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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手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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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梓祁浑身发抖。他膝盖磕在水泥台边,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可能是磕破了。但他现在没工夫去管,他向天台边的另一个人看过去,尹廷深也和他一样浑身发抖,高大的男人双手撑在水泥台边上,胸口正剧烈地起伏着。
“尹、尹老师……?”扬梓祁喘着气,说出口的字眼都抖得变调,他甚至不能肯定尹廷深能不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尹廷深显然是听见了,他从水泥台边上站起来,身型有些踉跄,但好歹看上去正常多了。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尹廷深做了几个长长的深呼吸,俯下来拉扬梓祁,双手相触的时候两个人都感觉到对方的手冰得要命,且手心都是汗。扬梓祁借着尹廷深的力道站了起来,小心地看了看尹廷深的脸,但又不太敢看。刚才的尹廷深确实吓到他了,一上天台尹廷深就像魔怔了一样,一直不断往上跳和跑,想要去够空中的什么东西,还发疯般叫着妈妈。
“对不起啊,我以为看到我妈妈了。”尹廷深看上去有些抱歉,“可能你已经知道了,以前死在601的那个人就是我妈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幻觉,可能……太想她了吧。”
被他们带上天台的手提灯刚才被扬梓祁情急之下丢在了一边,现在正歪躺在地上,射出的白光散散地照在尹廷深的半边侧脸上,将他略显苦涩的笑容印得更加悲凉。扬梓祁在心里叹了口气,骤然失去亲人的感觉他其实很明白,更何况尹廷深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他体会到的苦楚可能比自己更加深刻。
“我明白。”扬梓祁点了点头,转而和尹廷深一起看向了天台上的那个大东西。
“那是……水箱吗?”扬梓祁以前没见过这种东西,只能询问尹廷深。尹廷深盯着那东西看,一开始没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嘶哑得有些阴森了。
“是水箱,但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什么意思?”
尹廷深吸了口气,回答:“我妈妈去世的时候,警方过来侦查过,也调查过楼里的供水情况,那时候我们就都非常清楚,这栋楼是没有水箱的。”
扬梓祁听得只觉得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他勉力维持自己的理智,但声音还是有些发抖:“那……有没有可能是你走了之后,这里新装了个水箱呢?”
尹廷深没有说话。之前容老太上来锁天台门的时候,可不只是锁门那么简单。她把她和尹廷深准备好的一串手绳放在了天台,为今晚的行动做准备。而容老太是知道天台上本来没有水箱的。更何况她一直住在这儿,如果后来物业加装了水箱,她没有理由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不把这件事告诉自己。
如果是这样,那么至少在容老太上来放手绳、锁门的时候,这天台上还没有这个水箱。
要么,是容老太有问题;要么,是这凭空出现的大水箱有问题。尹廷深现在格外感觉到上天台这件简单的事居然变得这么凶险,他往后走了几步,又把手提灯拎了起来,想了又想。
他直觉上认为老容不会害他。而在目前这个情况下,他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跟紧我。”他嘱咐扬梓祁。如果这地方和他想象的一样凶险,那对扬梓祁来说危险肯定更大,尹廷深没忘记容老太说过的,骸体永远比自己要危险。
扬梓祁忙不迭地点头,紧紧跟上。尹廷深拎着灯,一步一步走向那诡异的铁皮大水箱,绕着它观察。这水箱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它周围没有留下任何施工的痕迹,但水箱表面也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它像一个新水箱,突然空降到一栋老楼的楼顶上,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尹廷深眯了眯眼,走近它,伸手敲了敲那铁皮。
