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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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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你怎么什么都不带在雨里站着……”脑子里蹦出来的想法直接表现在言语上。
地上已经有了一层浅浅的积水,她看起来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漂亮的艳色和服被雨水浸润成更深的暗色,头发也被雨水粘成一条一条。
“我在门口等了一会没等到秋实,就到窗口来等了,现在看来你睡得真深啊。”她笑眯眯的。
这人是何等的笨蛋,看到没人不会自己回家吗!
“上来吧,织。”我努力压下自己的诧异,把手伸出去。
“今天不是说要出去教你小刀吗,为什么突然反悔?”眯了眯眼。
“没有反悔,但是现在的你需要立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教刀的事情放到后面,来,小心点上来吧。”
织看起来有些不开心,在下面和我僵持了一会,才握上了我的手,用木履踩着湿滑的防盗窗爬了上来。
一碰到她的手,我吓了一跳,那触感已经不是冷,可以说冰了。
她身体一动,冰凉的水就啪嗒啪嗒往下掉,我立刻把椅背上我用来擦头发的大毛巾拿来,对着织一顿揉捏。
“我还以为今天能在你面前露一手,没劲。”在我小小处理她身上的雨水时,织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她自己也想不到我能听见吧,我在织的侧边憋住了因笑引起的颤抖。
“织可以在外留宿吗,要我等会送你回去吗。”
想着明天是休息日,作为学生的织和我都不用上学,没有早起上学的约束。
加上现在织不适合在这样冷的天气里穿着湿衣服回家,我发出了疑问。
“我可以在外留宿。”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就好,我去给织找下我不用的睡衣,织就去旁边的浴室把全身都洗一下,洗手台旁边的柜子从上往下数第二层有全套的一次性用品,你自己找下女性用的。”
家里有两个洗漱间,一个单连我房间,一个在楼下。半夜开热水器的声音一定会影响千代的睡眠,我在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关上了窗。
等等,有些不对劲。
将注意力投向街角,我感觉那里和刚刚我接织上来时的街角有点不同。
“不,应该没有吧。”莫名慌乱,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还是等会问下织。”
碰到地板,我感觉温暖。
不,不会吧。
体表温度不知不觉下降到室内温度以下,我本人却对此浑然无知。
应该是这几天频繁外出,身体有些受寒吧。
织走路落下的水我用抹布处理,然后从衣柜里取出之前过水但没穿的睡裙,敲过门后给她挂在了门后的挂钩上。
怕自己睡着,我坐在床上,听着渐渐变大的雨声和隆隆的热水器声,庆幸着织没有选择回家。
窗外灰蒙蒙的,透不出多少光,眼前一切都蒙上了层雾,圆润混沌。
大脑放空,终于从白日的世界得到了片刻喘息,却连想什么都做不到。
一切梦想啊未来啊都被装到那个午餐肉罐头里去了,和黑猫一样,打开箱子前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形态。
期待着时间再多一点,再慢一点,到休息的时候除了奔跑什么都想不到。
不是在奔跑的过程中忘却了一切,而是在奔跑中投入了一切,所以除了向前什么也做不到。
手中冰冷的刀轻松就能弹出刀刃,握了太久,小小的刀已经变得温暖。
那样可爱的东西,竟然能轻易断绝一切。
热水器的嗡嗡声停止了,没过多久,织终于从浴室里出来了。
凛然的五官,刀削的及肩短发,水滴缓缓滴落在肩膀上。
“秋实,你有电吹风吗。”后颈因为头上的冷水汽缩了起来,织捂住了头发下端。
我将小刀放回枕头下,边走向浴室边回答:“应该是在第二层里面……”
咔嚓。
擦肩而过的瞬间,恶寒攀上后背。
那并没有为我带来一点恐慌的情感。
“我说,你想要杀掉我吧。”随意的语气。
未散去的迷蒙水汽里,她盯着我。
和孩子一样幼稚眼睛看着我,那表情就像自己做错了什么希望能被原谅。
“对,对不起。我不用吹头发了。”
“诶,不用这样。”我撒娇一样拉住她的袖子,表达出想要让她回头的意愿,“不吹头发直接睡觉,你今天一定会变重感冒。”
“你想感冒吗?”
摇头。
“那就给我吹头发啊!”敲头。
呼呼的热风,没有防备低垂的头颅。
面对犯错小犬一样乖乖沉默的少年,我莫名感到生气。
“也许只是我自己的错觉吧,我感觉织没有下定杀死人类的决心。”风吹过他的发根。
“杀人是织无法放下的冲动,那就去接受那冲动吧。织是个坚强的人,一定能在克制这种冲动的过程中明白自己所求何物。”
她没有答话。
不算漫长的时间里,我们没有对话。
碰到完全干燥的头发,我摁下了关闭键,吹风机停下了。
“好了,我去把东西收拾收拾,织先去休息。”
他抬起头,表情看上去放松不少。
“……我能留下帮忙吗?我对自己衣服要怎么处理还是有点心得的。”跃跃欲试。
揉了揉有点干涩的眼睛,我点点头。
“首先我来拖地,织就去处理衣服吧。”简单地,下达了指令。
忙活了二十多分钟,我和织推搡着离开了拥挤的浴室。
松了一大口气,躺在床上,动作就像一种叫仰望星空派的黑暗料理。
“秋实,衣服没有口袋,放不了护身符。”将自己身上长至脚踝的睡裙翻来覆去研究,呆呆地得出了结论。
“放枕头下面也是可以的。”
“对了,织来的时候在街上有碰到什么人吗。”回忆起开窗时的恶寒。
“碰到了几个处不来的家伙。”厌恶的声音。
“……是盯上了我们家的人吗。”
“不,那帮家伙只有在监视你。”
不是“春令家”,而是“春令秋实”吗。
“秋实需要我处理掉他们吗。”她自然地说出了极其可怕的事情,此时她的表情一定非常认真吧。
他是认真的,想要杀掉那些监视我的人。
“不需要。”思考后,我补上一句,“我可以自己解决掉他们。”
是的,是[解决],不能是[处理]。
“秋实,你的原则还真是坚定啊。”有些无奈落寞的语气,他抬起手别了下头发。
其实我的目的并没有她想的那样高洁美好,我只希望织不会去杀人,只是希望织一个人不要去杀人。
我是个对他人罪孽不去在意的家伙,只是因为喜欢上了织,所以自私地希望对方不要因为背负罪孽人格崩溃。
因为看到了他的脆弱,才窥见一点点他的愿望,那样希望他能梦想成真。
“晚安。”
“嗯,晚安。”
至此,我们陷入了漫长的寂静。
背景的雨声,声音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我和她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不同频率的心跳声交织成网,一点点调成同样的频率。
扑通,扑通。
玩笑一样睁开眼看看身侧的人,发现她没有合眼,一直看着自己。
扑通,扑通。
她背过身去,侧躺着,我也背过去。
被子不小,可是我们依然后背紧贴,团起被子。
扑通,扑通。
“如果不贴近一点,晚上吹风可能会落枕。”我吐出的欺骗话语,似乎有被她全盘接受。
她沉默着,没有表态。
扑通,扑通。
取下助听器,世界开始变得空明。
孤独但不孤单的夜里,我睡着了。
那是我第一次,被温暖笼罩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