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ragged

21、致这青春

　　傍晚九点，府河彻底陷入黑暗。

　　行将就木的路灯忽明忽暗，月光投照在府河河面，透着神秘的白纱笼罩在世界。
　　路灯灯光再次闪了几下，终于彻底暗了下去。
　　店铺铺牌上的霓虹灯持久地亮着，没有路灯那么明亮，发出黯淡的红、绿、蓝三色，给夜晚添上诡谲的颜色。
　　仿佛永远不会灭。

　　九点一到，府河仿佛瞬间被抽力了一般，铺牌逐渐暗下去，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点开手机屏幕照明，府河一瞬间陷入黑暗的宁静。

　　这窒息般的宁静被直升机的嗡嗡声给打破，府河唯一的大楼天台骤然亮起，射出刺眼的白光。
　　天光大亮。

　　笛子空灵清幽的声音响起，人气偶像宋梓言迎着骤然亮起的灯光，踏着伴奏，来到了天台边缘。

　　楼的大荧幕突然亮起，宋梓言轻轻笑了一声，酥麻的感觉遍布全身。
　　一群听到风声来赌的粉丝瞬间尖叫，甚至有盖过音响的趋势。

　　无数手机对着拍摄，前线记者快门摁的咔咔响。

　　就在这喧闹的世界空灵的嗓音缓缓唱道：

　　“破裂的玻璃
　　残破不堪的身躯
　　我们在这相拥
　　在这气氛恰好时
　　紧紧依靠……”

　　辞燕在周围找了个石墩坐下，看着叶陌的背影，不说话。
　　长长的红丝带被风吹起，耳边的碎发被吹开，辞燕突然觉得，她不应该戴面具。

　　“努力着
　　向前去吧
　　去往那片海
　　那片无人知晓的海。”

　　还是戴上好了，这样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I long for.
　　I want to hug.
　　I can do nothing about it.”

　　“I can do nothing about it……”

　　“I can do nothing about it……”辞燕喃喃地重复着，视线紧紧盯着叶陌的背影，仿佛真的怕她丢了一般。

　　舒缓的笛声瞬间变的急速，歌声也随着变得猛烈。

　　“来吧，为我臣服”
　　“来吧，为我欢呼”
　　“来吧，致这世界”
　　“来吧，致这青春”

　　仿佛是受了什么蛊惑般，辞燕站了起来，慢慢向前面的人走去。

　　“来吧，为我臣服”

　　拉上了她的手腕。

　　“来吧，为我欢呼”

　　带着她转过了身。

　　“来吧，致这世界”

　　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渐不能听见，辞燕很清楚他现在心跳有多快，呼吸有多重。
　　他颤抖着手，双眼紧盯着面前那双丹凤眼，浅色的瞳孔闪着光，清澈见底。
　　他把火凤凰面具推到她的头顶，露出她的脸。
　　隐在面具之下的嘴唇有些颤抖。

　　他毫不犹豫地隔着塑料面具，把唇落在另一张柔软的唇上。

　　“来吧，致这青春——”
　　超高音换来的是更加猛烈的尖叫。

　　在尖叫声中，叶陌挣开辞燕牢牢圈住的双臂，盯着他深黑色的瞳孔看了几秒。
　　眼圈很红，瞳孔中仿佛盛满了星光。

　　她仿佛是陷进去了，眯眼对他很温柔地笑。
　　“为什么不把面具摘下呢？”

　　接着，面具被推了上去，压下柔软的短发。
　　下一秒，温热的唇贴了上来。

　　“来吧，让我们相拥，
　　在这纷纷扰扰的世界，
　　我们一同奔跑……”

　　烟花在话音落下的那瞬间冲破天际，在夜空中绽放，繁星黑夜都成了背景，刹那间照亮世界。
　　那是神明赐予凡人的奖励。
　　勇敢的奖励。

　　Rap出现，顺着风的方向远走高飞。

　　“风掀起的衣角是我承诺给你的远方
　　即便再没人知道我们也曾拥抱盛夏
　　心跳声音再明显也可以装作没听见
　　就像我再努力承诺也不可能会实现
　　那便在此分别
　　永远不见”

