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玉京》悠亭

5、第五章 初心为何

　　遥知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定了片刻，他转过脸来正视敖濯，突然笑了：“脾气倒是挺烈。”
　　敖濯凭借怒气扇出那一巴掌已是极限，方才用力过度，此时伤口撕裂，疼痛涌上来，顿觉眼前一黑。
　　遥知正要命人将他拖下去磨磨爪子，不想他突然就一头栽倒，顿了顿，将出口的话变成了：“来人，去请岐黄灵官。”
　　清霄宫偏殿——
　　岐黄灵官已经离开，遥知冷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开明明灭灭闪烁着点点细微星光的夜幕星罗帐，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敖濯苍白昳丽的面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把帐子放下了。
　　这龙族太子掩饰的太好，遥知看他言谈自若，甚至还敢对他脸上上爪子，几乎都忘了他受了很重的伤。
　　对于灵族和神族而言，修为被废都是很大的损伤，底子差的当场殒命都有可能，更遑论他还受了这么重的外伤。
　　倒不愧为一族太子，自己都这种情况了，在他绕到龙族话题上时还能强打着精神与他打机锋，遥知心底不由得对他有了几分赞叹。
　　他叹了口气，吩咐仙娥仔细照看着，转身出去了。
　　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拿起公文，仙侍传话，天后请他去一趟，遥知眸中浮现一抹复杂之色，心道：罢了。
　　天后寝宫，月华宫——
　　雕梁画栋，琼楼玉宇，玉阶金瓦，朱碧辉映，坐在其间的美人耀眼夺目，艳若桃李又冷若冰霜，小山远黛，目盈华光，如那华冠上最璀璨的珍宝般贵重。
　　天后简单挽了发，乌黑的发中只簪了几支宝石攒成的梅花小花簪，穿了一件琉璃丝缎的藕荷色绣着青莲纹路的绫裙，美目微阖，轻轻捻动着手中一串七色琥珀的流珠。
　　遥知被天后侍女带着，一路穿过重重宫墙，见到了天后，以他的阶品本不必对天后行礼，是以他只是微微欠身：“遥知拜见天后娘娘。”
　　天后道：“都下去罢。”
　　连同天后的贴身侍女玉霞，殿中侍奉的仙娥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殿中一时寂静，天后开口了：“听说你带回来了龙族的人？”
　　果然瞒不过天后。
　　遥知心底一紧，不动声色道：“是。”
　　天后转动流珠的手一顿，睁眼望向他：“那是龙族的太子，你想做什么？”
　　遥知本来正在思考如何应对，闻言一顿，面上浮现一抹讽刺的笑容：“阿姐以为，我想做什么？”
　　天后长眉微扬：“不管你想做什么，立刻放他回去，你是想激起众怒吗？”
　　遥知冷笑：“激起众怒？阿姐，华钰圣君，天后娘娘，凤凰族你都灭得了，还怕众怒吗？”
　　天后握着七彩流珠的手骤然攥紧，用力到指甲泛白，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指一松，七彩流珠从华丽庄重的天后宝座掉落，摔下玉阶，一路摔到了羊脂暖玉铺就的地面上，珍贵无比的珠子四散滚开，有一枚滚的远的甚至滚到了遥知脚下。
　　遥知看着那一枚滚到他视线里的七彩珠子，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如一把尖刀插进了天后的心脏：“尊贵的天后娘娘，你当年能翻脸无情，灭了自己青梅竹马的部族，想必灭一个龙族，也是轻而易举罢？”
　　天后浑身轻轻颤抖了起来，菱唇抖动，说不出一句话。
　　遥知讽刺一笑，颔首为礼：“天后既无事，本座这便回去了。”
　　他径自转身，走出几步后，天后颤抖着声音叫住了他：“阿遥！你可还记得当年的初心？”
　　遥知停住步子，回答：“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内清一。”
　　“但是，”他话锋一转，转身面向天后，厉声道，“如今的天界还值得我如此吗？荒淫、挥霍、拙政、刚愎、昏庸、残暴、违背天纲伦常、不堪为天下范！创世神定下的这八项罪名，当今天帝还有几条没有触犯？！”
　　天后猝然起身，遥知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连声质问：“而你！身为天后，当劝正天帝，使政通人和、赏罚分明！你又是如何做的？你闭目塞听，屡次纵容，阿姐，你醒醒吧，这六界早已到了乾坤颠倒、是非不分的境地，众神枉称为神，神明当慈悲为怀、怜爱苍生，然而事实呢?草芥人命、恃强凌弱、无法无天、不问众生疾苦甚至以凌虐众生为乐！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九十六圣君，浮云空挂名！！您好自为之吧，天后娘娘。”
　　目送遥知盛怒拂袖而去，天后抓紧了宝座的扶手，身形晃了几晃，颓然跌坐在宝座厚厚的繁复绣花锦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