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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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大伯家自家里两个儿子长大可出力干活后，家里越发殷实起来，虽与蔡稞家的富裕比不过，倒也比往年夫妻俩养着一大群孩子的日子好起来。一家三代人将四四方方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夏大爹实在坐不住，自从他在外边同村里人唠嗑后知道齐偃回来后，就深居家里轻易不出门。
不过两天时间而已，夏大爹仿佛一年一辈子过去了，心里再焦急手里缝孙子衣裳的活不曾停下。
“大爹，別瞧了。”大儿媳方兰不住地劝，夏大爹时不时就要走到院门打量——瞧齐家究竟有没有上门拜访。
夏大爹睇她一眼，心头窝着一团火，“我不是看豆子有没有来吗？”软了腰坐下，“唉”得叹一声气。
方兰好笑地咬断线头，劝慰一句，“再急也得把地里的活干了，吃饱饭午后才来吧。”她嫁进来有十个年头，孩子都有两个了，知道夏大爹最心软不过，她这个婆郎心里头不是儿子排第一位，反倒是家里外嫁子女得他喜爱。
夏大爹觉着确实是这个理，自个先消停下来。
“大爹！”
午后，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念念叨叨的夏大爹被夏大伯反手一拧，又疼又气，觉都不睡了，一个人待在茶室里喝凉茶败火，正喝着呢，耳边炸起夏豆的声音。
夏大爹踏了鞋就走出屋门，揪见齐家一家四口人拎着一包包的礼货上门。
他心心念念的夏豆总算穿了一身厚实整洁的衣裳，瞧那布料像是去岁夏花送来的年礼。
“当家的，大兰、小玉，起着咧！”夏大爹咧开嘴把家里人都喊起来，一把声音恨不得穿透院子传到外头去，“哎呦，亲家的。”
“这不是偃哥嘛！”夏大爹拨开直径向自己走来的夏豆，一副亲热的样子搂着齐二娘的隔壁，又一手拉着齐偃不住地细看，半响才说：“偃哥大了呀，一晃眼都不认眼了。”
“好亲家，来，一些点心糖果给家里孩子吃吧。”齐二娘脸上挤出个笑，满村都知道不对付的两人如今为着自己的孩子假模假样的搂在一起，嘴里全是对对方的赞扬。
“还怎么见外呢。”话是这么说着，手却快速一把抓着齐二娘抓着的油纸包，瞥见两个儿媳儿郎在后面站着，接过来传给了身后的方兰。
“屋里坐、屋里坐......”夏大伯立在中堂，一边招呼人。
一群人窝蜂般涌进茶室，两方人马正叙着旧，方氏和蓝郎捧着褪色金梅攒花盒进来，盒子里堆得得满满的糖枣、枣花酥等，还有家里的存货——一些芝麻花生糖和冬瓜糖。
夏豆伸直手，两个指头捏住一个冬瓜糖，含在嘴里嗦，见两边的家人都盯着他看，脸上露出一个傻气的笑。
见着夏豆的模样，夏大爹眼睛瞪住他，上下眼不跳眨巴。
茶室满屋安静，无人说话。
“以后啊，偃哥就不往外跑了。”齐二娘打头直接来一句，抿着嘴扯出一个笑。
夏大伯和夏大爹被齐二娘这话砸猛了脑袋，两人寻思着这什么意思呢，一家苦巴巴地供了十几年了，最后临门一脚咋还放弃了呢？
夏大伯掂量了一会，才道：“只差下场考最后一科，怎还说这丧气话？”顿一下，“若是家里缺银钱了，都是亲家，来说一声就好了，偃哥你是什么想法？”却是眼睛一厉看着齐偃。
齐偃将在场的人一一看过去，各人的神情尽收眼里，心一横，“偃不孝，瞒了一些话。其实是我在井安书院得罪了贵人，被老师压着不准考举人试，怕我留在京城扎贵人的眼，打发我回家来了。”
齐二娘等齐偃说完，眼睛骇然，手挥起来重重打在齐偃身上，“我怎么教你的，在外头就一个忍字！”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离她近的夏豆反应极为迅速，在齐二娘后倒的瞬间两手立马环抱住她，夏大爹两步赶前来，替夏豆撑住齐二娘，两人用力一抬，把齐二娘架起来往炕上放。
“拿盐水来，还不快去！”夏大爹看满屋呆愣的几人，脸色一沉，高声道。
“娘啊、娘。”夏豆跪坐在齐二娘身边，满心着急地呼唤。
夏大爹扯开齐二娘的衣领口，曲着拇指用力按压齐二娘的胸口，怕她噎住气喘不上，又是撑开齐二娘的眼皮观察瞳孔，又是掐鼻子，一连套动作下来，齐二娘松开眼皮才转醒来。最后灌了齐二娘一碗浓盐水，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齐偃原先还跪在地上，不知是谁扯着他衣领往上提，推搡他往齐二娘身边去。
看见娘面色发青，两鬓霜白，一脸为家辛劳过度的憔悴，齐偃嚅喏双唇，忍不住哭出声：“娘，我错了。”扑倒齐二娘身前放声大哭，声色凄凉。
泪水模糊双眼时，浮现离开井安书院前，恩师端坐在高堂上阖眼不看他的场景，以及那一句“像你这般豁出命去击鼓为旁人鸣冤，可曾想过，家里的亲人！若你还是鲁莽行事，枉为我的弟子！”
齐二娘扭头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你少小读书，开蒙至今十六载，爹娘拼尽力气供你读书，从不为、不想你能有多大的本事、做多大的官，只是为你捧着一卷书时露出的笑脸。”
“每年寒冬腊月，你双手生了冻疮也不肯放下笔；鹅毛大雪天里，你倔得很，一个小小的人在雪里爬出一条路来也要去学堂，不为了什么。”
“你还记得吗？就因为怕浪费一日的束脩。”
随着齐二娘口中说出齐偃自小的事，满屋戚戚然。
“今天娘也只是一句，你全须全尾地回来，这样就好了！”
齐二娘双手搂住齐偃，“有你今天的出息，家里知足了！”她撑起身子，扭头对夏大爹说：“孩子不懂事，今儿对不住，本是想两家和和美美地......”
“瞧你这话。”夏大爹打断齐二娘的话，“我们本就是亲家，力往一处使才对劲！”
“豆子，在家得好好照顾你婆母，知道吗？”夏大爹打头一句语气严肃，看着惊慌失措的夏豆，心软话接着软，后一句饱含对孩子的恋眷不舍。
夏豆应了一声“好”。
夏大爹又叫夏豆、齐偃两人去厨房洗把脸。
齐偃跟着夏豆出了中堂，余光瞥见夏大爹和齐二娘两人挨着坐。夏豆替齐偃打水湿帕子搽脸，心里轻叹一口气，还未出声，手就被齐偃紧紧拽住，两人并未说话，静静待了一会。
“就和娘说的一样，偃哥你在家里就好了。”头一低泪珠就滚了出来，夏豆抿着嘴，心里有一丝恼怒和不知名的情绪。
“我......”齐偃抽出夏豆手中的帕子，重新拧干净，抬起夏豆的脸，轻轻拭去脸上泪珠滚落形成的泪痕，满腔热血止住沸腾，被打发离京的不甘和屈辱全都烟消云散，今日真真切切读懂了“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守家园。”
齐二娘身子能下地走动后，不好意思多留在夏家，齐家一家人略坐一时便回了家。
离开夏家时，夏大爹拎了一幅腊鸡、一坛腌香椿、小袋大枣出来，直往夏豆手里塞，一面赶他出门。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