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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天香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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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铭城躬身应是,试探着开口:“既然殿下想要用此人,那下官日后可要多提携着些?”
“安大人不必拐着弯地套老奴的话,老奴也实在不知殿下究竟留此人何为,安大人日后按平常处事来即可。”
“是,下官明白了。”安铭城说着,添了一盏新茶,奉到对面之人手中,“那下官替公公叫些曲儿来听听。”
天香阁内声乐之声不绝于耳,余音绕梁,舞姬身姿曼妙,柔若无骨的玉臂在轻纱下若隐若现。
“安铭城倒是会享受,乱七八糟的叫了一屋子,也不怕身子骨吃不消。”说话的男子将目光自窗前移开,看向身旁的之人。
他二人皆穿了一身黑色的窄袖夜行衣,下半张脸也被用黑色帕子蒙了起来。
天香阁乃是长安城中最大的风月场所,在长安东街的中间位置,此处商肆林立,不少茶馆酒楼都开在四周。
二人是一路跟着安铭城的马车来的,尚不知晓他究竟来此与何人会面,此刻掩身于这间酒肆的二楼房中,正可以顺着窗牖窥进安铭城所在的雅间内,虽瞧不真切,但至少可以在他们离开时,暗自跟上来此与他会面之人。
一个时辰后,屋中的声响才算歇停,安铭城和那来人也有离去之意。
先跨出天香阁正门的是那位头戴帷帽之人,安铭城跟在他身后,瞧起来很是毕恭毕敬,待这人被扶上马车,他才算退回去。
由于距离很远,听不清安铭城和他之间的交谈,于是在马车驶出的那一瞬,萧寻二人便即刻动身追了出去。
车轮辘辘,马车往长安城东门口的方向驶去,是去往城郊的方向。
直到马车出了皇城,萧寻才驱马靠近,径直翻身跃上马车。
将驾马的车夫打晕之后,勒马停车。
“这人为何会出城?”萧遥一面将昏过去的车夫拖到一旁夫,一面问。
萧寻抬手去掀开车帘,道:“问问便知道了。”
下一瞬,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迅速横在了萧寻脖颈处,握住匕首的手腕纤细白净,自黑色帏帽中探出,她的脸仍隐在暗处,隔着那一层帏帽打量着萧寻。
“深更半夜的,公子追着奴家不太好吧。”
居然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难不成公子是看上奴家了?”
萧寻心中一凛,在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有所动作之前,先一步出手,将其打落后,反手扼住了那女子的咽喉,“别动。”
另一只手掀去她的帏帽,显露出那张浓妆艳抹的娇妍的女子面容,
扑面而来的浓重脂粉气使得萧寻皱了皱眉,若没猜错的话,依此女这样装扮,乃是天香阁的人。
萧寻将其拉出马车车厢,略松了松手中力道,“你为什么在马车上?是谁指使你这番装扮上马车的?”
调虎离山。
行事倒当真是够谨慎的。
“公子这是哪里的话?这话不该是奴家问你吗?”那女子眼中蓄起泪来,“我的马车,难道不该是我吗?”
“倒是公子,你大半夜跟着奴家,还穿成这样,不知道还以为公子是要对我图谋不轨呢。”
萧寻打断她道:“别废话,不是安铭城送你上的马车吗?”
粉衣女子整理了下身上凌乱的衣衫,低声解释:“哦,安大人怜惜奴家辛苦罢了,公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见状,一旁的萧遥脑中一懵,不是前来跟安铭城来接头的人吗?怎么突然变成天香阁的女人了?往上拉了拉遮在脸上的黑色帕子,凑上前来,“那你为什么随身带着匕首。”
“夜黑风高,留把匕首傍身,也不是触犯律法吧,奴家只是到了每月可以回家探亲的日子,想回家一趟罢了。”
这女子有一双甚是大的眼睛,此刻潸然落下泪来,“天子脚下,总不能让奴家无缘无故被公子你们抓去……”
萧遥哑然:“你——”
即便知道她是安铭城的一枚棋子,可是她说的在理,无凭无据他们没道理动手。
萧寻松开手,一脚跃下马车,道:“唐突了。”
谁知,那女子也随他步下马车,往萧寻身边凑来,“不过,若公子喜欢奴家,奴家愿意跟着公子。”
萧寻狭长黑眸愈来愈阴沉,隐隐透出危险的寒光,与她避开一段距离后,右手压在了身旁的剑柄之上。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想要上前去牵萧寻的衣袖,再往上的那个高度,分明是在打他遮在脸上的黑布的主意。
“你究竟因何上的马车你我心知肚明,你若还想趁机做些什么,可别怪我……”
那女子当即撤回身子,瞧着眼前人这双森寒的黑眸,心尖一颤,很是识趣,“不喜欢便不喜欢嘛,奴家回去便是了。”
她将那晕在一旁的车夫弄醒,重新步上了马车。
“不过,这位姑娘,”
萧寻叫住她,“若一枚棋子有朝一日成为弃子,恐怕下场不会好到哪去,你若能想明白,告诉我今日安铭城与谁在天香阁见的面,我可以保你和你家人平安。”
那女子抬手撩开车窗帘布,露出那半张脸来,红唇微张,朝萧寻笑道:“公子保不了我,谁也保不了我,在这世上我只信我自己。”
……
说罢,那本就懵头转向的车夫,瞥见萧寻二人之后,慌忙驱马离去,生怕多停留半刻便被再次打晕。
萧遥将马牵回,“将军,咱们就这样放这人走了吗?”
