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利》周寸心

45、去燕都

　　柳咏的座位已经空了一个星期，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易跟他是同一个小区的，漫不经心地说：“他最近可能疯了吧！我妈听他妈说的，整天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可能在创作吧？”高雯趴在桌子上，不太认同周易的说法。
　　阮娴闷闷地说道：“谁知道呢，他的脑子跟我们的不太一样。”
　　“里程杯”赛程里，谢进是一匹黑马，逐渐绽放出自己的光芒。
　　那么玩世不恭的人居然主动找袁明清讨论过几次决赛备考。
　　“决赛考新创实验，有实验理论笔试和实验操作两部分。”袁明清认真地告诉他。
　　谢进看起来有些焦虑，脸好像也瘦了不少。
　　“你是不是问枫哥借用了实验室？”他问道。
　　“对的，他说这几天让我们每天用一个小时。”袁明清说，“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谢进有点手足无措，“我不太清楚实验报告要怎么写。”
　　“这个不难的，有一个大致的模板，我教你，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问问慕容学姐。”
　　谢进黯然神伤，轻声说道：“她已经出国了。”
　　袁明清怔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真诚地说道：“今天放学去实验室吧！”
　　谢进点了点头。
　　致远班的老刘催沈樾去开班主任会，沈樾喊金静和温雅婷去办公室数整个年级的告家长书。他着急去开会，交代金静把他抽屉里信封装的机票给唐颂、袁明清和谢进。
　　金静在班上发完告家长书，拿起信封，发现只有两张机票，她分别给了唐颂和谢进。
　　蔡妍感到奇怪，问道：“袁明清，怎么没有你的机票？”
　　唐颂也望向袁明清。
　　袁明清耸了耸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脸疑惑地看着金静。
　　“会不会是掉了？”黎晓春低声说道。
　　“不可能，信封是我直接从沈樾的抽屉里拿到教室的。”金静说，“这一路上我都没有打开过。”
　　她有点生气，很烦遇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张述站出来，问道：“金静，沈樾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的是三个人的机票，可是现在信封里确实只有两个人的，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金静不自觉地提高声音，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不信的话，问温雅婷，她也在办公室，可以为我作证！”
　　闻言，温雅婷缓缓起身，声音柔和，“我可以为金静作证，我也听到沈樾说的话了。”
　　李真惊讶地说道：“老沈办事不至于这么不靠谱吧？”
　　“开什么玩笑，沈樾不是糊涂蛋，三张还是两张怎么会分不清楚！”蔡妍有点气愤，拍了一下桌子。
　　金静也不知所措，只说：“袁明清，等沈樾开完会，我们一起去找他问清楚。”
　　“可能是学校那边出了什么差错，会解决的。”秦晋温和地说。
　　张述还站在讲台上抓耳挠腮。
　　一群人叽叽喳喳，义愤填膺，氛围不太和谐。袁明清的神情有些复杂。
　　唐颂拿起书拍了一下桌子，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行了，别吵了。”班上一下子安静下来，没人敢再做声。他看向袁明清，快步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我陪你去一趟办公室，沿路再看看。”
　　袁明清跟着唐颂走出了教室，仔细地找了一遍，可没有找到。路上碰到致远班的三巨头。司马长青率先打招呼，不咸不淡地说道：“恭喜啊，咱们建安就你们进入团体赛决赛了。”
　　唐颂很无语，袁明清也没有心情答话，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张衡是个乐天派，一向反感司马长青的小家子气和酸儒味。他摸了摸鼻子，“大哥，能不能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也是进入个人赛决赛的。”
　　大刘在旁边一声不吭，看他两闹笑话。
　　沈樾开完会，大步迈进办公室，第一时间往茶缸里倒水，然后才看向站立一旁的金静和袁明清。
　　金静详细说明了情况。
　　“袁明清的机票丢了？”沈樾猛地站起来，大声问道。
　　“学校为了奖励你们，给你们买了机票，我上午领到你们三个人的机票，明明一起放在信封里的！”
　　沈樾很震惊，拉开抽屉，四处翻找。
　　他不知道给谁打了一通电话，问有没有袁明清的机票，显然，对方的回答是否定的。