咚——咚——
声音很沉闷,触感也很重,这里面大概是蓄满了水的。尹廷深眉头皱得很紧,他旁边的扬梓祁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生怕惊扰了什么般压低声音问:“尹老师,要不我们还是白天再来吧?现在……太黑了,看不清楚啊。”
尹廷深看了他一眼。扬梓祁的嘴唇还是有点抖,对他来说这可能确实太勉强了,这里又危险,尹廷深也不敢保证他的安全,再待下去可能没病都要吓出什么毛病来。
尹廷深叹了口气,决定最后努力一把,不行就撤。
“那行吧,”他点点头,对扬梓祁说,“你帮我提着灯,我找个东西。”
“你丢东西了?”扬梓祁问。
“可能是刚才那一阵晃神的时候把东西丢了——一串手绳,保平安的。”
尹廷深当然在说谎。那不是他刚才看到母亲的幻象时丢的,而是容老太一早就拿上来的,更加不是用来保平安的,而是他们设计要用在扬梓祁身上的。
“把你的血,涂满这串手绳。”那天在老容家,老容拿了这么一串东西给尹廷深。尹廷深接过来看,那手绳细细的,不知用什么编成,一条手绳分为五小段,每一段之间都用一种奇怪的白色硬物做连接。那硬物看上去很小,上面穿了极细的孔洞,细绳就从孔洞里穿过、编织,手艺算得上细致。
“这是什么?”尹廷深问。
“这是用一个孤阳之人的头发和两根指骨编成的手绳,有奇效。”
头发和指骨?尹廷深再用神看去,果然发现那白色硬物是一小段一小段的指骨,而编绳用的棉线中夹着的发丝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确实很是细致。
“结绳法是一种古老的辟邪技法,现在用的人已经很少了,但针对这种情况非常有效。古时候的师傅们会在孤阳之人活着的时候抽取他的指骨和头发编成绳,要用绳的时候再取他本人身上的孤阳之血催发效力。而制成这串手绳的那个孤阳之人百多年前就死了,现在要催发它,只能用你的血。虽然你不是本人,但你也是孤阳之人,而且至孤至阳,效果不会差的。”
尹廷深被她说得脊背一阵发寒,但还是在她的指导下用刀割破中指,将中指血涂满手绳。
“尤其是连接的指骨,一定要涂均匀。”容老太提醒。尹廷深一边涂一边问:“然后呢?这东西要给扬梓祁戴吗?”
“不止。现在它涂满了你的血,但还不够,你既然要让它在指定的地方、指定的人身上发挥功效,那就更复杂。骸体的血也需要涂到这手绳上,然后放置在与602相对应的位置上,才能起效。”
“扬梓祁的血?你不是也觉得让他知道这些事不好吗?不直接告诉他,还要让他把血涂在这玩意儿上?不现实吧。”
尹廷深对此颇有异议。容老太的眼珠子却转得咕噜噜的。
“年轻人,脑子不要那么死板。骸体的血只是用来指定对象的,有一点就行,不像需要你的血一样要这么多量。只需要在这手绳上穿几根肉眼看不见的尖利小刺,我再往天台上一丢,到时候你们上去转一圈,然后你说你丢了条手绳,让他帮你一起找。只要他去把手绳捡起来拿给你,就不愁他的血沾不到手绳上了。”
尹廷深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你经常干这种算计人的事吗?这么熟练,你不觉得自己在做亏心事吗?”
容老太被晚辈教育了一通,倒是一点没觉得生气或者害臊,反而显出一种傲气来。
“要不是有我这种人做这些‘亏心事’,现在这世上保不齐还在生灵涂炭呢。”
尹廷深微微睁大了眼睛,容老太却没有多说的兴趣,而是催促道:“赶紧,你伤口都快愈合了,没多少血了,不行我再给你割一刀?”
尹廷深翻了个白眼,把没涂完的两根指骨再涂满血液。
尹廷深离开之后不久,容老太就上天台去放手绳锁门了,然后给尹廷深发了短信,详细告诉了他手绳的位置,和他们需要上来的时间。尹廷深一一记住,其实这件事也没多难,只需要按照计划上天台,转一圈,再让扬梓祁帮他把手绳找到就行了。
但现在的问题就大了,因为容老太说她放手绳的位置,正好就是这凭空出现的大水箱的位置。尹廷深没办法,只有先带着扬梓祁在天台上绕一圈,看能不能找到那串倒霉的手绳。
天台太黑了,只有凭借手提灯的光才能勉强视物,两个人分不开。尹廷深其实不太清楚自己刚才上天台之后的行动轨迹到底是怎样,所以他干脆让扬梓祁带着他找,这样扬梓祁接触到手绳的几率反而更高。
扬梓祁不疑有他,很老实地带着尹廷深在天台四处找寻。可尹廷深很快就发现了,扬梓祁带着他搜寻的整个轨迹,其实就是从天台的门口到水箱的路径。
两个人再度站到水箱前。尹廷深看向了扬梓祁,扬梓祁说:“你刚才,就是这么着魔了一样,跑着跳着往这边冲的。我拽了你两次都没拽住,只是稍微把你拽偏了点儿,看你快摔下去了我才没办法,直接把你按在边上了。”
尹廷深看了看他们刚才爬起来的天台边缘,又抬头看了看这水箱。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就是有种冥冥之中的力量,让他必须要把这水箱看个透彻。
正在尹廷深思索的时候,扬梓祁的声音突然又在他身边响了起来,这回听起来好像颤抖得更严重了。
“尹老师……你有没有觉得,这水箱里面……有声音啊?”