“问也没用,安铭城既然能想到有人跟随,所用之人绝对是不敢吐露半分的。”萧寻敛回视线,翻身上马,“派人盯死了。”
“是。”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已经趁着夜色驶回皇宫中。
次日清晨,太极殿内。
李缙此人,这些年来在朝中旁人眼中,向来都是胆小谨慎的印象,别人不愿调任的职位,他二话不说便去了,早些年来更是去往益州的虞衡、山泽之间待过。
那等人烟稀少的荒芜之地,他一待就是三年。
后来,他母亲在京病故,这人也慢慢开窍一般,从工部的虞部主事一步步爬到如今工部侍郎的位置,守在他工部那三分地里。
几乎从未有行差踏错。
然而,如今竟突然牵扯进了渭水爆炸一案,敢私底下制造运输黑.火.药这等军资。
没有人不觉得唏嘘。
可偏偏此人伏跪于太极殿前供认不讳,“罪臣李缙,令利智昏,多年来利用工部职权,谋取私利,罪无可恕,请陛下赐臣死罪。”
工部尚书连同工部的不少官员都跪在一侧,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龙椅上的崔庭释沉着一张脸,勃然大怒,“废物!一个工部里养了这么多官员,被一个人耍的团团转?!账目数量没有人核查过?”
其实若是在城南硝洞内工部炼制完成的黑.火.药丢失,哪怕只是一点,也早就被发觉了,不会等到今时今日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才后知后觉。
最主要的是,这人用的皆是原料,开采过程中连带称重登记之前,便就开始暗地转移,自己利用原料在工坊中炼制出了黑.火.药,最后进行船只运输。
此人其实是有大才的,工部知道黑.火.药炼制方法的并不只有李缙一人,可能将方法理论自己参透用于实际的,目前为止,只有李缙一人。
一想到这,崔庭释更为震怒,“一群废物!!即刻彻查工部内外。”
“还有,工部上下罚俸半年,李缙择日处斩。”
殿上诸臣这才松了一口气,齐道:“陛下圣明。”
崔庭释吐出一口气,垂眸看向立在前面的崔玄,问他:“放火之人查的怎么样了。”
“启禀父皇,暂时还未查明,请父皇再宽限儿臣些时日。”
“罢了。”崔庭释思忖一瞬,指了指萧寻,“萧寻,你随你他一起去查。”
萧寻上前行礼,应道:“臣遵旨。”
……
红砖绿瓦,檐牙高啄,御花园内繁花似锦,翠竹掩映,曲径通幽。
下了早朝后,崔玄硬生生拉着萧寻去往他的寝殿中,“不是,就一个被水冲出来的箭头,本殿下从怎么查啊?”
萧寻理了理方才被崔玄抓出一小块褶皱的朱色官服,道:“精铁产量本就不算多,工部精铁所铸的兵器有一半用于禁军营中,且箭头样式铸造皆记录在册。”
“我查过,但这箭头并非工部所铸,”崔玄继续道:“天底下能工巧匠这般多,我难不成要一个个问吗?”
“根本就是个死结,如今这死结还交到你我手上了。”
崔玄坐到桌案前,喝了口宫女递上来热茶,压了压。
“还有更重要的事,”萧寻盯着崔玄,脸色十分郑重,“李缙他或许是一个替死鬼,安铭城他与宫中之人有所勾结。”
“咳!咳!咳!”
崔玄被猛然呛了一下,“什么?!”
“李缙是替死鬼?”
“人证物证俱在,他是哪门子的替死鬼?我看是罪有应得。”
“对了,你说安铭城和谁勾结宫中之人?”
萧寻点了点头,“他去了天香阁与那人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