　　叶陌的唇很软，辞燕被这一吻给吻懵了，睁着双眼看着她。
　　府河的风夹杂着热浪，震耳欲聋的尖叫依旧无法掩盖措不及防响起的女声。

　　她唱：
　　\"But I love you\"
　　\"I can love you forever\"
　　\"I\'m waiting for you.\"

　　叶陌在歌声中睁开眼，把他的面具拉下来，退后几步，拉着他的手转身就走。

　　\"Wait for you to love me\"
　　\"Wait for the promise you give me\"

　　歌声越来越远，距离让尖叫声变得不再刺耳。

　　冷白灯光打在火红色古装上，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有月亮的梦。

　　出了府河，叶陌松了辞燕的手，冷漠地戴上面具。
　　张扬的面具和叶陌完全不匹配，目光落在她面具之下唇的位置，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冰凉的塑料质感。

　　见他这动作，叶陌的眼睛转向别处，听不出情绪地说：“回去吧。”
　　“啊？”辞燕脑袋还是晕乎乎的，清凉晚风都没把他吹醒。
　　叶陌毫无情绪的眼神倒是让他清醒了。
　　“哦，那回去吧。”辞燕点了点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看的电影吗？”叶陌把滑下去的书包往上提了提，走到他身边，在石墩上坐下。

　　“当然记得。”辞燕想都不想就答道。
　　叶陌淡淡“哦”了声，过了一会问他：“讲的什么？”
　　“讲的……”辞燕盯着远处昏暗的路灯，不敢看叶陌的眼，卡了半天都没说出来。

　　“讲的一个男人负了一个女人的心。”
　　“不对吧，”辞燕皱眉：“不是讲的负心女吗？”
　　叶陌看着他，没说话。
　　辞燕眨眼，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电影大部分内容都涉及到了少儿不宜的部分，而且那个女人还和许多个男人发生关系，最终被自己的一个情郎传染上花病去世。
　　这片是叶陌在苏瑜电脑里偷出来的，当时苏瑜正趴在被窝看到火热，叶陌刚刚小升初考试完，不知道要干什么就去骚扰她哥，结果正好撞见他看小黄片。
　　但是叶陌不知道是小黄片，问他在看什么。
　　苏瑜来了句：“好东西。”
　　然后叶陌趁他暑假和同学出去玩把电影偷出来约上辞燕一起看。
　　结果没一个看懂的。
　　辞燕还问叶陌：“这讲的什么？”
　　叶陌盯着屏幕，皱眉说道：“我也没看懂。”
　　“不好看。”辞燕总结道。
　　叶陌赞同地点头，撂下电脑和辞燕出去玩了。
　　电脑还在继续播放，苏泊兰进来时看到了。
　　然后把叶陌抓回来质问了一顿。
　　说实话，要不是苏泊兰的一通质问，叶陌都不会知道那是黄片。
　　那一天的叶家鸡飞狗跳，本来只是以为叶陌早熟的厉害想要数落数落，结果得知是自己儿子犯的错。
　　于是就转变成了苏瑜回到家，苏泊兰劝他。
　　没错，只是劝。

　　叶陌不再想了，她低头盯着自己和衣服配套的绣花鞋，火红色的凤凰仿佛燃起了火焰，绣的栩栩如生。
　　“那个片子很多人都当成了黄片，其实它讲的是一个女人在社会上立足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叶陌声音很低，和夜色融为一体。
　　“她没有成功，她失败了，所以她死了。”

　　辞燕没说话，女性在社会上仿佛天生就存在弱势。
　　“其实她有很多方法成功，她明明已经获得了让别人艳羡的生活，但是她还是不满足，她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往上爬，偏偏选择了最让人唾弃的方法。”
　　“主题偏离了，它讲的是……”叶陌顿了顿，声音又低了几个分贝，说道：“一个人的成就如果不是靠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挣来的，那终究是要归还的。”

