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境]扭转轮回》空华

11、第十一章

　　——◇——
　　窗外的雨早就停止，未完全散去的乌云让阳光变得雾白。
　　我感受了下身体状况，昨晚的低烧好透了，没有过度运动后的酸痛，自然醒让人神清气爽。

　　可是，身边那个人呼吸粗重，全身发烫。
　　说着什么我不要生病，最后生病的是她自己。

　　从床上爬起，室内的空气还是微凉，让她平躺在床上，我掖好被子，手里拿着护身符，穿着睡衣从床上跳下，走到窗口，透过一层薄纱向外看去。
　　街道上有着稀疏的行人，从窗口跳出去一定会被人注意到。
　　今天，式选择把身体交给我。
　　一整天都是剑道课体术训练，式会交给对此更热衷的我是一种常态。

　　抬头看向床对面的时钟，指针直指五点半。织的训练通常七点开始，还有一点时间。
　　彻夜未归的事，交给秋隆处理就好。
　　“倒是你啊，说好要我教你小刀的第一天失联第二天直接生病。发脾气也要有点讲究吧。”
　　期待了好一会的事，因为一些意外无法完成。这种结果给我带来的心情实在过于难受。

　　“咚咚咚。”把手咔哒一下门被打开，我躲到半开的浴室门后。
　　听到了有点沙哑，拔高的女性声音。“秋实小姐，现在要起来吃饭了，不然赶不及今天的绘画课……”

　　轻轻的脚步声。
　　我听不清来者做的事情。清浅的脚步一顿，急促响亮，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地是面前的浴室。

　　“你是谁，对她做了什么。”
　　我心里大喊不妙，随即在门开启时下蹲，躲过了来者的第一击。
　　她没有使出全力，是个普通人都能躲过这一击。
　　这一击应该算警告吧。
　　正如昨日，她指间夹着几把柄极小，近似长刀片的武器。
　　现在的她和昨天我见到的她完全不同，看起来在易容上下了不少功夫。

　　“我记得我昨天警告过你。”她盯着我的脸，上下打量着我。
　　“我是秋实的朋友，只是秋实应该没有介绍过我……昨天来看秋实。”我举起双手，向她投降，“ 昨天她接我上去的时候你们是知道的，不用验证了吧。”
　　她点点头，随后向我伸出手。
　　“那你把你手里的她的东西还给我们，我送你出去。”
　　这句话好像有着某种致幻能力，我看着自己手里的护身符，脑子生锈一时想不起这东西，想把手递给她。

　　警铃大作。
　　我收回手，身体低伏向后退，握紧兜里的小刀。
　　“暗示失败了吗……真是无可奈何啊。”她叹口气，依然轻松。
　　“那我们来签个契约吧，你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我，以后再也不要接近这里。”她居高临下，语气带着强制性。

　　“你刚刚才骗了我。”
　　“语言的暗示比笔头暗示更节约嘛。来，和我下楼。”
　　我比你强——面前的女人传达着这个讯息。

　　“如果我说不呢。”
　　“那看来我就只能采取一些暴力手段了——”伴随她这句话，我冲了出去。

　　现在不是最适合和她交手的时机，我没有掏出刀的意思，向后一步，退到淋浴处，秋实的淋浴处和洗漱处由防水布隔开，挂着防水布的杆子正晾着我的衣服，窗没有关上。
　　她看出我逃跑的意愿，收回脸上笑容，冲到我面前。
　　我开始后悔没有醒来就从窗户跑出去了，至少我不会以一种更狼狈的状态落下。
　　调整落地姿势，很好，有灌木丛的阻挡，身体没有受到太大冲击。厕所的窗连接前往后街的路，这里没有什么人。
　　我向前滚，混乱躲过几下刀片，借助那些花丛的遮挡，越过栏杆，随即背后的木板就被刀片穿透。

　　听到了草丛摆动的声音，我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直接向前跑去，让自己无视没有穿鞋这个事实，我尽量挑树丛多没人的路向家狂奔。
　　我还不想跑到人太多的地方惊动她，那样只会让我死得更快。
　　那人在自己之后追着，我回忆起昨晚和她的交手她做出的高难度动作，衷心佩服她的回复能力。

　　看来她希望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杀死我，自然没有使出全力，再没有用出那招投掷刀片。
　　简直和猫逗弄老鼠，迟迟不杀死对方一样。
　　她想要更快杀掉我，毕竟一个老太太健步如飞，用比得上运动健将的速度奔跑，看起来实在有点渗人。

　　而我答应了秋实不要杀掉她，要控制自己攻击力度，还要防止自己在她手里死掉。
　　奔跑着，我顺便将握在手里的护身符挂在脖子上，塞到睡衣里，等会会不方便拿它，我可不希望这份礼物被损坏。