　　沈樾陷入沉思，然后说：“算了，你身份证在就行，补票什么都不麻烦，不要因为这样的事情影响心情，我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的。”
　　袁明清也不再在意，放下这件事情，照常复习，袁枚也开始督促她收拾去燕都的行李。
　　午休时，袁明清照常跟唐颂和谢进约了去实验室。
　　“袁明清，学校门口有人找，”张述大声说，“是秦晋的堂妹，她很着急，看起来出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谢进双手插在校服裤的口袋里，还是有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
　　蔡妍立马转过身，言语尖利：“秦晋不是请假了吗？他堂妹来找你干嘛？”
　　唐颂站在袁明清的前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探究她的反应。
　　袁明清有点为难，“秦韶从他们学校特意跑来一趟，应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唐颂让开路，轻轻抬起头，说：“我跟谢进先去实验室。”
　　袁明清往校门口走，秦韶徘徊在门卫室旁边，望眼欲穿，神情焦虑地喊袁明清。
　　“帮帮我堂哥吧！他状态很不好。”她说。
　　袁明清急忙问：“秦晋怎么了？他今天请假了，前几天在学校还好好的，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她隐约记得秦晋说他搬家了，中午也不在学校。他这个人心思细腻，热衷于解决别人的烦恼，却从不肯轻易说出自己的烦心事。
　　“他妈妈又来纠缠他。”秦韶的眉头紧紧蹙着。
　　“怎么回事？”
　　秦韶无奈地道出了事情的始末：“我大伯母在秦晋小时候跟人跑了，信了不该信的东西，加入了不该加入的组织，然后进了监狱，坐了几年牢，最近被释放了。我爷爷奶奶，还有大伯父是坚决反对大伯母再接近秦晋的，可她还是隔三差五地过来骚扰家里人，秦晋真的好可怜啊！他上周搬到学校附近一个人居住，今天我过去找他，他的心情特别糟糕，我很担心他。”
　　“我能做什么？”袁明清叹了一口气。
　　秦韶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看见你的话，他的心情会好一些吧！你是他同桌啊！”
　　袁明清按照秦韶给的楼栋号，来到秦晋的住处。
　　房间很空旷，地板上铺着榻榻米，窗帘是拉开的，阳光照进来，屋内还是晦暗的，笼罩着一层阴霾。秦晋没有往日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的样子，双臂抱膝，身体弯曲，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无助的一面。
　　秦晋微微抬头，看到熟悉的面孔，迅速抓住她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她抽身不得，她只好在他身旁蹲下来。他抽走微微发白的指关节，又是歉意又是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
　　袁明清偏过脸，不愿面对他时有时无伤感的情思。
　　“秦晋，我听秦韶说了。”
　　“我不太愿意让你知道。”秦晋艰难地开口，“你能不能在这里陪我一会儿？”
　　“离午休结束还早，不过，我约了唐颂去实验室，他可能会一直等我。”袁明清说，“你有手机么，我给他打个电话。”
　　秦晋内心落寞，从一个小盒子离找出手机递给她。
　　电话打过去没有人接。袁明清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就在她以为唐颂可能没有带手机的时候，她接到他打回来的电话。
　　“你用谁的手机？”
　　“秦晋的。”袁明清说，“我中午不去实验室了，你们不用等我。”
　　“好。”
　　“还有，不要不理谢进。”
　　“嗯，知道。”
　　挂了电话，袁明清把手机还给秦晋。
　　秦晋自言自语地说：“抱歉。”他担心给袁明清添麻烦。
　　“没事，”袁明清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露出担忧的神情，“有点发烧，你是不是生病了？”
　　秦晋摇头。
　　“你午餐还没有吃吧，想要吃点什么吗？”
　　秦晋还是摇头，“我不饿。”
　　“那我给你倒杯水吧？”
　　“你别忙活了，坐下来陪我说一会儿话。”
　　“噢。”袁明清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了下来。
　　“我还是不够好，没有进入里程杯决赛。”
　　“尽力就好了。”
　　“是啊，我算是知道竞赛生的尽头了。”
　　“竞赛生的尽头是什么？”袁明清问，她也很想知道。
　　秦晋露出一丝苦笑，“竞赛生没有尽头，做题太痛苦了。”
　　袁明清安慰道：“反正尝试过了，如果觉得不适合的话，不必勉强自己走这条路。”
