而不娘的男人。
说他媚而不娘,只因他身上有股肉眼可见的韧劲,柔而不弱,尤其一双梅花眸子,更似天生傲骨。
但姚逢是谁。
活了八千余岁,当了五千多年的瑶月仙尊。
姚逢从不记得自己对谁心动过,从不把情这种东西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只修炼功力,想着经营好点苍山的万年基业。
至于他有断袖之癖这事,是在某年自己的大徒弟献给自己一个照心镜当寿礼时发现的。
大徒弟方长映自会替他守口如瓶。
幸好当时只有他和方长映两人在场。
那镜子,自然是被方长映一边说着师尊恕罪,一边用仙术捣毁了的。
姚逢不怀疑方长映,因方长映是他一手带大的孤儿,对他绝对忠诚。若连这样的徒儿都会背叛他,他这师尊当得过于失败。
“我确实想爬上师兄的床。”
“找死。”
抵在小腹上的脚旋了旋,花昀裳的梅花眸子皱了皱。
姚逢掐着他脖颈的手陡然一提,连带起一道风将他拍进了旁边的华萃池里。
池中千莲竞发,莹帘珠碎,抖落一道潋滟。
花昀裳仰头咳了几口水,扶着一片睡莲,冷得发抖起来。
姚逢纵身跃到那睡莲上,微蹲,再度掐上他的下巴:“你听着,我不喜男色,不喜贱色,更不会看上你。”
花昀裳一双眼不知是被池水泡过,还是被汗水浸入。他看着眼前一双绝冷的碧绿眸子,忽然起了一丝自嘲的笑,但被他掩作了咳嗽。姚逢丝毫不觉。
下一秒,姚逢把花昀裳从池中捞到了怀里,但始终让二人的吐息隔着一段明显的距离。
花昀裳差点以为他是要将自己稳稳捞起,再重重扔下。
可姚逢忽然折了一根莲茎,折之后又放在在池水里多晃荡了几下。
几滴水溅到花昀裳的脸上,滑下来,划过唇,蜿蜒过下颌。
“师,师兄……”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花昀裳惊得无法说话。
姚逢控着莲茎的尾部,让茎尖在下方疯狂地□□。
丝丝缕缕的红痕从莲叶底下逸出。
“认错吗?”
花昀裳咬着唇,快要晕过去。
“侄儿,住手。”
姚逢一愣。
脱开他桎梏的花昀裳捂着脖子,咳出满眼泪水。
“你不可以伤害这位花公子。”
姚逢有苦难言。
晏霜衣又道:“你师尊快要出关了,这关键的一个月我得时不时去陪着他。”
姚逢道:“徒儿明白。”
晏霜衣道:“我抽身乏术,教导徒儿的任务,就暂且交给你。昀裳,这一个月你可改口叫他师尊,若是我这侄儿当师尊给你用得顺手,我大可赏你一直叫他师尊。”
姚逢听得嘴皮子直抽,眼皮子恨不得下坠到地上。
“师姑……”
“你没资格拒收。你师尊闭关前可是吩咐过你,万事都要听我的话。你要违逆他的意?”
“可是师姑,‘用得顺手’是什么意思?”
晏霜衣笑道:“师姑嘴快了,别跟师姑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