　　“真是逆风局啊……”
　　她快要追上我，我停下，借助树干的掩护反击。
　　竖劈。
　　这一击躲不过。
　　我用小刀挡住她的攻击，同时前腿往后退，手腕收力向下，身体后推，拉开一段距离，防止她另一只手刺向我。

　　比起昨日试探的攻势，她用的力量更重，只是接了一击，我就已经手腕发抖，虎口生疼。
　　她看我有点应接不暇，乘胜追击，另一只原本没有动的手带着刀片向我划来，我背后正好是树干，虚靠树干，将树干当做掩体向后躲。

　　我不能把后背让给她，失去视力，注定我的失败。
　　迅速往后退，我利用地形周旋，想和她隔开至少七米的距离，但她步步紧逼，每一下都激起木头飞屑。

　　我发现现在她似乎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力量，相比试探我时的游刃有余，刚刚手竟然能被我带下去。
　　——难道是什么临时提升力量的方法？
　　可惜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进行反击。这分析对我没什么用。
　　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利，她还有一位同伴，对方赶来我一定应付不了。

　　“可恶，为什么要对杀死我那么执着啊。”左臂被削下来一大块肉，我们之间距离拉近。
　　“有一部分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碰到那么合心意的对手了吧。”她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我说，你要不要放弃接近我家秋实？立个契约。那样的话我还可以立刻把你送到医院去哦。”
　　血液顺着手臂向下，迅速把握刀的手和刀面浸湿，没时间换手，我只得更加用力握刀，血液流出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不可能。”
　　“那你在我手里只会有一个结局。”
　　她的左手直刺向我的脸，另一只手放在身前防御，我举起握刀的左手想要拦下那直刺面门的刀片。

　　手臂过于沉重，没法那么快抬起。

　　扑通。
　　连留给我过走马灯的时间都没有，我的生命要离我而去。
　　心脏猛地一跳，身体变得轻盈，我成功格挡住那招向后跳，手里的小刀没有阻碍地前进，斩断了她的刀片，那刀片从和小刀触碰的地方开始破碎，她丢下刀片极短的柄。
　　破碎的刀片落在地上，出现了火焰焚烧过的痕迹，立刻蜷曲起来，变成了一片片被火染黑的书页。

　　她注意到了这点，很是震惊，一时没有动作，来不及立刻替换武器。
　　我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提刀向她攻击。
　　她下意识举起另外一只手，出乎我们两人意料，那些与我小刀接触的刀片出现了同样状况。

　　我面前的女人瞬间失去了所有表情，她丢下刀柄，直接用左臂接过我的攻击，我的刀轻松切下了她的一半手臂，她却看起来和人偶一样，没有反应。
　　手感不对，为什么人类的□□触感会变得和奶油一样？
　　她的表情变得失望，就像失去喜欢东西的孩子一样，但她很快控制住自己，对我的态度变成了蔑视。
　　“原本还想以类人的姿态杀掉你，铲除她身边不稳定因素的——”她周身出现了奇怪的“气氛”。

　　逃。
　　脚根据我的直觉冲了出去。
　　顾不得不能把后背让给她，我不断向家奔跑。

　　被现在的那个女人杀了，能不能留全尸都是个大问题。

　　撕下部分睡衣，顺手给伤口做个处理，换个持刀的手。
　　失血过多带来的负面反应让我意识有点迷迷糊糊不受控制。
　　我感觉我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沉重，左手快失去知觉，不断颤抖。
　　不敢多眨眼，怕再也睁不开。

　　身后，树木截断的声音消失了，失去了声音的提示，那反常让我恐惧。

　　一瞬间，寒气攀爬上后颈，我下意识回转身体，举起右手。
　　强大，碾压性的力量冲向我。因为没有准备，小刀差点脱手。

　　但从结果来看，小刀没有脱手也不是什么好事。
　　雨后泥土湿润，原本就凹凸不平的土地上有着不少小水洼。
　　我在奔跑过程中紧急回头，本身就下盘不稳，被这力量冲击，失重状态加剧，左肩着地像后倒飞，划出去一段，右肩卡到一棵树干停下，撞到一根筋。

　　天旋地转。
　　右肩一抽一抽地疼，所幸还能动，没完全废掉。
　　我奋力凝聚精神，让模糊的眼暂时能看向面前，女人已经卸下了那不合适她的易容，被我截断的左臂断口围绕着雾似的气体，将她的左手接上。
　　刚刚袭击我的就是那只左手
　　逆光，我看不清她具体表情。我持有小刀努力想要撑起身体，结果左手使不上劲。
　　她佝偻着背，四肢着地，看起来既像蜘蛛，又像猛兽。

　　没有给我反应的机会，她扑到我面前，她现在拥有的力量比之前更强，钩爪似的手将我的右腿钉在地上。
　　剧烈疼痛让我快昏死过去的意识再次清醒。她的脸和另一只手向我的腹部袭来。
　　那种庞大的恐惧，身体上伤口给我带来的绝望仿佛要压垮我，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