　　秦晋心中难受得如同刀绞一般。
　　袁明清决定换一个话题，“你遇到什么事情的话，也可以跟秦韶或者我说的，秦韶是你的亲人，我是你的同桌。无论发生什么，这个世界上肯定会有人关心你的，没有什么问题值得折磨自己。”
　　秦晋点了一下头，心情缓和了一些，“你什么时候去燕都？”
　　“后天。”
　　“袁明清，我明天就去学校了。”秦晋眼神温柔，笑容温暖。
　　袁明清按时回学校上课，放学值日的时候看到谢进还在，便问道：“谢进，今天中午的实验怎么样？”
　　“挺顺利的。”谢进回答。
　　“知道数据记录吗？”
　　“比实验报告简单很多，仔细就好，唐颂已经教我了。”
　　“那就好，唐颂很擅长实验操作。”
　　“嗯，下次我不要单独面对唐颂。”谢进说。
　　袁明清哭笑不得，可以想象出来两个沉默寡淡又傲娇的人待在一起的场景。
　　“我其实很理解，他不太想让我占你太多时间吧。”谢进自言自语地说着。
　　袁明清愣住了。
　　“我走咯，你关门。”瞧见她还在发呆，谢进打了个招呼，迈着步子走了。
　　袁明清往体育馆走，想着唐颂应该还在那里打球。差不多到体育馆门口，她就看到唐颂从里面走出来。
　　唐颂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值完日了？”
　　“嗯，”袁明清没看到其他人，“你一个人打球，没有约别人？”
　　“没有打球，想来找个东西。”
　　“找到了吗？”
　　“没有。”
　　“东西重要吗？”
　　“是很重要，没有关系，我有解决的办法。”
　　“那就好，回家吧！”
　　袁明清迈着轻快的脚步又往回走。
　　唐颂凝然，落在袁明清后面。
　　“秦晋怎么样了？”他问。
　　袁明清转过身，觉得有点奇怪，“他的状态有点糟糕，不过，他说了明天会来学校。”
　　唐颂快步跟上去，与袁明清肩并肩，“有你在，沈樾就不用担心了。”
　　他说的不冷不淡。
　　这句话透着古怪，有点不对劲。袁明清惊讶地看着他。
　　“唐颂，你吃醋了。”她边走边说。
　　“没有。”唐颂急忙否认，脸色还是有点郁闷。
　　“就是。”袁明清用指腹轻轻地点了点他的脸颊，笑吟吟地说道。
　　“没有。”唐颂满不在乎地说道，没有躲开她的动作。
　　袁明清已经知晓他有点小孩子脾气。于是，她装出沮丧的样子，说道：“那可真糟糕，你都不吃我的醋！你今天要是坚定地拦着我就好了。”
　　“怎么了？”唐颂疑惑地问。
　　袁明清垂下眼睑，不说话。
　　唐颂的脸上已经失去了淡定，“嗯？为什么不说完？”
　　他很想知道她后面的话是什么。
　　“如果你今天拦着我的话，我可能会动摇。”袁明清憋不住了，讲心里话说了出来。
　　唐颂对上她那双乌灵的眼眸，终于露出了愉快的表情。
　　这时，一群鸟儿振着翅膀刮过长空。袁明清抬头，停住了脚步。唐颂也停下了脚步。
　　或许是因为梦想近在咫尺，袁明清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漫长，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很慎重，可越是慎重，越是显得漂浮。有点不真实！
　　“唐颂，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在燕都了。”她说。
　　“我们一起走到了这里。”
　　唐颂觉得人生中最快乐的事莫过于袁明清在身边，只要她不止步，他也必定不放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里程杯以及它后面更多未知的征途。他以前实在是太孤独了。
　　袁明清笑开了花，大声说道：“唐颂，我是绝对不会停下脚步的，顶峰相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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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袁枚本来是要去跟客户谈一单生意的，她的工作室开始营业，客户不多，但一切慢慢步入正轨。可是，她坚持要和明镜一起送袁明清到机场。
　　沈樾也过来了，跟袁枚寒暄了几句。
　　袁明清进了候机室，找了空位坐下。里面也有金陵其他学校的学生，有的看起来有些迷茫，有的则兴致勃勃地聊着天。
　　不一会儿，谢进和唐颂也先后到了，吸引了不少目光。
　　谢进背了一个挎包，跟袁明清隔开一个座位坐下，收敛了他惯常的不屑的表情，忽然有了点人情味，感慨道：“你可真幸福，叔叔阿姨一起来送你。”
　　袁明清有点不习惯，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过安检时，看到唐颂跟他们打了招呼。”谢进答道。
　　袁明清看向唐颂。
　　“叔叔先看到我了的。”唐颂从容地在袁明清身旁坐下，淡淡地说着，“礼尚往来，他说出门在外，让我照顾你。”
　　谢进一脸羡慕地看了看唐颂，又看了看袁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