　　没人说话，风在簌簌地响。

　　“如果你不是我的，那在归还之前，能不能再给我一个吻。”叶陌喃喃道，再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都变得响亮。

　　没人说话。

　　“叶陌。”辞燕很轻地唤了她一声，弯下腰，右膝挨在地上，抬头和叶陌对视上。
　　他轻轻摘下她的面具，粗粝的手掌摩刹着她白嫩的脸，弯着眼睛笑道：“你索吻的方式好不同啊。”

　　叶陌的头发往下垂着，路灯给她罩上昏暗的纱。
　　眼睛里的情绪暗流涌动，闪着光一般。
　　像是期待他说些什么。

　　“我说过的，我喜欢你。”
　　辞燕的面具被摘下，他往上贴上叶陌的唇，小声说：“我想和你白头到老。”
　　“你也不会是她。”

　　烟灰色少年亲吻着凤凰，是风吹起的情愫。
　　爱意随风起，一吻定终情。

　　-

　　叶陌回到温家时已是深夜十点，她背着书包去厨房倒了杯水。
　　为了防止有人看见，她还是把面具给戴上了。

　　“陌陌！”
　　叶陌吓的一口水差点喷出去。
　　“陌陌是你吗？”
　　厨房的灯没开，叶陌还带着面具，看起来颇有些做贼心虚的味道。
　　去掉做贼，只有心虚。

　　所以当温落一巴掌拍开开关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说：“陌陌你咋了？哭了？”
　　叶陌露出的那双眼睛眨了眨，至今没说话。
　　只是眼圈红了。

　　“不是吧陌陌，你……”温落快步走过来，不敢相信地瞪大眼凑近她：“你真哭了？”
　　叶陌止住翻白眼的动作，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没哭。”
　　声音沙哑。

　　那杯水她放在茶壶旁边，她不想在温落面前摘下面具。
　　温落注意到她的动作，指了指水杯：“你不喝吗？”
　　叶陌：“……”

　　“你先出去。”
　　温落和叶陌对视了十几秒，叶陌架不住，更何况她确实是有些不想让人知道，挥手赶人。
　　温落皱眉看她：“姑娘这是没嫁人害羞了？不想让本郎君看了？”
　　叶陌：“……”

　　不是没嫁人害羞了，是刚嫁了人害羞了。

　　叶陌在心里纠正了一下，推着她让她出去：“你快去睡吧这都十点了，明天起来还要上学呢。”
　　温落被她推着出去，听到上学转过身，看着她。

　　叶陌也停了手里的动作，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温落突然变得严肃，问她：“你跟他开房去了？”
　　叶陌眼中都是不解，据她了解，叶陌就是演都不可能演的那么逼真。

　　“那应该是没开房。”温落碎碎念道，盯着叶陌的眼睛说道：“陌陌啊，我都看见了。”
　　叶陌松了手，转身摘下面具没说话，端起水喝了一口。

　　“不止我，我妈也看见了。”
　　叶陌喝水的动作一顿，僵硬地放下大半杯水。
　　“别说了，走吧，睡觉。”
　　温落欲言又止，跟着她出去。
　　结果叶陌站那不动了。

　　客厅沙发上坐着时致，她开了沙发下的落地灯，勉强能看清人的神态。
　　时致打了个哈欠，见她们终于出来也站了起来，看清叶陌之后整个人都愣了一瞬。
　　“陌陌，你穿这件衣服怎么这么好看啊。”时致忍不住凑近看了半天。
　　叶陌被看得不知道怎么动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表情怎么样，就算她知道想换个表情都不行，因为她太僵硬了。

　　时致这辈子没怎么哭过，她掩藏的很好，抬手把面具摘了：“还是不戴面具的好。”
　　一开口，声音中的哽咽藏都藏不住。
　　叶陌终于能动了，她低头抱住了时致。
　　“时阿姨，我早就成年了。”

　　时致笑了两声，喃喃道：“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