　　可恶，要是现在有把枪……
　　我只能和她拼速度，寄希望于我的刀能在她的手将我拍碎前贯穿她的头颅，博得一线生机。
　　如果我失败了，如果那刀没法贯穿她的头颅，如果刺出去的手有一点滞涩。
　　——那我就死定了。

　　迷茫空无的瞬间。
　　结果出现的倒数一秒。
　　胸口处，响起了不知名的，遥远的歌声。

　　我感官上的时间变得缓慢，我能清晰感觉到身体部位慢慢分离的痛苦，刀确实刺进了她的头颅，却没有力量再进一步。
　　腹部一下子被划开，和人类戳破气球一样简单。

　　啊。
　　人确实能再死后保留几秒意识。
　　最后想起来的竟然是这一点。

　　——
　　巨大的冰冷吞噬了我，只蕴含着“ ”的歌声牵引着我，美丽的白色精灵拉着我来到地底，带我穿上赤红的礼服。
　　狂欢的舞会，赤色液体浸没我的脚踝。
　　大家都在欢唱，大家都在舞蹈。
　　只有我，没有舞伴。

　　液体不断上涨，淹没了我。
　　我睁开眼，对上一张没表情的人脸。

　　环视，一具具人形的茧，颜色雪白，形态各异，各有高矮胖瘦。
　　他们在人类额头的地方裂开了一个天眼样的口，流出凝固后变成乳白色的液体。
　　一层层人形的茧堆在一起，被乳白色液体牢固粘合。

　　抬头，在人茧之上，是一座仅余概念的王座。
　　最高的那茧距离王座仅有一步之遥，正不断蠕动，不知道是在反抗诞生还是加速诞生。
　　半透明胎衣（茧）里，是人类的面庞。

　　我伸出手，那手臂已变为森森白骨。
　　她睁开眼，将视线投射到浮世一隅。

　　我感受到了，在那样的存在眼里，我们是多么渺小。
　　这时我才注意到，我周围堆砌着无数白骨。

　　啊——原来是这样。
　　我们都是同样的东西（生物）啊。

　　“我”的躯体粉碎，她再次闭上眼，继续发育，等待破茧。
　　————
　　想起来之前小刀碰见她刀片将刀片切开的样子，我刺向她左边的斜方肌，借助惯性往旁边起立，任由她挖掉我右腿上一块肉。
　　站了起来，向后疾退几步，刀来不及拔出，卡在了她的肌肉里。

　　我不会给她恢复的机会，调动全身精神力气，把这当成最后一击对待，快速调整姿势，对她使出柔道里的隅返，以自己为轴带动她投地，她背着地，砸到地上。
　　尽管我已经努力让自己姿势调对，不让关节受伤，但左臂伤口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的判断力和控制力。

　　那在我承受范围内的□□重量和躯体受伤之后的反应终于让我意识到——我在和一个人类战斗。
　　即使她的力量有多么超越常人，超越运动健将，和野兽相似，她的弱点和人类一样，她有着人类的头脑，人类的选择。
　　就比如说此刻，她不会选择逃跑，而是为了一个目的对我进行杀戮。

　　“你身上的强化会被我的刀限制吧。”
　　趁现在还有机会，狠狠踩了下小刀，让它往她肩膀里陷得更深。
　　被黑色雾气连接起的手虚虚垂下，她只能用衣服固定手。
　　我的反击开始了。

　　她没有轻易我的技巧杀死，也许是强化后的身体会增加防护能力，没有防护，下盘不稳的她直接接了我一招，还没有脑死亡或者丧失全身能力。
　　不给她从肌肉里取出小刀的机会，我上去和她缠斗。

　　之后就是她逃，我追，近身我就会胜利，她终于掏出那些替换用的刀片，向后面追逐的我射击。
　　她左臂被我用小刀卡住没有办法大幅度活动，左臂不能用于换刀，也不能停下右手的攻击。

　　刀片的威力确实更大了，我一偏，一片刀片划过鬓边，我能感受到疾速拂过的风，随后刀片轻易割碎了我的一缕头发。
　　如果能命中我，那些刀片的杀伤力绝对不可忽视，所以如果才是如果。

　　距离近了，我要碰到她的身体，结果——
　　看到了她得逞的笑容。
　　往后一跳，我听到了树干断裂的声音，一棵树直直倒下来，压倒在我们中间。
　　如果我没有后退，会被压扁在树下。

　　原来我们已经回到了之前交手的那块地方。
　　她躲，我追，她投掷，我闪。在这样的纠纷中，我再次接近了她。

　　——别想着故技重施啊。
　　我从她肩膀里拔出小刀，向我背后投掷。那棵树，本来就快倒下。

　　她表情惊慌，想要往后退，我硬拉着她往前，在阴影出现在自己头上时松手后退。
　　“砰。”
　　双腿，被压在树下。
　　胜负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